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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周大新《第二十幕》中的民俗文化

论周大新《第二十幕》中的民俗文化

  

中文摘要



  《第二十幕》是周大新的一部代表性长篇小说,小说以南阳为背景,叙说了波澜壮阔、悲悯沉抑的历史长河中二十个场景的多幕故事。在叙事的过程中,也不乏对当地的民间风俗、民间故事以及民间曲艺的描写,这一系列的民俗文化贯穿了整篇小说的始末,成为这部小说的一个重要特色。它们不仅成就了周大新小说浓厚的地方民俗色彩,更蕴含着作者对故乡深沉的爱。

  关键词:周大新;《第二十幕》;民间风俗;民间故事;民间曲艺

  

绪论



  周大新的小说,从起初20世纪90年代的整体性研究开始,通过批评方法的多样性和切入角度的灵活性,再加上综合式分析和比较式研究的运用,到现在为止,对其小说在思想内蕴和艺术手法及审美价值方面上的研究都有了较大的深入和拓展,主要集中在以下几方面:

  从人性角度切入对作品的研究,如王永贵的《人性的谛视——周大新小说论》。对周大新的创作思想和艺术形象及审美意蕴的研究,代表的论文有《坚硬的“单纯”——周大新论》和《 周大新小说中抗争女性形象的审美意蕴 》。对周大新小说中地域文化特色的研究,如《 周大新"南阳小说"的文化审美价值 》和《小盆地里的大风景——周大新小说地域特色初探》。还有着重对周大新某些作品中流露的历史蜕变及叙述特征的研究。但大多人的研究把周大新的作品放在了盆地文化的研究立场上,更注重对作品文本的解读、对人物命运的分析以及对周大新创作风格等方面的探究,相对来说对作品中所蕴涵的民俗文化的探究较薄弱,有待进一步挖掘。

  作为“文学豫军”的代表作家之一,周大新的大多数小说都突出展现了南阳盆地这一独特地域的文化特色。而他的耗时近十年的长篇巨著《第二十幕》,更是对南阳20世纪百年历史的动情描绘。它讲述了发生于波澜壮阔,动荡激烈的历史长河中,中原古城南阳一个丝织世家的兴衰变化。与此同时,也向我们展现了这一小说中所蕴含的丰富的民俗文化。

  本文主要通过对《第二十幕》的文本解读,从而分析小说中所涵盖的一系列的民俗文化,感受作者对故乡——南阳盆地的无限热爱与深厚感情。论文主要从以下几个方面来分析:

  一、民间风俗的大量展现

  在《第二十幕》中,周大新将社会组织生活和人生礼仪以及岁时节日方面的民俗传统都写进了这一故事里,民间生活的点点滴滴随之跃然纸上,使小说的情节和人物都变得栩栩如生,充满了浓厚的乡土气息,朴素的民俗美也油然而生。

  喜庆的气氛也随之而来。

  二、民间故事的巧妙运用

  周大新曾说:“我生在一个盛产故事的地方。在我的故乡这儿,差不多人人的肚里,都装着一串一串的故事。”正是他从乡亲们的口中听来的无数个童话故事、神话故事和民间传说,为其提供了优渥的文学素材,使得他的作品里不可避免地增添了些许神秘色彩。周大新将这些民间盛传的故事、神话传说巧妙地运用到《第二十幕》的情节之中,不仅塑造了人物形象,而且将人物命运与古老的文化无形中相扣合,使其更具艺术魅力。

  三、民间曲艺的无形穿插

  民间曲艺被看作是“习俗化的艺术,艺术化的习俗”。离开了民俗文艺,也就脱离了广大群众的生活习俗,更无真实性可言。周大新的小说里就存在着大量展现南阳本土民间曲艺的篇幅。在《第二十幕》中,民间曲艺几乎贯穿着整篇文章的上、中、下三部,主要表现为民间歌谣、小戏和说唱这三种形式。它与文章的艺术相结合,不仅展现了当地的民俗特色,而且还烘托了整部小说的艺术美,为其增添了无穷的艺术魅力。

  周大新的《第二十幕》,将南阳盆地上的一个世纪的历史兴衰变化都展现在了读者的面前。与此同时,故事中所包罗的大量的民俗文化,又向读者展示了一个古朴而美丽的南阳,体现了作者对故乡深沉朴实的爱。

