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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纳森]包骚客谈荷马、色诺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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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纳森]包骚客谈荷马、色诺芬

包骚客谈荷马、色诺芬

东方早报 2010-5-30 2:01:52




  □纽约书评笔记

  乔纳森

  美国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古代史荣休教授包骚客(G.W. Bowersock)是希腊罗马及近东历史研究的专家,最近他在《纽约书评》4月29日号上撰文评介两本希腊史方面的新书,文章题目叫《从阿基琉斯的疯狂到色诺芬的智慧》(From the Craze of Achilles to the Wisdom of Xenophon)。

  专家就得有个专家的样子,针对第一本书《让阿基琉斯丧命的战争:荷马的〈伊利亚特〉与特洛伊战争的真实故事》(The War That Killed Achilles: The True Story of Homer's Iliad and the Trojan War),包骚客说,这书名起得奇怪,因为在《伊利亚特》的故事中,阿基琉斯并没有丧命,我们平素所知他全身刀枪不入最后却被射中脚踵亡身,这段故事并没有写入荷马史诗,而是流传在希腊神话里;而副标题中所谓的“真实故事”也莫名其妙,因为根本没有什么《伊利亚特》的真实故事,我们所能知道的故事都写在《伊利亚特》里,特洛伊战争也是如此,除了荷马给我们讲述的特洛伊战争,我们根本没有另外一种特洛伊战争叙事。

  其实,这类不伦不类的书名多半是出版商为了迎合一般读者的猎奇心理而起的,在欧美出版界也屡见不鲜了。包骚客说书名误人,书写得其实不错,作者卡罗琳·亚历山大(Caroline Alexander)提炼了《伊利亚特》的精华,能吸引没读过原著的人,也能让读过的人获得启发。

  包骚客特别强调了亚历山大女士著作的两个特点,一是在引用《伊利亚特》时选的是里奇蒙德·拉铁摩尔(Richmond Lattimore)的英译本,包骚客说这很值得说道说道,随后提到已故的英国古典学大家休·罗伊德-琼斯(Hugh Lloyd-Jones)1991年曾在《纽约书评》上撰文表示,看了这么多译本之后,他还是觉得拉铁摩尔的译本是最好的,显然,包骚客本人也赞同这一看法;二是亚历山大女士在选取评论的材料时独具慧眼,举的例子是她强调大家应该注意阿基琉斯的父亲在阿基琉斯出征前送给他的两匹神马,据包骚客说,原本对荷马无甚兴趣的希腊现代诗人卡瓦菲也为这两匹马写过一首诗。顺便一提,包骚客去年出版了一本《从吉本到奥登:古典传统论集》,当中有好几篇文章都是讲卡瓦菲的,他对这位诗人肯定有研究。话说阿基琉斯的友人帕特罗克洛斯出战时,拉战车的就是这两匹神马,赫克托尔杀死帕特罗克洛斯后,“它们也这样静默地站在精美的战车前,把头低垂到地面,热泪涌出眼眶,滴到地上,悲悼自己的御者的不幸”(罗念生、王焕生译《伊利亚特》第十七卷),后来阿基琉斯严厉地吩咐这两匹马时,其中叫克珊托斯的那匹居然开口说话,预言了阿基琉斯的死亡:“今天我们会把你平安载回,但你命定的期限已经临近。”(同上第十九卷)。亚历山大女士说,这是“这部史诗中最奇特的事件之一”。

  第二本新书是所谓《里程碑版色诺芬希腊史》(The Landmark Xenophon's Hellenika)。这个“里程碑”系列丛书,说起来亦可谓学界传奇。丛书主编罗伯特·斯特拉斯勒(Robert Strassler)原本是一家石油钻探设备公司的老板,干了二十多年后就退休了,他既不懂希腊文也不懂拉丁文,却对古典著作异常痴迷。十几年前,六十九岁的斯特拉斯勒推出自己主编的第一本《里程碑版修昔底德》,这部《伯罗奔尼撒战争史》新译本厚达713页,其中附有一百十一幅详尽地图、丰富的旁注、脚注以及十一篇由专家撰写的长篇背景解说,用包骚客的话说,“这是前所未有的”,因为它让不懂希腊文的读者也有机会对古典史学名著进行较深入的文字研读,而不是仅仅停留在大致了解事件梗概的水平上。尽管它比企鹅出版社的普及版定价高了一倍,但一经推出,立刻大受欢迎,成为古典学领域的畅销书。2007年,“里程碑”系列出版第二部,希罗多德的《历史》,同样取得成功,2009年,第三部问世,就是包骚客谈的色诺芬《希腊史》了。据《福布斯》2007年的报道,该系列接下来的两本会是阿里安和波利比乌斯的。

  色诺芬的《希腊史》其实写的只是从公元前411年到公元前362年大约五十年间的希腊历史,是他成年后所经历的历史。此书尚无中译本。包骚客说,“里程碑”的约翰·马林科拉(John Marincola)新译本相当不错,专家团队也很可观,尤其是斯巴达研究的权威保罗·卡特莱奇(Paul Cartledge)对斯巴达相关史料、色诺芬投靠的斯巴达王阿格西劳的分析很值得重视。不过对写详细导言的大卫·托马斯,包骚客明显就是嘲弄的口吻了,他说大卫·托马斯的语气像亲切的小学老师一样循循善诱。

  包骚客提出的委婉批评是,《里程碑版色诺芬希腊史》没能对色诺芬所写的历史遗漏或有意回避的那些东西进行严肃的探讨。其中最惹人注意的莫过于身为苏格拉底弟子、曾写过四篇谈苏格拉底的文章的色诺芬居然没在这部史书中提到对苏格拉底的审判。托马斯的解释是,色诺芬已经把要说的在别处都说完了,没必要再重复了。包骚客的猜测则是因为苏格拉底未在修昔底德的书中出现,而色诺芬奉修昔底德为楷模,所以也略过自己的老师未提。

  刻下研究西方古典学似乎成为中国学界的一时习尚,然而见识固陋或取径偏颇的却也不少。其实何必急着嚷嚷从希腊原文翻译这翻译那,先把“里程碑”这样的丛书找来读读,为学方为不躐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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