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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忆当年创刊时(2):1985年春节的那一次田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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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忆当年创刊时(2):1985年春节的那一次田野

【漫话《民俗研究》】 漫忆当年创刊时(2)
  2、1985年春节的那一次田野
  1985年春节的那一次田野,是《民俗研究》问世的直接诱因。
  1984年7月,我们留校筹建社会学系的同学在哲学系报到上班,与徐经泽老师、王青山老师共同组成哲学系社会学教研室,随着哲学系一起活动。
  留校筹建社会学系的7个同学分别来自哲学系(韩峰、杨善民)、经济系(于伶伶、米克荣)、科社系(张敬荣)、历史系(赵慧珠)和中文系(叶涛)。哲学系79级1983年毕业的马广海留校后,被派到南开大学参加社会学培训班,后来回校后也在社会学教研室。大概是84年底,哲学系的西敬亭老师也转到社会学教研室。上述这些人物便是山大社会学系的最早班底。
  由于处在筹建阶段,社会学专业还没有自己的学生,我们就参加哲学系的工作。原来就是哲学系毕业的韩峰担任了低年级的辅导员,杨善民好像也做过辅导员,我还曾带着哲学系81级的同学去黄县实习。
  八十年代初期,高校各个专业都开办各类干部培训班,属于成人专科性质。这些干部班的学员,大多是在各自岗位上有一定职位的,文革后恢复高考时又没能通过考试或没有机会参加考试进入大学学习,如今通过干部班的方式解决学历问题。这种性质办班的收入有一部分属于系里的创收,可以为教师发放福利。给干部班上课,有一定的讲课费,在当时是属于比较高的额外报酬,因此,不管是哪个专业办的班,各门课程都尽量安排自己系的老师授课,“肥水不流外人田”。当时,哲学系也办了这样的干部班。我报到后,就安排我暑假之后给干部班上“大学语文”课,当时使用的教材是华东师大徐中玉教授主编的《大学语文》(山大的董治安老师是该书的副主编之一)。
  除了上课,自己还抓紧补充民俗学和民间文学的知识。那时,可读的专业书十分有限。大学期间,李万鹏老师的民间文学选修课我并没有选修,因此,民间文学的知识必须补充,钟老主编、李万鹏老师参加编写的《民间文学概论》几乎是当时唯一的读物。民俗事象方面的知识,我主要得益于乌先生的《民俗学丛话》,民俗学学科知识则来自于日本后滕兴善的《民俗学入门》。1984年底,简涛送给我两本油印刻写的《山东方志民俗资料汇编》,我如获至宝,读的十分仔细,对于山东民俗事象和区域民俗的认识主要来自于这两册油印的方志汇编。
  1985年初,简涛从山大中文系硕士研究生毕业,也留校参加社会学系的筹建。
  简涛是关德栋先生的高足,是关先生上个世纪在山大指导的唯一一届研究生,那一届共有三个学生——简涛、曲金良、张登文。这届研究生毕业后,由于学位授予权没有解决好,关先生便拒绝再带研究生。直到20多年后的2006年,关先生去世前的两年,山大领导忽然发现了文科老先生们的价值,在全校文科中又重新启用了5位资深教授,关先生才又指导了一位博士生(车振华),可惜,还没有带完他就去世了。
  1985年寒假前,简涛留校到哲学系报到后,我们便计划着寒假中下乡做一次春节民俗调查。简涛在研究生期间,曾经参与过山东省民间文艺研究会组织的采风活动,而我在大学期间从来没有做过真正意义的学术调查,因此,我对于这次春节的调查十分期待。
  简涛的妻子路志贞和简涛是大学同学,大学毕业后就留在济南千佛山中学任教。路志贞的家在烟台的招远县,我们最后决定把春节调查地点就选在招远。
  临行前,我们从哲学系办公室借到一台录音机和一部照相机:录音机是当时潍坊出产的冬梅牌录音机,比较笨重,足有四五十厘米长,七八斤重,调查途中要把它牢牢的绑在自行车的后座上;照相机是青岛产的海鸥120。
  1985年2月初,腊月中旬,我们乘车来到招远县,先是在县城停留了一两天,到县志办、文化馆等单位查找资料。腊月十五那天,我们俩各骑一辆自行车离开招远县城,开始走村串乡的调查。我们设计的路程是:先从招远县城南行,到道头镇后西行奔掖县(今莱州市),再从掖县县城北行到三山岛,此后再折回烟威公路,最终于除夕前回到招远县城。
  招远位于胶东半岛的北部,境内多是丘陵,路途中上坡下坡特别多,我们俩骑的是能走山路的金鹿牌大轮自行车(所谓大轮,就是使用脚闸的),上坡的时候还是只得推着走。
  现在回想起来,我们的那次调查准备工作并不充分,调查的内容也没有做很好的设计。
  恰逢春节之前,节日习俗自然是我们要调查的;春节前结婚的比较多,尤其是小年之后,按照当地的习俗,小年那天灶王爷上天汇报工作去了,此后到除夕之前天天都是好日子,不用找先生查日子,那天都可以结婚。正是因为这样原因,我们调查了好几个婚礼。随便在路上走着,只要看到路边的树上贴有红喜字,按照红喜字一路寻找过去,就可以找到结婚的人家。我们两个人的身份都是大学老师,只要给办喜事的主家讲明了我们的目的,立刻就会受到热情的接待,甚至每次都把我们安排到主桌上面——就是招待新娘家送女贵客的那一桌。那时的乡村,照相机还是极其稀罕的物件,120的相机一个胶卷只能照十几张照片,我们都会给新娘新郎拍几张照片,回来后寄给他们做纪念。1987年撰写《山东民俗》一书时,婚俗部分由我执笔,其中便使用了不少这次调研中得到的婚俗资料
  出来刚刚两天,我的身体就先受不了了,上火、发烧,就近找到一个乡镇卫生院,大夫看过后,需要打针,给开了青霉素。好不容易出来调查,总不能因为这点病就回去吧,我还是坚持着继续调查。调查途中,打针就比较麻烦了,今天在这个医院打一针,然后再到下一个调查点,再找到另一个乡镇医院再打一针,那时候医院也少,青霉素更不能随便打,需要医院开证明,因此这种证明也是一个医院一个医院的接着开,折腾了好几天才好。