  作为“文学豫军”代表作家之一的周大新,对故乡怀有一种永远的情感。在其几十年来的文学创作中,他的目光及笔触一直锁定在故乡这一独特的地域文化之内,书写着南阳盆地里发生的各式各样的故事以及对其深沉的爱。周大新曾说:“我的笔一直在写生我养我,给我欢乐也给过我痛苦的南阳盆地。在这块古老而又神奇,贫穷而又丰饶的土地上,我找到了属于我自己的文学道路。”[1]这种融民间风俗、民间故事、民间曲艺的民俗叙事方式,促成了周大新小说扎根于故土中的浓郁的民俗色彩和素朴的民俗美。

  综观其近三十年的小说创作,他的多数作品中都保留着大量南阳本土的民俗文化因素。在《左朱雀右白虎》中有关南阳汉画像石的大量描写,就是一例。南阳汉代画像石数量居全国之冠,有两千块之多,内容涉及了天文、礼仪、风俗、神话诸方面。又如《银饰》中银器的制作及有关银器知识的描述,也是当地物质生产民俗的一种体现。周大新曾说,《银饰》中的银器作坊、银饰加工过程都是他费了很大劲跑了很多路亲自到一个银器作坊里考察所得的。除此之外,神话传说也贯穿于大多数小说创作的始末,诸如楚庄王的传说(《湖光山色》)、仙女的传说(《走出盆地》)、蝴蝶的传说(《蝴蝶镇纪事》)、柳镇风水塔的传说(《风水塔》)等等。不仅如此,周大新的小说在叙事中还充分体现了民俗文艺的审美特性。如《哼个小曲你听听》中五爷哼唱的小曲就贯穿了文章始末;《蝴蝶镇纪事》里三豁子即兴唱的小调、《第二十幕》中的《绸缎谣》,这些都一一展现了南阳独特的民俗文化。有论者曾说:“我们在读周大新小说的时候,常常惊叹与他对民俗刻画得细致真切,有些论者认为周大新小说中的民俗风情甚至为区域性的民俗研究提供了一定价值的文本。”[2]在周大新的小说里,这一系列的民俗文化因素不仅仅为每个故事的展开提供了场景,那些具有浓厚民俗色彩的描写更是真实地再现了人物活动的环境,甚至参与故事情节的发展,成为小说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从而与作者的感情交相融汇,使其更富有动人的感染力。

  曾有论者指出:“周大新对二十世纪历史的解读与描摹,实际上就是他对南阳这块他生于斯长于斯并热恋着的故土家园的解读与描摹,对生存并延续在这里的人与文化的生命感悟。”[3]也正是这块他所眷恋的土地,为其在创作上提供了种种带有鲜明民俗色彩印记的因素,南阳铁锅、丝绸、玉器、刻字店、香油坊、诸葛庐、南阳牛、山茱萸等独具地方特色的物象比比皆是。除此之外,在他的小说里还涵括了民间的赛神大会,以及婚嫁与丧葬习俗等。与其一同出场的还有充满生命活力的南阳民歌与山歌,如古《绸缎谣》、玩猴艺人所唱的名歌及南阳人在生活中爱哼的乡村小曲等不绝于耳。而在周大新的小说中最具民俗文化特色的,当属其耗费近十年时光的巨著《第二十幕》。

  《第二十幕》这部长篇小说,以大手笔的史诗品格描绘了古城南阳驰名中外的“尚吉利”丝织业在二十世纪的兴衰荣枯,导演了一幕以百岁老人尚达志为中心的尚氏家族五代人悲欢离合的人间长剧。作为“南阳小说”的重量级一员,《第二十幕》所讲述的百年故事中更包罗了形形色色的民俗文化因素,它们作为小说故事情节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使得小说的人物性格、命运都在平民百姓的平常生活中真实而又不动声色地演绎发展着。在这部小说里,民俗不仅仅是情节发展的内在动力,而且成为了表现人物性格和内心世界的重要手段,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还显示了社会的发展演变。它成就了《第二十幕》的重要特色,更体现了作者对故乡风俗文化的熟知与深沉的爱。

  

