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扬尘 乡村记忆之47
打扬尘 乡村记忆之47
新年从哪一天开始？
武陵的小孩子，当然认为是从大年初一，老年人却不同，立春一过，在他们的心里就是新的一年了。年青人认定了腊月二十四，二十三小年一过，就是新年的开始。新年办新事，出嫁女儿说新媳妇的，特别多。老年人也认为，小年一过，诸神上了天，百无禁忌。娶媳妇、聘闺女不用择日子，赶乱婚。直至年底，举行结婚典礼的特别多。所以，过了小年，远远近近的几响鞭炮，隐隐约约地沉闷声，从来就没有停止过的。多数是九分钱一挂二十粒的，十颗对排，两两相对，红色的小鞭长如火柴棍，略较筷子细的，响声不亮，低低沉沉地嗡声，像打屁一样。也有二毛钱一挂的，五十响鞭炮，大小如前，二十响的电光炮，颗粒较前者大而粗，花花绿绿地包皮，特别招人喜欢，这也不是我们能够想的，太贵，几乎是一分钱一颗咧。这种鞭炮常常是团年时，才舍得燃放的。说新媳妇的人家，只是在新娘子进屋时，老丈人送亲的来，嫁妆进屋时，才放一挂。喜欢热闹的武陵人，最不怕鞭炮浪费，只怕别人不知道他家的喜事的。但也不能乱放这种昂贵的鞭炮。于是，沉闷的低声不绝，响亮的脆声偶尔传出，断断续续地，得半天响声才停止的。这算是为新年的开始染上喜庆的色彩啦，甚至于有“岁晏乡村嫁娶忙，宜春帖子逗春光。灯前姊妹私相语，守岁今年是洞房”的民谣。
腊月二十四，就这样拉开了婚嫁的序幕，鞭炮声一响，我们闻声而动，一群群放下手中的扫帚，奔向那一片热闹而去。谁个还记得在打扬尘呢？
开麻麻亮，母亲掀开被子，扯起眯缝着眼的我们，巴掌在屁股上拍打几下，起床，快起床，打扬尘啦。现在想来，这也是早早准备着，留下白天的空闲，让我们去追赶那些鞭炮声吧？收拢地面的床铺竹箱桌面，捡拾好干净柜子椅子，容易搬运的都放在院坝里，如果是晴天，大太阳下，多半会晒半天啦。套上旧衣裤做的罩衣，如麻袋一样的，只露出脑袋两支胳膊；头上再戴着一顶草帽，长长袖头，在几十年手的电影里，这种装饰常常在一些生化危机的镜头里出现。母亲拿起一枝长长的竹竿，三四丈长，一端绑着茅草扫帚，高高扬起时，张开的茅草如一面翅膀扑向屋顶房角，角角落落的蛛网细丝，黑色团块，在在一次又一次的清扫中，弥漫在空中，屋内一片灰蒙蒙的了。竹梯细长，两腰闪闪中我们爬上去，竹楼铺泥，踩上去软绵绵地，二楼上，我们拿着长柄的扫帚，称呼为农茅剑的，沿着四边缝隙，一次次的清理，来回寻找灰尘泥屑。先排竹编席于楼枕柱上，黄泥细土掺杂石灰，撒一层喷一次水雾，让其板结后，几天后再次重复，这种二楼泥板，较木板楼便宜，是农村穷人家常常选择的方式。竹箱木柜瓦缸瓷坛，贮藏杂物粮食，最为方便。清理这些柜箱之间时，还要用湿抹布擦过，再用干抹布清理水汽的。屋顶上亮瓦三四行，几根光柱穿透阴暗，一如电影里日本鬼子炮楼上探照灯，只是没有来回巡查样罢了。这是堂屋，也是我们分家时的旧屋，未分家时三代人的厨房啦。以前的竹楼早被熏得漆黑，油腻垢沾满了竹枝楼枕的。分家后第一件事，外公来我们家，带着编织好的竹席几卷，先拆除了旧楼席，再铺上新的，这让我们堂屋变得如同新房。厨房的二楼呢，是新增添的偏厦，只有半截竹楼，也没有铺黄泥细土，上面放置都是新购回的木料，就是打扫一下，新鲜干净的很。
