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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ogle是否让我们越变越傻

Google是否让我们越变越傻

Google是否让我们越变越傻

■本报记者康慨

文章来源: 中华读书报 日期: 2008年6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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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夫,停下。停下好吗?停下,戴夫。你能停下吗,戴夫?”

  这个著名的场景出现在库布里克的电影《2001太空漫游》的片尾,乃超级电脑HAL恳求宇航员戴夫·鲍曼手下留情,放他一条生路。由于电脑故障,戴夫被送入茫
茫外空,前路未卜,目的地不明,只好“视死如不归”。最后,他对HAL下了手,平静而冷酷地切断了它的内存(记忆体)电路。

  “戴夫,我的思想要没了。”HAL绝望地说。“我感觉得到。我感觉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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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尼古拉斯·卡尔(Nicholas Carr)想起HAL的哀号,不由得脸皮有些酥麻,手脚略感冰凉。

  “我也感觉得到。”他说。

  卡尔在2008年7-8月号的《大西洋月刊》撰文,以《Google是否让我们越变越傻》为题,痛苦地剖析自己和互联网一代的大脑退化历程。

  “过去几年来,我老有一种不祥之感,觉得有什么人,或什么东西,一直在我脑袋里鼓捣个不停,重绘我的‘脑电图’,重写我的‘脑内存’。”他写道,“我的思想倒没跑掉——到目前为止我还能这么说,但它正在改变。我不再用过去的方式来思考了。”

  他注意到,过去读一本书或一篇长文章时,总是不费什么劲儿,脑袋瓜子就专注地跟着其中的叙述或论点,转个没完。可如今这都不灵了。“现在,往往读过了两、三页,我的注意力就漂走了。我好烦,思绪断了,开始找别的事儿干。”他总想把心收回来,好好看会儿书,投入的阅读以往是自然而然,如今则成了一场战斗。

  卡尔找到了原因。过去这十多年来,他在网上花了好多时间,在互联网的信息汪洋中冲浪,搜寻。对作家而言,网络就像个天上掉下来的聚宝盆,过去要在书堆里花上好几天做的研究,现在几分钟就齐活。Google几下,动两下鼠标,一切就都有了。即便不工作的时候,他也很可能是在网络密林里觅食:读、写电邮,浏览新闻标题和blog,看视频节目,听podcast,要么就是一个链接一个链接地瞎转悠。

  “对我来说,”卡尔写道,“对别人也是如此,网络正在变成一种万有媒介,一种管道,经由它,信息流过我的眼、耳,进入我的思想。”

  信息太丰富了,我们受用不尽,也不忘感恩戴德,却往往忽视了要付出的代价。正如麦克卢汉40年前所说,媒体可不仅仅是被动的信息渠道。它们提供思考的原料,但同时也在定义着思考的过程!“网络似乎粉碎了我专注与沉思的能力。现如今,我的脑袋就盼着以网络提供信息的方式来获取信息:飞快的微粒运动。”卡尔说,“过去我是个深海潜水者,现在我好像踩着滑水板,从海面上飞驰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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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尔不是唯一一个遇到此种问题的人。他向朋友们倾诉,竟然得到许多共鸣。在网上,也有人遇到同样的麻烦。一位名叫斯科特·卡普(Scott Karp)的blogger公开承认,他已完全放弃了读书。“这是咋了?”卡普写道,“我在大学时主修文学,一度是个大书虫。”他力图找到原因。但与其说是在网上读的太多,不如说是阅读的方式已经改变。“我到底只是求个方便,还是我‘思考’的方式变了呢?”

  长期在密歇根医学院任教的布鲁斯·弗里德曼(Bruce Friedman),今年早些时候也在自己的blog上写到互联网如何改变了他的思维习惯。“现在我已几乎完全丧失了阅读稍长些文章的能力,不管是在网上,还是在纸上。”他在电话里告诉卡尔,他的思维呈现出一种“碎读”(staccato)特性,源自上网快速浏览多方短文的习惯。“我再也读不了《战争与和平》了。”弗里德曼承认,“我失去了这个本事。即便是一篇blog,哪怕超过了三、四段,也难以下咽。我瞅一眼就跑。”