一、民间风俗的大量展现



  在《第二十幕》里,周大新将生活在南阳这块小盆地上的寻常百姓的生活习俗都融进了故事之中,向我们展现了社会组织、人生礼仪和岁时节日等一系列的民俗传统。

  (一)社会组织民俗

  《第二十幕》是围绕着古城南阳一个丝织世家在二十世纪舞台上的精彩演出而展开的。作为小说情节的主干,织出祖祖辈辈所期待的“霸王绸”便成了整个故事发展的主要线索。为了达成这一奋斗目标,尚达志刻骨铭心的爱情、尚立世与卓容夫妇年轻的生命以及旺旺的自主人生选择都作出了巨大的牺牲。承传祖业的民俗贯穿始终,它处在叙事内容的焦点上,成为情节运转动力源及其起承转合的纽带。这一民俗叙事焦点不仅推动着故事无声无息地向前发展,而且还展现了历史上的南阳在一个世纪中的发展演变,在一定程度上也上升到了整个社会的层面,清晰地反映了20世纪许多重大的历史事件,如义和团运动、八国联军侵华、辛亥革命、抗日战争、开国大典和改革开放等。此外,对直接与丝绸出口相关的xxx事件和海湾战争等,也作了客观反映。

  (二)人生礼仪

  人生礼仪是一个人一生中在不同年龄阶段所举行的仪式。传统的贯穿人生的礼仪主要有诞生礼、冠笄礼、婚嫁礼、丧葬祭礼等,传统礼仪不仅存在于人际交往中,也存在于家庭、家族和一个人的个人经历中,且贯穿于人生历程,几乎每个人都需经历的礼仪就是人生礼仪。在这部小说里,周大新将普通百姓的生活习俗都融进了整个故事之中,带动着情节一步步地向前发展。如文章中盛云纬的婚姻悲剧就与当地的民俗脱不了关系。尚达志和盛云纬已经按当地风俗交换了私定终身的信物—系裤子的腰带,却不料遭通判老爷晋金存横刀夺爱。尚安业由于害怕得罪通判老爷而危机丝织祖业,断然阻拦儿子尚达志与盛云纬的婚事。当他发现儿子有私奔迹象后,把他叫到祖宗牌位前向列祖列宗忏悔,终于使尚达志决定放弃心爱之人而选择祖业。又因为南阳有收下男方聘礼就等于默许了这门亲事的风俗,碰巧的是晋金存送到盛家的聘礼遭到了栗温保与肖四的抢劫,盛云纬因无法如数退还聘礼而不得不嫁给了晋金存做小,自此开始了她的悲剧人生。还有在上册第三部第5章中写尚立世与卓容的婚礼时,周大新更是把南阳的民俗文化发挥得淋漓尽致:选日子、花轿迎娶、新人铺床、铺床歌、“摸金豆” 、闹洞房等等。这一系列的婚嫁习俗都被作者详尽地描述了出来,使故事显得真实而丰满。它在无形中推动了小说故事情节的发展,情节也随之滑行在民俗叙事的轨道上。

  再如在小说上册第三部第15章中,周大新还把诞生礼中抓周的风俗也写进了故事里。在尚昌盛出生后,尚达志叫来相面的五奶所带的“测志班”给孙子测志向。婴儿在代表着做官从军教书行医务工经商唱戏中的八个男孩手上传递,最后婴儿在哪个孩子手上哭了就代表婴儿将来的志向是哪个孩子所代表的职业。这样细微的生活化描写,使小说的情节和人物变得栩栩如生,朴素的民俗美也油然而生。

