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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京城

茉莉京城

茉莉京城
京根儿
无轨电车在太阳的炙烤下,载着这一车的乘客,走得无精打采。路旁的垂柳,虽有筒子河陪伴,但被这骄阳晒得,蔫头耷脑,让人看着喘不过气。闭上双眼,回味着那久违的茉莉茶香。
20年前,好像也是这样的一个天气,大杂院中的几个孩子异想天开得凑到了一起,走出悠巷,坐上那长着两只大辫子的无轨电车,准备蹓一蹓大人们口中的“前门,大栅栏”。坐落在小酱房胡同的小院,虽离前门不远,但对于几个孩子来说,还真是费了不少周折。同样的骄阳,同样的路线,同样的干渴。当时和小伙伴们玩耍的情景在脑中虽早已变得朦胧不清,但在前门喝的那碗3分钱的大碗茶,却给我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那茶水从硕大的保温桶中流入蓝边儿磁碗的时候,散发着缕缕清香。端起大碗,大口喝着冷热适度的大碗茶,几口下去,暑气全消,一路上的燥热,已然无影无踪了。
北京的大碗茶,独用茉莉花茶沏制而成。在那炎炎夏日,在您饮茶的同时,不时还会有那悠悠的茉莉清香飘入鼻中,让人从心中感到一种清新。北京人独爱花茶,甚至认为只有花茶才能称得上是茶,经常会有人把茉莉花,称之为“茶叶花”。
我这个小老北京,同样有这种感觉。在我认为,茶中独有茉莉为上品,上上之品。也许我的话太片面,过于绝对与主观了。而对于一个生在北京长在北京,而又深深爱着北京的人来说,这茉莉的分量决不亚于我身上的一部分,它早已融入了我们的血液。
茶对于北京来说,是一种文化。
饮茶成为文化,古已有之。自世界第一部茶叶著作——《茶经》开始,茶便成为了一种文化的载体,带着那悠然的茶香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说起北京的茉莉花茶,它并没有江南的工夫茶那样讲究,没有广州的早茶那样过于商业与浮华,更没有东北大麦茶的浓郁浑厚。但是,它决不失为一种文化。在北京,茉莉与文化结缘的实例举不胜举。
我们的人民艺术家老舍先生,便是个视饮茶为文化的人。他就提出过:“喝茶本是一门艺术”的话。
老舍先生的《茶馆》可以说是家喻户晓,而他的“茶瘾”可能您知道的就不多了。一边写作一边饮茶是他一生的习惯。他喜欢喝浓茶,早中晚都要喝。外出的时候,茶叶成了他的随身之物。因为他与茶结缘,所以我们才能在他的小说和散文中,经常看到他对茶事的精彩描述。作为“老北京”的老舍先生,和其他北京人一样,酷爱茉莉花茶,他自己就藏有上品的花茶。汪曾祺在他的散文《寻常茶话》里就曾描写过:“我不大喜欢花茶,但好的花茶例外,比如老舍先生家的花茶。”
直到老舍先生辞世后,他的夫人胡絜青仍十分支持北京的茶馆发展。1983年,她亲自手书茶联:“尘滤一时净,清风两腋生。”赠与北京的“焘山庄”茶馆。我想这“清风”或许也同样带着几丝茉莉的清香吧。
可以说,茶在北京得到了发展,并由那夹带着茉莉花的细流汇入到了文化艺术的长河之中。
茉莉花茶对于北京人来说,是一种生活。
从小生长在位于北京西单附近小酱房胡同的一处大杂院中,那里的人和事给我留下了难忘的印象,以至于在离开那里已有20年光景的今天,还是对他们,我最亲爱的老邻居们念念不望,虽然他们有不少人可能已然不在人世,但在大杂院中生活的一景一幕仍清晰得在我脑中徘徊。
黑大爷住的离我家最近,在我印象里,他是胡同中的“智叟”。黑大爷总是能用手边的任何东西,给我们做出百玩不厌的小玩具。从他口中,总能听到我们没听到过的故事。他种的花是整条胡同中最美的。
黑大爷好喝茶,可以说,一天三顿,决不离开茶。喇叭花儿在墙头盛开的时候。黑大爷总是习惯蹲在他那几盆茉莉花的旁边,一边松着花盆里的土,一边咂麽着小茶杯里的茉莉花茶。这时候,黑大妈总是晃悠着那肥胖的身体,为老爷子加上一件单衣,或是送上两块儿核桃酥。
中午,老爷子吃过午饭,总要躺在院中间的葡萄架下,一边品着茶,一边听着“话匣子”,要是碰见我们这帮孩子来捣乱,他也不会生气。定是乘你不备,一把搂过来,跟对待亲孙子一般得给我们讲故事。大爷和旁人不同,他的口中决没有烟臭,除了那百听不厌的故事外,还多了几许茉莉花茶的香气。
晚上的小院,别提有多热闹了,爸爸定会沏上一大缸子酽茶,和前院的叔叔在路灯下下象棋。大爷大妈们像吃口香糖一样,一边嚼着嘴里的茶叶根儿,一边站在胡同口扯闲篇儿。我们几个孩子在胡同中追着跑着,打着闹着。累了,便会像小燕似的飞进大院,扑到正在织毛衣的妈妈怀里,喝上两口小矮桌上的茉莉花茶,撒娇地让妈妈抱,微风过后,小院中肆意着黑大爷养的那几盆茉莉花的芬芳。
茉莉花茶的甘露渗透到了北京人的骨髓中,让每一位北京人都深深得感到了它的存在。
这京城的各个角落都可以嗅到茉莉的清香,京城的人们天生有着茉莉的情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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