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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亚南]口承文化与民族迁徙
  作者:王亚南 | 中国民俗学网   发布日期:2011-06-09 | 点击数:10167
 
实际说来,普米族的情况也大抵类似于此,族源起于西北而族体成于云南。普米族人一致而明确地认为,其祖先由青藏高原迁徙而来。他们的《“散羊毛疙瘩”的由来》讲述了自己民族的先人们迁来宁蒗永宁坝定居的始末。据说,开初的起因是祖居地的整个大草原遭受到火灾,放牧难以为继。一个大部落的酋长叫绒布车尔的,于是带领属下民众向南寻找新草场,终于在“南边天尽头处”找到了“绿绸样的草场”。从此定居永宁,世代繁衍形成了今日的普米民族。严格地讲起来,源出古氐羌族群的云南诸民族莫不如此,没有那一个民族是原锅原灶地自北方迁徙过来,而一向毫无族体变异,只是有的民族定型时保住了若干旧有的家私,而有的民族形成之际则近乎从头另起炉灶。
看来,族源起于古代百濮族群,语言属于南亚语系孟高棉语族的云南诸民族,才可算是道道地地源于斯也成于斯的云南土著民族。当然,他们也有着自己历史上的迁徙路途。譬如布朗族,有一部流传在双江的长篇韵文作品,便传唱着他们的祖先(自称“从孟茅弄来的人”)由孟茅迁往帮丙,再沿江东进,后遇澜沧江阻隔,至谦信一带定居的过程。再来看佤族,要问他们的祖居地何在,就是那个神秘的“司岗里”出人洞,一曰出人的葫芦。据他们民间的传说,佤族从司岗里出来后,在那个意即“人类分家”的“寡莫”,人们便开始取不同的方向行进,经不同的线路迁徙,到不同的地方定居。那一种佤语注音对译版本的《司岗里》可谓忠实于原意,其中便有庄重的记述,佤族历史上的迁徙线路自司岗洞口开始。佤族人并不认为这有什么离奇难解的,他们古远记忆中的祖先迁徙线路实在就是这样。例如,在西盟大马散寨,各姓氏祖先的迁徙线路均以“司岗”为起点,一路下来直到马散。各地的佤族人家也无一不与此相似,这便是他们民间口承文化里的民族迁徙历史的基本线索。由这些迁徙线路来看,一概无人远行他去。佤族为何祖祖辈辈不离开那神圣的司岗里?说起来他们不无得意之处。信守传统的佤族人以为,司岗里实则为整个人类的所出之处,而在各个民族中间,佤族是天生命定的老大,守着司岗地方不远去是他们不可推卸的天职。
在云南民族的历史上,像这样以天意来决定迁徙之路或定居之处者,还大有人在。拉祜族中的苦聪人欲迁徙,便以滚鸡蛋的巫术仪式来确定所去方向;傈僳族《木必的故事》专有《鸡叫定居》一篇,讲的是他们民族历史上大迁徙途中,以鸡叫之兆来确定定居地的所为,鸡叫时他们的祖先来到今碧江地界,于是乎这一支傈僳人便定居于此“宝地”。
无论各民族民间口承文化里有关古昔迁徙的久远记忆含有多少荒诞的说法,皆可起到一种不可替代的历史钩沉的作用,无疑能给今天的民族史的研究提供某种参考。
 
 
在各个民族的迁徙历史上,还有一类情况以上尚未涉及,那就是在各民族人们之间,因争斗而造成的迁徙,以及由迁徙而导致的争斗。各民族的传统口承文化多有此类史实的直接或间接记述,这里也不应该回避。历史就是历史,不由人不高兴。再者说,民族间的交往势必免不了出现纠葛,但就人类的文化历史而言,其间所发生的社会互动和文化交流更具有永恒的实质性意义。
傈僳族有一部在各地民间广为流传的《古战歌》,傈僳语称“得图木瓜”,意思是“打仗开辟田土的调子”,记述了数百年前滇西北一带爆发民族战争及傈僳族被迫迁徙的史实。傈僳族自古以来勇敢善战,自诩为滇西北“(金沙、澜沧、怒)三江的主人”。据他们世代口传的老人之言,其远祖居住在澜沧江以东的金沙江两岸、今川滇交界地域。这一点有《蛮书》记载“栗栗两姓蛮”佐证。16世纪时,丽江纳西族木氏土司与西藏领主为争夺滇西北领地而开战,历时80余年,受木氏土司统辖的傈僳族人卷入了这场战争,并被迫置身于战斗前列充当炮灰。因战事受挫,加之木氏土司不予支援,傈僳人队伍在首领木必带领下西渡澜沧江退却而去,以后再越过雪山迁入怒江地区。有关这一段往事,时隔不远,民间口碑有足够的历史迹象可查。这个木必看来是实有其人了,他也就是《古战歌》里的那个木必扒,或曰木必帕,“扒”或“帕”为傈僳族语中人称之阳性词尾。
正是在傈僳民族大举迁入怒江河谷地带后,又引发了新的民族争斗,具体地说即傈僳族成了怒族的统治者。怒族自称为怒江的土著居民。他们民间有一个传说,说是怒族人发现了独龙江一带的独龙族人,上去便要收降,独龙族人自然不愿意。怒族人于是回去搬兵前来开战,临战时用计虚张声势,独龙族人上了当,只好俯首归降,接受了怒族的统治。据说,在外国列强实力进入怒江地区之前,约半数的独龙族村落社会受着怒族的管辖历5代之久,每年必得向统治者纳贡。但是, 就是这样一个有着统治他民族经历的怒族,同时却又受着后来迁徙至此的傈僳族的统治。有趣的是,怒族民间相传,最初迁入怒江的傈僳族人是怒族自己请来的,请来帮助他们赶走当时同定居于此的那一部分傣族人。傈僳族原有的虎氏族、荞氏族的历史传说也都提到,自己的祖先迁至怒江河谷,曾经与傣族开战,以争夺土地。此处并非要考证历史,仅只讨论各民族民间自传自信的口承历史而已。民间的说法有史实可寻固然更好,即使民间姑妄说之,也不妨权且听之,因为那实在就是民间曾经确信不疑的口承“历史”。实际上,傈僳族大规模迁入怒江地区后,的确在经济上、文化上对怒族有很大影响。
类似这样的记述民族战争引起民族迁徙的口承作品还很多,西双版纳哈尼族有《在察腊丫口上》,讲的是他们原先在滇西某地的察腊丫口居住,因发生民族战争而被迫离开,长途迁徙到现在的居住地;德昂族有婚礼上吟唱的《历史调》,不怕在婚礼上煞风景,其间仍然要提及,在一场民族战争中,德昂族战败,“吃的穿的被抢走,房子全部烧光,我们含着伤心的眼泪,另找落脚的地方”;拉祜族有可译做“寻找肥沃的土地”的《勐属密属》,专门围绕着迁徙与定居、因战事又迁徙做文章,说是“跨过千条大河,翻过万重高山,找来又找去,找去又找来”,寻找到勐缅木缅好地方定居下来,一场民族战争爆发,人们慌忙逃出勐缅木缅,不得不迁往勐捻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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