  伦敦大学学院以五年时间,做了一个网络研读习惯的研究。学者们以两个学术网站为对象——它们均提供电子期刊、电子书及其他文字信息的在线阅读,分析它们的浏览纪录,结果发现,读者好比“一掠而过”,忙于一篇又一篇地浏览,且极少回看已经访问过的文章。他们打开一篇文章或一本书,通常读上一两页,便“蹦”到另一个地方去了。有时他们会把文章保存下来,但没有证据显示他们日后确曾回头再读。

  报告说:“很明显,用户们不是在以传统方式进行在线阅读,相反,一种新‘阅读’方式的迹象已经出现:用户们在标题、内容页和摘要之间进行着一视同仁的‘海量浏览’,以求快速得到结果。这几乎可被视为:他们上网正是为了回避传统意义上的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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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互联网改变的不仅是我们的阅读方式,或许还有我们的思维方式,甚至我们的自我。塔夫茨大学的心理学家、《普鲁斯特与鱿鱼:阅读思维的科学与故事》(Proust and the Squid:The Story and Science of the Reading Brain)一书作者玛雅妮·沃尔夫(Maryanne Wolf)说:“我们并非只由阅读的内容定义,我们也被我们阅读的方式所定义。”她担心,将“效率”和“直接”置于一切之上的新阅读风格,或会减低我们进行深度阅读的能力。几百年前的印刷术,令阅读长且复杂的作品成为家常之事,如今的互联网技术莫非使它退回了又短又简单的中世纪?沃尔夫说,上网阅读时,我们充其量只是一台“信息解码器”,而我们专注地进行深度阅读时所形成的那种理解文本的能力、那种丰富的精神联想,在很大程度上都流失掉了。

  沃尔夫认为,阅读并非人类与生俱来的技巧,不像说话那样融于我们的基因。我们得训练自己的大脑,让它学会如何将我们所看到的字符译解成自己可以理解的语言。

  1882年,尼采买了台打字机。此时的他,视力下降的厉害,盯着纸看的时间长了,他会感到十分痛苦而疲劳,动不动头疼得要死,他担心会被迫停止写作。但打字机救了他。他终于熟能生巧,闭着眼睛也能打字——盲打。然而,新机器也使其作品的风格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的一个作曲家朋友为此写信给他,还说自己写曲子时,风格经常因纸和笔的特性不同而改变。

  “您说得对,”尼采复信道,“我们的写作工具渗入了我们思想的形成。”德国媒体学者弗里德里希·基特勒则认为,改用打字机后,尼采的文风“从争辩变成了格言,从思索变成了一语双关,从繁琐论证变成了电报式的风格”。

  卡尔引用神经学家的观点,证明成年人的大脑仍然颇具可塑性,而历史上机械钟表和地图的发明,同样说明了人类如何因此改变了对时间与空间的思维。互联网正是今日的钟表与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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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网络的影响远远超出了电脑屏幕的界限。当人们的思维方式适应了互联网媒体的大拼盘范式后,传统媒体也会做出改变,以迎合读者或观众的新愿望。电视节目加入了滚动字幕和不断跳出的小广告,报刊则缩短其文章的长度,引入一小块一小块的摘要,在版面上堆砌各种易于浏览的零碎信息。今年3月,《纽约时报》便决定将其第2和第3版改为内容精粹,以使忙碌的读者可以快速“品尝”新闻。

  “没有哪种沟通系统能像互联网今日所为这样,在我们的生活中发挥如此众多的作用——或者对我们的思维模式产生了如此广泛的影响。”卡尔写道。

  Google首席执行官埃里克·施密特说,该公司致力于将“一切系统化”。Google还宣布,其使命是“将全世界的信息组织起来,使之随处可得,并且有用。”通过开发“完美的搜索引擎,”让它能够“准确领会你的意图,并精确地回馈给你所要的东西”。问题是,它会使我们越变越蠢吗?

  “我感觉得到。我感觉得到。”卡尔最后说,库布里克黑色预言的实质在于:当我们依赖电脑作为理解世界的媒介时,它就会成为我们自己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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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读书报 日期: 2008年10月8日   


文化新闻述评

行动不如心动


赵强

  其实只是一个梦而已,每个聪明人都会很好奇,为什么会为这种事情而动心。思来想去,惟一的理由便是,动心是因为没来由的妒忌,可能真的会有那么一个幸运儿,能够做梦一样地实现一个梦想。但是,然后呢?



