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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打开花儿研究的“天窗”

让我们打开花儿研究的“天窗”

让我们打开花儿研究的“天窗”
——欣赏鸿明先生《中国花儿民俗史稿》

张润平

  中国有一句古话:“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觉得汪鸿明老先生所著的《中国花儿民俗史稿》就是我们观察花儿民俗星河的一扇“天窗”。透过《中国花儿民俗史稿》,我们可以清晰地观察到在璀璨明净的银河系中那一颗颗耀眼夺目的花儿明星。我祝贺在他八十高龄时,完成了他的花儿研究巅峰之作。鸿明先生给我说过一首脍炙人口的洮岷地区传统花儿:
  针两根、一根针,
  我是洮州娘家岷州人,
  老家就在景古城。
  这首花儿说的是一个女人的故事。说她的娘家在洮州,出嫁给景古城的一户农民家庭,但是她却是岷州人。一个普通的女人居然有这样复杂的隶属关系,实在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可见,景古城人与岷州有撕不断理还乱的渊源关系。這让我想起了康熙三十五年(1696)春汪元絅《岷州志•民里》条记载,明朝时岷州下设岷州里、汤瓦里、临江里、宁河里、当卜里、沙马里、化都里共17个里,其中现今康乐、和政县境就有4个,即宁河里、党卜里、沙马里、化都里。《岷州志校注》称:“这里:宁河里、当卜里、沙马里、化都里在今康乐县境。东起临洮县的鹁鸽崖,横贯康乐全境,跨广河县一角,西至和政县吊滩。面积为4000多平方公里,比今岷县多500平方公里。”至今《康乐县志》还有“岷州‘飞地力巴’”和“沙马族土司苏成威”的记载。可见,今天的康乐县景古城曾一度隶属岷州。這样说来,汪老先生的祖上曾经也是岷州人。我是岷县清水人,听了汪老说的花儿,再看了汪元絅《岷州志•民里》条的记载,我一下拉近了与汪老的关系。
  其实我与汪老的第一次邂逅是十分偶然的。2006年7月临夏召开《中国民协花儿文化专业委员会挂牌成立大会暨中国•临夏花儿学术研讨会》,我与汪老被分住在同一个房间,因为共同的爱好,“花儿”是我们谈论的唯一话题。汪老从小上私塾,后来读小学、师范、大学,古代文化知识懂得很多,而且生长在莲花山花儿之乡,出身于花儿世家,谈起花儿来,说古道今,拉东扯西,滔滔不绝,眉目传神,没完没了,从此我们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关系。我出生在1963年,汪老出生在1931年,比我大32岁,我们自然是“忘年之交”了。
  2007年6月29日,岷县召开《第二届全国花儿学术研讨会暨甘肃省第六届花儿学术研讨会》,我们又一次相聚。不幸的是当时汪老刚参加临夏太子山槐树关花儿大奖赛回来,因为在槐树关蒙古包门上不慎摔落伤了肋骨,正在打点滴疗伤,所以在岷县会议上一边开会,一边治疗。我作为岷县迎宾待客的一员,找来了会务组苗大夫给汪老晚上打点滴,白天参加会议。既然肋骨摔伤,为什么还要来岷县参加会议?汪老不无感慨地说:“上世纪80年代,省上召开了三次花儿学术研讨会,都通知我参加,但是当时我正在东乡二中给高中毕业班教语文,学生冲刺高考,我怎能离开呢?因此一次也没参加;这次我是不能再错过这个机会了,即使受伤,也还是挣扎着来了。我要亲自领略岷县花儿的魅力,亲自登临驰名全国的二郎山。”这发自肺腑的言谈深深地打动了我,所以我对汪老特别关心和照顾。7月1日是岷县县城一年一度的洮岷花儿大奖赛,鸿明先生冒着炎热酷暑,我给他找来了一条凳子,他端坐在赛歌台前,看完了整场比赛。会后告诉我:“岷州花儿太撩拨人心了。岷县山美水美人更美,啊欧怜儿特别美。”
  7月2日,是农历五月十七日,正是二郎山庙会和花儿会的一天。这天从半夜开始就下起了瓢泼大雨,早晨起来,还稀稀拉拉地下个不停。参加花儿学术讨论会的省内外学者上点年纪的都不愿去,但是汪老却不听劝阻,执意要去。这天他从山下店铺中买了一根木棍,踏着泥泞的山路,冒着细雨,一直攀登到了二郎山山顶。据他说,不是一次,而是两次。注重田野调查是汪老的一贯作风,他认为:“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凡事总要有亲身的感受才好。”他说:“纸上得来终觉浅,必知此事需躬亲。”他是一位很务实的人,当天雨中登二郎山的年迈学者只有汪老一人。他如鱼得水,又是采访来自岷县、宕昌、临潭、卓尼的歌手;又拍摄雨中二郎山歌场美景,收获了他来岷县采风的第一手资料。他在岷县的有限时间内,多方蒐集岷县花儿“啊欧怜儿”的民俗资料,还从二郎山花儿会上购得马烨仓“啊欧怜儿”花儿光盘。我发现汪老十分喜爱岷州花儿“啊欧怜儿”,他蒐集花儿资料十分仔细,可以说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蒐集花儿资料的机会。他的这种孜孜以求的治学精神实在令人佩服!
