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和平]满族萨满神歌内容浅析

上一篇 / 下一篇  2009-08-20 11:54:47 / 天气: 阴雨 / 心情: 郁闷 / 精华(2) / 置顶(1) / 个人分类:萨满

满族萨满神歌内容浅析* 

 

宋和平 

 

以原始宗教为形态的萨满文化,从遥远的古代社会流传至今,早巳形成了满族民间宗教信仰所特有的仪式和内容。我们仅以满族萨满神歌中所反映的内容,对其进行剖析。看其有几部分内容的组合。

满族神歌分家神歌和野神歌,野神歌又叫大神歌。据国内众多满学家十几年来,在满族聚居区深入调查搜集到的大部分是家神歌,如吉林省乌拉街的关姓,黑龙江省宁安县的关姓,吉林省舒兰县郎姓等等,几十本家神歌。野神歌现存于民问和搜集上来的,也不到十本。如吉林省九台县小韩乡的石姓和该县莽卡屯的杨姓,其姓都有野神歌,自然也有家神歌了,也就是,凡有野神歌的姓氏,必有家神歌,有家神歌内容的姓氏,则不一定有野神歌了。

   用满文记录萨满神灵及其有关事项的书,满族称为“神本”。有关事项如祭祀供品、时间、地点、虔诚态度和祭规等等,它以手抄本流传于满族民间。神本分家神本和野神本,笔者仅以部分家神本和野神本中所反映的内容进行分析。首先是家神本中的家神歌,我们分划为七大部分内容组合。

   ()报明萨满和助手姓氏、属相和住处。如石姓神歌中“众姓之中的哪一姓?石姓子孙在此祈祷,属兔的家萨满跪地叩头。”乌拉街关姓,“众姓之中的关姓举行祭祀,属兔的家萨满在祈祷”。吉林省杨氏赵姓:“众姓之中的杨氏赵姓……,家萨满跳神祭祀”,等等。

   这里的家萨满是对大萨满而言,原是野神祭祀中大萨满跳神时的帮手,通常称为助手,在家神祭祀时,有的助手则是家萨满了。

   满族的居住地区,由于历史的变迁,各姓氏的住地也发生了很大变化,有的由原为一处的聚居,后分为两处而居,如石姓是小韩乡和东哈两屯。有的散居于其他民族间,如乌拉街的关姓,其屯就有汉族、朝鲜族等。所以在神歌中除强调姓氏,属相之外,还强调居住地域是原居住地。如石姓小韩乡的萨满在东哈屯举行祭祀时,就需报明是小韩乡的萨满了。1993年吉林满族艺术研究会在乌拉街录制石姓萨满祭祀活动时,萨满首先诵唱的是:“我们在小韩乡,在乌拉街举行祭祀”。杨姓神歌中第一篇第一句就是“原籍是珲春屯”。再者。有的神歌中也有报明东家属相。东家就是举行祭祀之家的当家人。如宁安关姓:“属鼠的东家立于旁”,有的则是以问话的方式出现:“东家何属相”等等。

   ()祭祀时间。此项是满族人非常重视的内容,因为它关系到祭祀以后的家宅、村屯主要的大问题。所以在神歌中有充分表现。

   萨满举行祭祀时间,除了年节、许愿等是择吉日而举行外,每年一次的常规祭祀,一般都是秋收以后,即新谷子打下来后首先是敬神,如石姓南炕神歌中:“今已送走了旧月,迎来了新月,在新的吉日里,在洁净的祥月里”祭祀。杨氏赵姓西炕神歌:“今已是旧月已去新月来,择定了良辰吉日”,“在富秋之际”举行烧香。神歌中多强调祭祀时的季节时间,其他姓氏大同小异。唯独在淘米和祭星神歌中,名姓氏都有独特的表示时间方式,如石姓淘米神歌:“今已是度过了绿春之际,迎来了富秋之时,在河水即将结冰,泉水缓缓细流时”祭祀。杨姓的淘米较为简单:只是“今已是迎来了富秋之际,精心先择了二十穗谷子,四十穗谷子”举行祭祀。更有特点的是祭星,乌拉街关姓祭星神歌:“当关闭房门,放下窗帘,压住炉中火,断了烟囱烟。压住了灯火,人不言语,金鸡弯脖宿窝,犬爬卧不叫。牛马赶进圈,遮挡起来。鸟飞巢,兽禽进窝。万星出现,千星爬上夜幕。三星闪亮,七星眷恋。彗星闪闪发光之时,祭祀星神”。这是一篇较长的叙述祭星时间,其他姓氏有长有短,其内容不出此外。如石姓祭星神歌:“当千颗星君出现,万颗星君出现,三星宿官出现。当天色已晚,金鸡、银鸡弯脖宿窝之时,光线隐匿之际,祭祀祖先星神”。杨姓是“当炭火变为黄色之际”,“万星出来,千星翻起,三星闪亮时”宴请星神等。杨姓的祭祀灶神篇,在表示时间方面更有独到之处,神歌叙述:“当太阳光亮被遮挡了的时候,太阳出来了又落下去的时候”祭灶神。总之,不论是季节时间,还是具体时间的表示,在神歌中都有自己独有的表现方式。