屋顶二楼清除干净时，鞭炮声也往往传来，如果是近处的，家门内叔叔接新媳妇，我们会第一时间放下扫帚，爬下楼梯，招朋引伴地窜出院落，奔向最热闹的地方，昨晚早就寻查好的放鞭炮位置。一挂鞭炮点着后，伯伯叔叔们，常常随手丢出，阵阵烟雾腾起，火药香味弥漫，锣鼓响器不停，密密的人群围拥着，几声尖利找破喧闹，要背新娘子，抱新媳妇哟，要不让我来吧。我们没有关注这些，胆子大的，窜上去几脚踩在鞭炮上，鞋底上振动，烟云围绕着鞋面，偶尔几星火点沾上鞋邦，棉布上落了几星火点，急忙伸手弹开。胆小的等到响声停止，再寻找没有燃尽炮引子，熄灭了的鞭炮。少数几粒被炸飞了完整炮粒，只留下短短一点引子，冒出鞭炮眼，这种鞭炮是我们最爱，引燃炮药眼，随手丢在同伴的头顶脚下，最好是两脚间，在他们正低头寻找时，啪的一声，惊叫怪跳扑打过来，又一声多半就响在自己的胳膊窝边颈脖后的。一群婶婶娘娘走出来，红红的鸡蛋，红红的枣子，红红的花生，红红的核桃，亮晶晶的硬币，一分两分五分的，一枚枚在掌心翻腾，递给身边某一位伙伴。眼巴巴的望着，哦，给你一粒红花生吧，你就是一粒枣子啦，每人一粒红色，才欢呼着回家，扬尘还没有打完呢。
楼上清理干净后，是一楼的角角落落，边头边脑，墙面柜后，蛛网黑点较少，多的是灰尘，清除后，长柄扫帚依旧是干净的，收起来。再拿起平时的竹扫帚，细细竹枝竹叶蓬松着，如松鼠尾巴，在地面轻轻扫过，几乎不见一星半点尘土啦。屋子里阳光照射下，密密麻麻的小点，是屋外几十倍上百倍呢。平时在阳光下，也只是有一些小碎屑在飞舞罢了，现在却多是扫扬尘时留下的。
搬到院坝里的桌子椅子，一一清洗干净后，再次回到屋内，飞扬的尘土碎屑，照射进屋内的阳光下，依旧在飞舞着，却不是刚刚那会儿的密集。跟平时看到的差不多咧。抹布清理屋内的墙面桌柜，湿抹布后干抹布，搬进院落里的椅桌。最终才清理地炉炕，竹筐十几次，一挑挑的倒在小河沟边。地炉炕里清清洁洁的，连盖炉板也仔细擦过三次后，露出木质细纹，天色也暗下来啦。
哦，闹房啊，伙伴们跑到门外叫喊，我还没有吃饭咧。等一会儿啊，叽叽喳喳地声音，在院落里响起，不久一群群欢呼着奔跑开，寂静留下在这儿。
乡村记忆之一 差点成为演员？
乡村记忆之二 砚盘里的香味
乡村记忆之三 一泡鸡屎
乡村记忆之四 学校大院
乡村记忆之五 一池荷花
乡村记忆之六 火柴盒里的世界
乡村记忆之七 冰棍
乡村记忆之八 榆钱儿
乡村记忆之九 鸟语
乡村记忆之十 小河沟
乡村记忆之11 拾麦穗
乡村记忆之12 守青
乡村记忆之13 晒场
乡村记忆之14 露天电影
乡村记忆之15 队屋屋基下
乡村记忆之16 队屋二楼
乡村记忆之17 折杨柳
乡村记忆之18 捉知了
乡村记忆之19 河堤
乡村记忆之20 梨园
乡村记忆之21 自留地
乡村记忆之22 同桌1
乡村记忆之23 赤脚板
乡村记忆之24 十月初一
乡村记忆之25 茅草棚
乡村记忆之26 同桌2
乡村记忆之27 算盘珠
乡村记忆之28 砍柴禾
乡村记忆之29 古墓葬群
乡村记忆之30 眼泪
乡村记忆之31 毁果园
乡村记忆之32 黄家滩
乡村记忆之33 江西馆
乡村记忆之34 郭家梁子
乡村记忆之35 艾蒿
乡村记忆之36 篦子
乡村记忆之37 棕叶蓑衣桐油伞
乡村记忆之38 大河涨水
乡村记忆之39 小白杨
乡村记忆之40 摇窝儿
乡村记忆之41 接客
乡村记忆之42 泥砖胚
乡村记忆之43 肉片
乡村记忆之44 雪野
乡村记忆之45 腊八粥
乡村记忆之46 过小年
乡村记忆之47 打扬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