  汪老回到兰州以后,继续他的《中国花儿民俗史稿》的写作工作,并多次来电话要求我为他再找些岷州花儿的原始资料。我是岷县清水人,我自然欢迎一切为宣传岷县所做的努力;更何况汪老已经是我的“忘年之交”,为他提供岷县的花儿民俗资料是我十分乐意做的事。此后,我应鸿明先生的要求,多方蒐求,凑足了《甘肃岷县民俗文化丛书》六集和《甘肃岷县民俗文化丛书续集》;还求来了刘光裕先生大作《三研斋随笔》五集,以及《岷县史话》打印稿。这对汪老《中国花儿民俗史稿》中有关岷县花儿民俗的写作提供了极大的方便。
  洋洋六十万言的《中国花儿民俗史稿》就要出版了,非常值得可歌可贺。可歌处,作者在近八十大寿时完成了这一巨著。从2006年下半年动手,易稿不下16次,并且每稿出来都要呈送相关人士广泛征求意见。这种治学精神对于一个八秩老人来说实属不易。可贺处,这是我国花儿学界截止目前为数不多的又一部重要著作。“史稿”性的谈论花儿的著作,全国近百年来没有几部,从民俗角度通论花儿,尽管花儿本身就是民俗的一个种类,但自觉地明确地全面系统地谈论花儿,这大概还是第一部。我们且不说它论述得精到与否、严谨与否,仅此开山之意味,就值得大贺特贺。
  多年来,由于多种原因,导致了花儿研究不够活跃和顺畅。一是从事花儿研究的学者普遍知识结构不够宽泛、合理、全面,大多还停留在就事论事的初级阶段,不能从多角度、多方位认识花儿、理解花儿、研究花儿。花儿流派有地域性、民族性,又是民俗的产物,传播面又非常广,因此从社会学、民俗学、人类学、方言学、地理学、历史学、宗教学、民族学、音乐学等方面都可以进行研究。而事实上,这样进行研究的学者和研究成果很少见。花儿研究领域不能拓宽,花儿课题研究就不能深入下去。二是存在或多或少的学派之见、地域之见、民族之见等等,容不得他见。三是现在很少有沉下心、沉到民间社区底层研究花儿的。花儿是民俗文化,要对他有真切的理解和感悟,必须得下沉到民间去。否则,只能是浅尝辄止,或隔靴搔痒。
  在这样一种背景下,汪鸿明先生的《中国花儿民俗史稿》出现了,这真是花儿学术之幸。汪老先生从小就是在花儿的海洋中浸泡大的,他感受深,领悟得也深。书中的内容很充实,鲜活的东西特别多。立意新颖,构思宏大,全面周到。相信他的出版,会引发和启迪更多学者对花儿进行深入广泛的研究,掀起一番对花儿研究的高潮。
  他的一个核心观点,认为洮岷花儿的源头是吴歌,流传是移民,时代在明朝。明代在洮岷地区大量移民是事实,但如此绝对地下这个结论,我觉得还有待进一步讨论。就拿岷县来说,二郎山的啊欧怜是独特的、独有的,北路的两怜儿也是花儿中的极品,他的多声部唱法只有在四川藏羌、云贵哈尼、侗等部分少数民族的民歌唱法中有,其他任何地方的花儿唱法中都没有多声部唱法。汉族民歌中很少有多声部唱法。民歌的地域性很强,历史性很强,是不轻易受影响的。而且岷县仅有的两个曲令在陕西渭南、四川北部、云贵的部分民族中有相近或完全相同的民歌,可是这些地方,历史上并没有像洮岷移民。这又从何解释?作为一部“史”书,我希望尽可能做到客观、公正、公允。(这里我附带说一句:洮岷地区是洮岷花儿的发祥地,从这里通过族群迁徙或赶麦场、跑贩运传播到了外省外地,因此这是一个源与流的问题。汪。)
  我是主张支持和鼓励不同学术观点存在的。只有不同学术观点越多,相同观点不同论据越多,学术问题才有可能期望得到彻底解决。汪老在此书中有很多新发现、新观点,这是可贵的,可能会引起更大的争议,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这本书的使命就算完成了,他的学术地位也就完全确立了。
花儿研究的路还很长。我真切祝贺《中国花儿民俗史稿》尽快出版。(本文已被鸿明先生作为该书的序之一,排在书前)
2009、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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