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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逝的“京片子”

消逝的“京片子”

  文化中国-中国网 cul.china.com.cn  时间: 2012-03-06 16:01  

  北京土话,是四合院里的一句闲侃,是茶馆里的一场评书,是马三立的一段相声,是从酸甜苦辣中孕育的一种表达,那幽默利落的“京片子”一出口,双方的关系无形中就亲密了几分。

  1955年,国家将普通话定义为“以北京语音为标准音,以北方话为基础方言,以典范的现代白话文著作为语法规范”,并在全国范围内推广。至此,普通话和北京土话并行于这座古老的城市。

  随着社会生活的变迁,那些土老百姓嬉笑怒骂的词儿,正在渐渐消逝,是刻意保护还是顺其自然?

  北京土话有400年历史

  北京晨报:北京土话的历史有多长?

  杨澄:北京土话是现在北京话的一部分,历史比北京城短,只有400年,从清朝开始。之前的辽、金、元时期,北京人以讲中原话为主,从元曲就可以看出,元曲四大家关、白、马、郑,有三个都是北京人,但他们说的是河北地方话。

  北京晨报:元朝时北京人以河北口音为主?

  杨澄:元代北京成了都城,但官方场合所用仍是中原口音,只是与本地方言有所结合,形成了大都话,河北移入人口较多,所以北京民间方言以河北口音为主。朱元璋灭元后,各地移民大量入京,大都话渐渐式微。明代前期,安徽移民大批涌入,江淮官话等也对北京方言产生了一定影响。

  受满语影响很大

  北京晨报:现在的北京土话由哪些成分构成?

  杨澄:清入关后,前期和中期上朝都用manz**话,汉臣必须学习满语,但民间出现了旗下话、土话、官话三者杂糅的趋势,北京土话是这三者结合的产物,北京话音调高,就是受东北话影响,很多方言词汇也来自东北土话。清代北京话分文读、白读两种,文读是旧的标准音,读书人多用,到了清后期,基本失传,只剩下了白读,指老百姓间比较口语化的表达。

  北京晨报:北京土话中哪些是受到满语影响的?

  杨澄:土语里很多轻声来自满语,比如萨其马,这是一个很典型的满语词汇,南方人说这三个字的时候跟新闻联播里说的一样,很规矩。而北京话里把“萨”的音加重,“其”和“马”都是轻声。再如扒拉、划拉、了特、咯吱、央格等等,都是满语,“央”就是满族话。

  相声是北京土语的最高成就

  北京晨报:很多外地人说不好北京话,难点在哪?

  杨澄:北京话重在语音,很多外地人读不好京音里的阴阳上去和儿话音。

  四声定下来后,又衍生出戏曲、相声。京音讲究字正腔圆,教戏老师说的“唱早了”,说的就是声调起高了。相声是北京土语的最高成就之一,过去在天桥,没有手艺的人靠着一张嘴挣饭吃,叫“平地抠饼”。我小时候听刘宝瑞的单口相声,一个人一张嘴,说得大家前仰后合。现在一些作品里还保留着很多北京土话,但我也问过一些年轻演员,他们很多已经不知道老北京话里的典故。

  北京晨报:除了相声、戏曲外,北京土话还孕育了哪些艺术形式?

  杨澄:土话是老百姓在长期生活中孕育出来的,酸甜苦辣的经历赋予人丰富的感受。他们创造的语言,不光清楚而且说得有魅力,比如评书,过去有个说书老先生叫王杰魁,外号“净街王”,他就说一部书——包公案,小时候一放学就往茶叶铺跑,那有个大喇叭可以播评书,一把扇子、一块醒木、一张嘴,能把各种场面说得活灵活现。这就反映出北京土语的魅力。

  东西城的土语不同

  北京晨报:在普通话定下来之前,北京各地区的语言一样吗?

  杨澄:我们所说的老北京话都是指城内,不包括平谷、怀柔等远郊县。当年北京交通不发达时,东城人和西城人说得都不太一样。明朝宛平知县沈榜写了本《宛署杂记》,说东城人管水桶叫水桶,西城人管水桶叫水筲。又如,老舍看到南城的龙须沟想写一部戏,但有点怵头,北京人讲话叫“肝儿颤”。因为老舍出生在西四,在德胜门当老师,主要在北城活动,对南城不太了解,当时写完一稿,里面有将近30%的土话。导演焦菊隐是位学贯中西的老北京,他把剧本改了一遍,北京土话增加到70%,呈现了一出原生态的龙须沟。

  在“以讹传讹”中孕育

  北京晨报:那北京土语有什么规律可循吗?

  杨澄:语言的发展规律遵循四个字:约定俗成。有句话叫“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我以前纳闷,为了打狼舍了孩子,这代价大了点。后来明白,那时进北京的山西、内蒙古人很多,他们管“鞋”叫孩子,其实是说,要打狼就得不怕跑路、费鞋。又比如,北京土话说这事有“猫儿腻”,其实这个“腻”应是便溺的溺,指的是小便,养猫的人都知道,猫小便后都会用猫砂盖上,所以猫溺就有了掩盖或见不得人的意思,后来讹传成了“猫儿腻”,这属于音同字不同。同样的还有“狗屁不通”,其实应为狗皮不通,狗的表皮没有汗腺,要借助舌头散热。很多土语是在以讹传讹中孕育出来的。

  土语消失得和胡同一样快

  北京晨报:为何说北京土语的人越来越少了?

  杨澄:20年间,北京土语随着城市的扩大和变迁正在逐渐消失,像“老爷儿”(指太阳)这样的土话已没几个人知道了。再加上政府大力推广普通话,人们使用北京土语的机会越来越少。老舍等一大批京派作家也提倡写作推广普通话,之前的《四世同堂》中还有“全须全尾儿”等北京土语,普通话普及后,他作品中的土话就少见了。从现状看来,北京方言一直处在新旧更替的过程中,但消失的速度远远超过了更替的速度。另外,其他汉语方言也不断向普通话输送词汇,对北京土语有很大冲击。

  要爱护北京土语

  北京晨报:这种土语应该保护吗?

  杨澄:语音是在语言中变化最快的,跟社会的进步、人员的组成都有关。现在北京很多人都不是土著居民,社会生活在变化,语言肯定要变。不需要刻意保护,但要保持北京土语的纯洁性,爱护它,不要加很多杂质。

  (王文韦)

  方言更替三种情况

  1、事物消失,土语词跟随消失。如,钱抽子:装硬币的布袋子;把作:领工做活儿。

  2、事物还在,但是土话不用了。如,绒线铺:旧时卖针线等小商品的地方,现在称小卖部;学狸:旧指公共场所的小偷,现在也称作扒手。

  3、事物没有了,却出现类似的事物,旧时土语衍生出新的意思,继续沿用下来。如,哭穷儿:旧指哭着向别人诉说自己的贫穷,现指诉苦装穷;份儿钱:旧指人力车夫向车厂老板交的租金,现指出租车司机每月向公司交的租金。

  杨澄:1937年生于北平,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参与创办《中国民航》、《中国旅游》和《中外饭店》,澳门《大众报》高级记者,著有《回望老北京》。

  文章来源: 北京晨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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