  小年那天的傍晚,我们来到了掖县县城。进城后先找到旅社住下,接着出去找吃饭的地方,结果县城里没有一家饭店开门,人们都回家过小年了,最后我们只能敲开路边的一个有人在的小商店,买了两包饼干回旅社充饥。那时乡镇的可以住宿的旅社都很少,有的地方甚至就没有旅店,我们只能住在公社办公大院里,住人家接待客人的简易房间。
  从掖县县城我们又沿着烟潍公路走了一段,奔北边的三山岛而去。三山岛是渤海中的小岛,在这里我第一次接触到了渔民与渔业习俗。
  春节前两天我们回到了招远县城。我第二天就从招远横跨胶东半岛,赶在除夕前到了海阳县的凤城,去和正在那儿当兵的大弟弟会合,在他们部队上过的春节。凤城是海阳县的一个大镇,这里也是著名的海阳大秧歌的故乡。从正月初一,就有附近村庄的秧歌队来部队给官兵们拜年,我还跟着附近村庄的一个秧歌队走了半天,串了三四个村庄去拜年。
  正月初五我又回到了招远,和简涛一起了解招远的春节习俗。比我低一级的山大中文系的同学栾日成就是招远的,我还专门去了他的村子,住在他的家中。他们村子有表演京剧的传统,演员都是村民,春节后连演三天大戏,我还跟着看了两个晚上的京剧,剧目是他们村民自己改编的,具体内容已经记不清了。
  我虽然有在县城里生活的经历,但主要还是在费县一中的家属院里长大的,对于真正的乡村生活还是缺少体验。我所知道的沂蒙山区的乡村和胶东的农村又有很大不同,调查中,从方言、居住、饮食、以至于人生礼仪都对我带来很大的触动,我对于民俗的最初感受、以及田野的最初经验,都来自于这次调查。
  结束春节调查后,又忙着上课,忙着整理调查的录音和笔记。
  转眼春天就要过去了,春节调查的资料整理了大约三四万字,照片也有将近二百张,这些整理出来的资料干什么用呢?文人学者吗,不免会有发表成果、展示成果的欲望,当我们想把这些文字发表出来时,举目四望,才发现根本没有可以发表的地方:没有任何刊物可以刊发这类民俗调查资料。进而,又发现,根本没有专门的杂志可以刊登民俗学方面的专业研究成果。这就促使我和简涛兄萌生了想办一个杂志的念头。很快,在学校和老先生们的支持下,自1985年6月起,我们俩就投入了创办杂志的工作中,也就有了今年已经25岁的《民俗研究》。
  说来似乎是凑巧,因为有了我和简涛兄的工作合作,因为有了那次春节的调研,更因为我们整理的田野调查资料无处发表,这才有了这么一本杂志。往深处想来,更是因为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之后我们国家人文社会科学的复兴,因为有了社会学等学科的恢复,才会有近邻学科民俗学的被提起,才有可能创办一本民俗学的杂志。对于《民俗研究》的面世,我们只能说,这是时代使然。
  搜检我存留的照片,只找到一张1985年春节在掖县与访谈对象的合影。在这张合影中,我显得很胖,腮帮子都鼓着。不过,那鼓着的腮帮子并不是胖的,那是肿,当时因为上火,牙疼,腮帮子也跟着肿了起来。
附件:

IMG_5270  [时间:2010-11-12 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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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涛老师的青涩照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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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摞摞的《民俗研究》把山大民俗所都填满了,不知道还有没有1985年的创刊本,有时间去找找~~另外叶老师的这张“要是不说,还真看不出来”的黑白照,也收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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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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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张照片上都是些什么人,若不看本文,我还真猜不着呢!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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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田野的收获不仅是三四万字的调查资料和200来张照片?受益者也不仅是叶老师、简老师二人?更大的收获是那偶然加必然产生出来的《民俗研究》,更大的受益者是民俗学界的学人们。
另,做田野时生病身心上都很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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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看到更多关于关德栋先生各方面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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