  (三)岁时节日民俗

  岁时节日,主要指与天时、物候的周期性转换相适应,在人们的社会生活中约定俗成的、具有某种风俗活动内容的特定时日。在《第二十幕》中,也有关于古城南阳岁时节日民俗的描写。如在小说上册第二部第25章中提到的一个不起眼的赛神大会,却在作者的笔下被描写得绘声绘色,道尽了这一民俗传统的所有:这赛会有两个内容,一是神像比赛,目的是让各路神仙们高兴,从而使出神力保佑一方;二是物资交流,方便百姓们购买农具用物。赛会一般是以社团或村庄为单位组织进行的。每到这天的早饭后,城里和城外四乡的人们,把早已雕塑好的土地爷、火神爷、观音菩萨、风伯、雷母等种种神像抬出来,放在精雕细刻的神龛之中,有的还让年轻俊秀的男子装扮成各种各样的神仙人物。这些神像放在木板上,被人们抬着进城参加赛神大会。赛神队伍威武雄壮、浩浩荡荡,人们吹着喇叭,放着鞭炮,敲锣打鼓,队前的五彩旗帜耀眼夺目,队中的大刀长矛银光闪闪,队后的高跷、旱船载歌载舞,狮子、龙灯翻滚跳跃……赛会的具体内容、热闹的场面以及大会中各种各样的商品都被一一展现在眼前,仿佛身临其境一样,留给读者无穷的回味。虽是小小的赛神大会,却在故事的叙说上起到了锦上添花的特殊功效,增添了小说的地域民俗色彩。

  由此可见,周大新特意将南阳盆地特有的民间风俗与小说内容结合在一起,从而使其与人物命运紧密联系起来,不仅为小说中人物的命运埋下了伏笔,而且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甚至推动着故事一步步地按照既定轨道向前发展。离开这些风俗文化因素,小说便失去了作者一直所追逐的故乡的灵魂,也无任何意义可言。

  

二、民间故事的巧妙运用



  周大新曾说:“我生在一个盛产故事的地方。在我的故乡这儿,差不多人人的肚里,都装着一串一串的故事。”[4]在独眼瞎爷那筋骨凸现的膝头上,在母亲那温暖的怀抱里,在冬天的生产队的牛屋里,在夏夜的说书场上,在干活的田间地头,他从乡亲们的口中听来了无数个民间故事、神话和民间传说。正是这些故事为周大新提供了优渥的文学素材,使得其作品里不可避免地增添了些许神秘色彩。

  (一)民间故事

  《第二十幕》讲述了一个贯穿整个世纪的庞大的家族故事,而在这个错综复杂的大背景之下,又包罗了民间盛传的无数个小故事。如小说下册中一直被提及的“安留岗”古墓,与民间中流传的关于东汉刘秀称帝的历史故事是紧密相连的。并且,在最后一册的故事中,卓月研究的“安留岗”古墓也一直贯穿始末,而它同时又与曹宁贞的命运无形之中串连在了一起,文章中提到从曹宁贞挖到“安留岗”古墓的那一夜起,一个黑衣长裙姑娘的身影便不时出现在她的梦境里。它的反复出现,为宁贞的阳光人生投下了阴影,并昭示着她的悲剧性命运。

  (二)民间传说

  在《第二十幕》中,我们不仅仅能找到民间故事的踪迹,作者还将古老的传说巧妙地运用到情节之中,增添了小说的神秘色彩。如多次被提及的尚达志家院子里那块石头上的格子网,就是一个内容很玄破译不尽的象征体。与此同时,它还相连着一个神奇的传说:神秘的格子网是尚家先祖把仅有的一块窝头施舍给一个老人从而获得的一块石头所变。它反复地出现,又给人一种警示和启迪。小说从一开始就把这个五横五竖的神秘网纹显现在我们面前,然后又出现在许多不同的场合:在云游桐柏山的和尚捡到的木版上,在抗战避难山洞的岩画上,在安留岗古墓的祭坛上,甚至在异国他乡艾丽雅的族徽上充满神,都碰巧出现过。小说结合具体情节,对其进行了近二十种的破译,之所以能够对其进行大胆分析,也得益于作者对民间流传着的各种传说的熟悉把握。如果没有他耳熟能详的故事传说和细心的考察探究,就不会有文化意蕴如此深厚的小说,也不会有所谓的民俗特色之说。

  (三)神话

  弗莱说:“神话乃是对欲望为限度的行为的模仿,这种模仿是以隐喻形式出现的。”[5]神话的隐喻性给作家提供了无限的想象空间,也激发了作家的灵感。

  周大新就常常利用神话的隐喻象征意义构思故事情节、塑造人物形象。如在《第二十幕》第一部第13章里卓远劝慰尚达志特意到梅溪河畔讲了一则传说:从前南阳唐王膝下有一丑女,一心想要寻漂亮小伙为夫,百寻不能随意。后来唐王要她自己坐轿去相,她在凉河旁相中一个叫青溪的小伙,唐王即传令下来招他为婿。青溪本与腊梅姑娘相爱,两人绝望之下相抱投河自尽。从此,这河便更名为梅溪河。这则传说看似随意拈来,在作品中不占有重要位置,但同样准确照应了尚达志与盛云纬、晋金存的爱情婚姻纠葛。作者巧妙地将民间文化因素摄入故事情节之中,使人物命运充满了宿命之感,增添了小说的艺术魅力。