水暖工Brennan工作在南极



  近来焦点和热点新闻很多,也许我们已经忘掉了一份红极一时的招聘启事。英国南极科考站在其网站上招聘水暖工一名,年薪22000英镑。广告写道,“身体健康,适应工作环境,有管道通风系统、集中供暖散热器和低压燃油锅炉维护及保养经验者可优先考虑。除此之外,如果你厨艺也不错,被录取的可能性会更大。”为了吸引人报名,还附加了一些说明,受聘者食宿全免,无处花钱,可享受南极美景,不受垃圾邮件困扰,将很快成为滑雪高手,等等。科考站人力资源官员对《卫报》记者讲,“这是个令人感兴趣的机会。你能在别处找到周围是企鹅、海豹和冰山的工作吗?”

  年薪22000英镑,换算成人民币还算诱人,不过却低于英国居民平均收入水平。这是一则很不起眼的信息,却一度占据了各大新闻媒体的版面。BBC和《卫报》进行了专访,国内大多数报纸和网站都有转载,更重要的是,但凡看到的人心中总会激起几分涟漪。绝对不是钱的诱惑,Google十周年庆的网站上推出了一个主题活动,据说是悬赏1000万美元征集全世界的创意。从媒体报道上看到它设计了一个专门用于提交创意的平台,并打算邀请专家评选入围作品,最后由网友投票产生优胜者,提交截止期10月20日,到2009年1月27日揭晓最终结果。Google产品推广经理在CNN宣布这一计划时说,“我们一点限制都不想设,我们希望得到各个领域的奇思妙想,任何地方都可能产生好点子。”名为“河马水滚筒”的一个小发明被当做了例子,这是一个能装90升水的桶状塑料容器,两头装有把手,可以放倒在地上推着走,用来运水十分省力,在非洲一些缺水的边远地区十分有用。

  很多人认为Google这个活动的创意本身就应该获大奖,理由是1000万美元对其能吸引到的创意来说物超所值,而且奖金似乎还不是发给个人,而是作为投资,发言人甚至说,优胜者会因为了解到自己的想法能够真正帮助很多人而获得巨大的满足。看起来像是个骗局,其实这还真有些冤枉,Google确实想帮助那些“能够成就大事业的好点子”,但它自己也很清楚,除了品牌推广的效果外,这无非就是一个摸彩活动而已。从理论上讲,任何一只猴子只要不停地敲键盘,就可以创造出所有的文学作品与科学创意,但想要鉴定这里边什么是有价值的,才是其中最有价值的部分。Those who help the most win这句广告语,在Google十年庆的中文网站上有着略输文采的翻译,“希望那些能给最多数人带来帮助的想法将胜出”,不得不让人感慨翻译之难。1000万美元渲染了很好的娱乐效果,也吸引了足够的眼球;在欧洲各国政府警惕性排行榜上一路飚红的Google,却用小小的文字游戏,指出了未来庞大的帝国舰队行驶的方向。

  联想到最近《大西洋》杂志上一篇文章“Google在让我们变傻吗”,《纽约时报》很认真地反驳道,“在人类发展史上,文字、印刷、计算机和Google搜索只会让我们的思考和沟通变得更加方便。”的确,技术不会让我们变傻,正如媒体也从不试图欺骗与控制人类一样。触动和行动只隔一小步,却是人类的一大步,冲动也许是二者之间最好的粘合剂,还有激动、感动、震动、悸动等可以作为调料。最关键的问题在于,除了“动”,我们已经丧失了很多前端的思考。

  虽然只有今年的南极水暖工招聘惊动了全世界,但在BBC网站的某个角落里还残留着2003年南极招聘水暖工的消息,2005年更是公开招聘水暖工、电工和木匠,而且特别要求是女性。澳大利亚南极科考网站上还有着Patrick Brennan和Josen Ahrens二人分别于2003年和2007年开赴南极担任水暖工的生活自述。公开的招聘总会有人入选,公开的悬赏也总会有人中奖,吸引眼球的是南极和Google,不是应聘者与参与者。对于踏上南极的水暖工Brennan,会因为“感觉陷入催眠和失语状态”而期待着返回悉尼的那天,对于Google还未评选出的点子大王,等待他的必将是正常而无趣的商业流程。惟一能够得出的结论是:南极确实需要水暖工,Google并不是真的缺少点子,而平凡人只能靠着一点点的心动,维持梦想与现实之间脆弱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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