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虎女故事”
四川大学教授 刘黎明
中国新闻网 2010年02月01日 15:40 来源：成都日报
人兽婚是世界性的故事类型之一。这种故事类型，当与古老的动物图腾崇拜观念有一定的联系。例如，《后汉书》记载了人与狗结合而生盘瓠的故事。此外，史书所载突厥、高车为人与狼繁衍的后代也属于这种情况。这种古老的传说在流传过程中发生了衍变，动物不再以其原本面貌出现，而是化为人形，并由此而形成了人兽相恋的故事，许多虎女就出现在这类故事之中。
最早的虎女故事见于《异苑》。据说，晋太元末年，一个名叫徐桓的人，外出途中遇一女子，两人搭话生情，遂入草丛中，女子忽然变成虎，负着徐桓钻入深山。家人左右寻觅，唯见虎迹。过了些日子，老虎又把徐桓送了回来。
到了唐代，虎女故事更加丰富，其数量上虽不及狐女故事多，但别有洞天。比如，《原化记》之《天宝选人》讲述的就是人娶虎妇的故事——唐玄宗天宝年中，有一入京者路行日暮，投一村僧房求宿，偶至院后破屋中，忽见一女子，年十七八，容色甚丽，盖虎皮。其人知其为虎女，遂将虎皮藏起。女子醒来，无法回复原形，只得许身为妻。多年后，夫妻二人带着孩子们回乡，恰巧经过故地，丈夫笑着问妻子是否记得当年相见处。虎女生气地说：“我本非人类，偶尔为君所收，有子数人。你怎么竟然取笑我呢！”于是，虎女强行索回虎皮，披之于体，跳跃数步，变成巨虎，哮吼回顾，望林而往。此人惊惧，收子而行。
在这个故事中，虎化为人而享受了人间的爱情生活，但人与兽之间的鸿沟是无法消除的。动物化身的妻子都十分重视自己的身份，许多动物妻子是因为丈夫或其亲眷察觉到其原本为兽而离去的。
然而，也有突破了这种传统偏见的传奇作品。《河东记》中的《申屠澄》讲述——唐德宗贞元年间，申屠澄调补濮州什邠尉，行至真符县东十里许，遇风雪大寒，马不能进。路旁茅舍中有烟火甚温煦，申屠澄叩门避寒，见屋中有一对老夫妻和一少女环火而坐。其女年方十四五，“虽蓬发垢衣，而雪肤花脸，举止妍媚”。于是申屠澄动了心，在老翁、老妪的撮合下，竟与那年轻的姑娘草草成婚。几天后，此女随申屠澄赴任，夫妻二人和睦地生活在一起，生一男一女。但故事的结局却出人意料：“后二十余日，复至妻本家，草舍依然，但不复有人矣。澄与其妻即止其舍。妻思慕之深，尽日涕泣，于壁角故衣之下，见一虎皮，尘埃积满。妻见之，忽大笑曰：‘不知此物尚在耶。’披之，即变为虎，哮吼挐撄，突门而去。澄惊走避之，携二子寻其路，望林大哭数日，竟不知所之。”至此，申屠澄方理解妻子先前所吟诵的一首诗：“琴瑟情虽重，山林志更深。常忧时节变，辜负百年心。”
这个虎女故事很有味道。首先，它强调的是情感生活方面的平等，情之所在，异类无殊。其次，它寄托了人们摆脱家庭“桎梏”的某种愿望，即使这种家庭生活是幸福的，但与无拘无束的山林生活比较起来，还是相形失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