  细究周大新的小说,他之所以能够汲取如此之丰富而又生动的神话传说并将其一一巧妙地运用到作品中,与南阳盆地特殊的地理位置也有着莫大的联系。南阳位于鄂豫陕三省的交界处,伏牛和桐柏两山三面环绕,其间又有淮河源头与汉水的多条支流纵横交织,气候温暖,水源丰富,各类物产繁多而丰饶。这种独特的亚热带小盆地气候极宜人类的生存。据考证,早在四五十万年前就有人类在这块土地上繁衍生息,而且很早就有“盘古开天地”、“大禹治水”、“盘古训牛”、“盘古造字”等神话故事在这里流传。周大新把盆地中的神话、传说、宗教、图腾以及从乡亲们口中听来的童话故事、神话、传说在作品里大量穿插运用,催发了小说瑰丽、奇异的神秘色彩和古朴、浪漫的美感,因而突出了其别具特色的叙事结构。[6]这块神奇富饶的盆地孕育了无数古老而又神秘的神话传说,而正是这些带有地域色彩的象征体,才进一步成就了周大新对“南阳小说”的创作与塑造。

  

三、民间曲艺的无形穿插



  民间曲艺被看作是“习俗化的艺术,艺术化的习俗”。由此看来,民间曲艺在人民大众的生产生活中占据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生丧嫁娶,四时八节,人们在人生的重大境遇中的情感、节庆典礼中的心理,都需要一定的程式来抒发,而中国的曲艺正好迎合了这一需要。再如原始的婚恋习俗,在其进化的过程中,就与民间的文艺形式结合在了一起。人类早期的恋歌、哭嫁歌等对此有较为集中的反映。我国很多地方的农村至今还保留着新郎新娘入洞房时司仪人员唱“喜歌”的习俗。这些是民俗活动的一种具体体现,也是人民大众在日常生活中的一种自我娱乐与精神寄托。离开了民间曲艺,也就脱离了广大群众的生活习俗,更无真实性可言。

  南阳是“戏曲之乡”,不仅上演的曲目多,而且从事演出的艺人也多;不仅有土生土长的曲剧、宛梆、越调、汉剧、锣卷戏、鼓儿哼、蛤蟆嗡等地方剧种,而且还有外来的秦腔、豫剧、京剧、川剧、花鼓戏、清戏、安庆戏等。南阳也是“曲艺之乡”,曲艺是源自盆地的乡音和民声,它是我国具有悠久历史传统的民间艺术之一,是人们口头演唱的文学艺术,具有广泛的群众性和鲜明的地域特色,是男女老少喜爱的艺术形式。戏剧和曲艺,在南阳自古以来就有着广泛的群众基础,人们不仅爱看爱听,而且爱学爱演。村街里巷,男女老幼都能如数家珍地道上几出剧目甚至哼出几句戏文。南阳素有“书山曲海”的美誉,戏曲曲艺成为当地一项重要的民间艺术活动,继之成为地域风俗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周大新的小说里就存在着大量展现南阳本土民间曲艺的篇幅。在《第二十幕》中,这种民俗文艺几乎贯穿着整篇文章的上、中、下三部,主要表现为民间歌谣、民间小戏和民间说唱三种形式。它与文章的艺术相结合,不仅展现了当地的民俗特色,还烘托了整部小说的艺术美,为其增添了无穷的艺术魅力。

  (一)民间歌谣

  民间歌谣又称为,民间短篇诗歌。包括抒情性的民歌与民谣。在《第二十幕》上册第二部第17章中,喜欢唱歌的容容为了进准备开业的“尚吉利丝织厂”做织工,为尚达志唱了《绸缎谣》:

  绸儿柔,绸而软,/绸缎裹身光艳艳,/多少玉女只知俏,/不知它是来自蚕。//蚕吃桑叶肚儿圆,/肚圆方能吐出茧,/煮茧才可抽成丝,/一丝一丝缠成团。//丝经理,丝经染,/分成经纬机上安,/全靠织工一双手,/丝丝相连成绸缎。//一梭去,一梭返,/一寸绸,一寸缎,/经纬相交似路口,/路路相连可拐弯……

  在容容与立世结婚时,闹房的人们又让他们夫妻俩轮唱了这首民谣。这首《绸缎谣》表面上看来只是一首普普通通的歌谣,实际上作者有意将其与整部小说的故事相合,小说中三次提及这首民歌都出自容容的口中,暗示了容容的命运与织丝绸在一定程度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由此可见,容容后来的惨死,作者已预示性地在此作了看似平常却又暗含重要意义的铺垫。一首简单的民谣,唱出了这个丝织世家的悲欢离合。

  不仅仅如此,作者还在容容与立世的婚礼进行中分别穿插了打扫歌、铺床歌、送灯歌:

  

新扫帚,扫新床,/今日娶个小新娘,/两口睡到这床上,/你亲我爱床不响。

  撩起门帘五尺长,/门帘挂在金钩上,

  打开绣金红罗帐,/嫂子替你们来铺床。

  先铺褥,后抻被,

  鸳鸯枕放在床头上,/四个鸡蛋床角摆,

  花生栗子撒一床,/核桃红枣配成双。

  床头铺把干麦秸,/引个白胖小乖乖;

  床尾铺个干白菜,/引个闺女做国太;

  床中铺个小竹筷,/引来男女双胞胎。

  夫妻同入红罗帐,/鸳鸯交颈到天亮……

  小油灯,亮荧荧,/我给新人送房中,

  有灯新娘好脱衣,/新郎一旁看光景,

  先看脸,后看胸,/再看大腿白生生。……



  这些流行于民间的民歌俚曲,真实地反映了百姓日常生活的现实状态和内在情感。在婚礼的过程中,作者有意加入这些极富情趣的民间歌谣,极力渲染了整个婚礼场面的热闹氛围和人们心中的那份欢喜之情。并且,还与下文中容容的悲剧形成巨大的反差,这样就为小说的情节发展增添了更具有悲剧色彩的气氛。

  (二)民间小戏

  生于故乡长于故乡的周大新,还深受故乡戏曲艺术的熏陶。《第二十幕》中曾多次出现的南阳戏曲,不仅真实地再现了人物活动的环境,为小说提供了情节发展的线索,而且与作者的感情相交融,使作品更具有极强的感染力。在小说上册第二部第21章中,栗温保打败白朗起义军辎重部队后,袁世凯批示奖赏。奖赏仪式上,唱红南阳的宛梆“金嗓班”来助兴,演出地点在三皇庙戏楼。南阳的古戏楼,民间习称戏台,多随庙宇而建,是农民祭祖酬神闹社火的演出场地。这戏楼是一种固定性建筑,殿阁式砖木架构。南阳那时的戏楼除三皇庙之外,还有两座:城隍庙戏楼和医圣祠戏楼,但其中以三皇庙戏楼演戏最经常”。演出剧目也是具有地方特色的传统戏曲《吕布戏貂蝉》、《林冲》、《桃花扇》、《王宝钏守寒窑》及乡野小调:

  

月亮出来亮堂堂,/三郎约奴去烧香,/两只刃影月下叠,/但愿二人成一双。

  月儿如云濛濛白,/小奴和郎身紧挨,/只要无人来打搅,/直到天亮不分开。

  月落之后天变青,/两手相捏慢慢行,/郎是指甲奴是肉,/情投意合过一生。

  隔河望见花一岗,/郎愿采花投桥梁,/奴家担来三担土,/垒好土坝任你上。

  见花不必心发慌,/干啥都要有胆量,/只要你把手伸出,/顷刻能闻花儿香……

在此,随庙而建的戏台、宛梆剧种、传统曲目共同展示人物的生态环境和生存氛围。正是这种民俗氛围中,戏班的女主角紫燕傍上副镇守使栗温保,演绎出小说后来的情节故事。

  (三)民间说唱

  除了紫燕演唱的曲目之外,在《第二十幕》下册第一部第17章中提到的董瞎子演唱的“刘秀称帝”,也是颇具地方特色的一首有名的坠子书:

  

酒碗端起滚烫烫,/说说刘秀当帝王,/原本一个寻常人,/曾住城南小镇上。

  刘秀十二离南阳,/东西南北来闯荡,/羽翼渐丰能领兵,/敢拿刀剑对王莽。

  鄗城刘秀登皇位,/随后建都在洛阳,/在位三十二年整,/从此没再回家乡。

  黄酒入口甜又香,/刘秀娶了皇后娘,/皇后姓阴名丽华,/千娇百媚善心肠。

  吃罢美酒喝鲜汤,/皇后妃子睡身旁,/皇帝日子赛神仙,/可惜阳寿不长久。

  转眼驾崩把命丧,/方知人生戏一场,/临死留下话一句:人无贵贱都一样。

  没人把这话记心上,/照样你争我夺在官场,

  因此世上不太平,/留下叹息长又长……



  这与小说下册中一直涉及的安留岗与刘秀的历史故事是息息相关的,作者将故乡的民俗特色与小说中所讲述的故事在潜移默化中联系在了一起,从而使小说的内容显得更为和谐,独具匠心。它不仅向读者展现了南阳悠久的历史文化和丰富的民俗文化,更使小说增添了融于艺术的朴素的民俗美。

  周大新的《第二十幕》,不仅仅讲述的是一个家族乃至社会的兴衰变化,其中所包罗的民间风俗、民间故事以及民间曲艺,更是作者对故乡的一种爱的体现。正是这块作者挚爱的土地上孕育着的民俗文化,造就了周大新小说独特的地域文化特色,并于此向世人展现了一个古朴美丽而又充满文化底蕴的南阳。

  

结 论



  综观周大新近三十年的小说,他的笔触及目光一直锁定在生他养他的南阳故土之上。周大新将原汁原味的南阳本土特色都一一融进了他所书写的每个故事里。而作为周大新“南阳小说”的代表作之一,《第二十幕》以其宏大的历史背景描绘了贯穿整个20世纪南阳盆地的历史兴衰发变化。它围绕着“尚吉利丝织厂”祖祖辈辈为了织出“霸王绸”这一奋斗目标,讲述了发生在这一盆地上的人与事。与此同时,当地的民俗文化也被作者巧妙地运用到了文本叙事之中,使其成为小说情节中不可替代的重要因素。关于小说故事情节中一系列的民间风俗、民间故事以及民间曲艺的大量描写,都在很大程度上展现了南阳盆地独特的乡土民情。在周大新的这部小说里,一幕幕具有浓厚民俗色彩的场景描写真实地再现了人物活动的环境,更是参与故事情节的发展,成为小说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从而达到与作者对故乡的特殊情感的完美融汇,使其更富有动人的感染力。周大新的《第二十幕》,耗费了其将近十年的时光。这十年时间,作者为世人谱写了一首荡气回肠的民族奋斗歌,同时也将故乡的种种独具特色的民俗特色都一一展现在了大家的面前。他以南阳为背景,写南阳人,记南阳事,把南阳的一切都写进了小说里,宛如一曲民歌,永远闪耀着独具民俗色彩的光芒,为民俗灿烂文化抹上了辉煌的一笔。

  

注 释



  [1]周大新.中国当代作家选集丛书周大新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134.

  [2]王遂河.走进南阳作家群[M].郑州:海燕出版社,2001:63.

  [3]梅惠兰.历史的生命感和生命的历史感[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178.

  [4]周大新.漫说“故事”[J].文学评论,1992(1).

  [5]叶舒宪.神话_原型批评[M].陕西——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87:104.

  [6]伍艳妮,李锟.小盆地里的大风景——周大新小说地域特色初探[J].三门峡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06(2).

  

参考文献



  [1]周大新.第二十幕[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

  [2]陈勤建.文艺民俗学导论[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1.

  [3]李丹宇.浅论周大新小说的民俗叙事特征[J].解放军艺术学院学报,2007(2).

  [4]黄永林.中国民间文化与新时期小说[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7.

  [5]钟敬文.中国民间文学讲演集[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

  [6]钟敬文.民俗学概论[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4.

[ 本帖最后由 木兰山人 于 2011-10-18 20:4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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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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