   ()祭品。这是萨满祭祀的重要内容,所以在神歌中记述充分,内容较多。首先是供香:满族所使用的香,有一柱一柱的汉香和用一种荆棘叶子研制而成的粉沫香,石姓神歌中;“引燃了阿眼香,点燃了朱录香,”“点燃了把子香”。希林赵姓神歌“点燃了安春香,引燃了朱录香”。杨氏赵姓神歌“取来供香,点燃香火”等等。神歌中“把子香”、“供香”、“香火”是指汉香,其他都是粉末香。第二是牺牲供品。满族萨满祭祀所用牺牲供品很多,有鱼、羊、牛、马、鸭、鸡、猪等。主要是用猪。神歌中述:“慎重灵来神猪,精心圈养家中。神猪肥壮标致,全身纯黑。今将神猪按节行刀,神猪即刻丧命,一切情形甚善。遵照传统礼仪,供献于神坛前。”这是石姓南炕神歌中所述,详细、具体、生动。其他姓氏,如乌拉街关姓是“制做了大阿木孙肉”[]。希林赵姓是“抓来家养神猪,敬做了白祭肉”,也是用阿木孙肉敬神,只是所用词语不同。该姓还有一种方式是“抓来家养神猪,用泉水做成汤羹,摆上了阿木孙肉”。郎姓神歌中是“圈养神猪标致肥壮,今将神猪,用早已备好之绳,拴住口及蹄,用银盅过脖。金盅领牲[]。神猪即刻丧命,按节行刀,制做了大阿木孙肉,敬献神灵。”杨姓叙述牺牲供品是另一种方式:“将牺牲的肺、肝联结,敬放于猪腔里,神猪放于槽盆中”[]。总之,满族所用猪的供品,在神歌中各姓氏都有自己的表示方法,但供品内容是相同的。第三供糕。此项神歌,各姓氏同样有自己的表示方式。如,希林赵姓神歌中“淘净了供米,遵礼倒了泔水,做了供饭[],高桌上供献”。杨氏赵姓“遵礼制做了供饽饽”[]。杨姓是“在这丰秋之际,从二十穗中选择一穗谷子,从四十穗中选择一穗谷子,以备祭神之用,今将神谷取来,做成供饭,敬献神灵”。有的姓氏有专门的“淘米”神歌篇,集中记述准备神谷,制做供糕等过程,如石姓,其内容请看拙著《满族萨满神歌译注》[]一书,在此不再赘述。第四其他,萨满祭祀所用供品很丰富,如五谷杂粮、水等。在神歌中表现的还有用米制做的米酒和烈性酒。希林赵姓是“用百年前的谷物,取来泉水,九十年前制造的米酒,供献了三盅”。乌拉街关姓是用“黄米酒和白酒”等。总之,用酒敬神也是萨满神歌所要表现的内容。

()请神。满族老萨满常说:“家神是百神合祭,野神是单神单祭”。那么家神中的请神歌就是把当神坛中的神灵统统请来。家神歌的篇章因姓氏而异,有多寡之分,有的姓氏有十三、四篇家神歌,如石姓。有的仅有五篇,如杨氏赵姓。不论满族的哪一姓氏,其家神歌都少不了西炕、摸索(祭祀奥莫西妈妈)、背灯、祭星和祭天共五篇。其他如南炕、北炕、领牲、淘米、神树、求太平、除病灾,出兵以及奥都妈妈等神歌,有的则揉和于前面五篇神歌中。南北炕、太平、病灾、出兵、领牲等大都在西炕和祭天神歌中有其内容,神树在换锁神歌中有其内容等,有的则被历史所淘汰,篇章多的姓氏是这些项目都独立存在,但内容大量重复。所以,我们仅分析这五篇神歌,即西炕、换锁、背灯、祭星和祭天,便知家神歌中所请神灵的基本内容了。

   首先是西炕神灵;乌拉街关姓分早、中、晚三个时间,即有三篇神歌。早晨篇神歌宴请

“堂子泰立神,诸色贝子神”,晚上是“超哈章京,芒额色夫,由天而降的阿布卡朱色神,各贝子神,讷克连色夫神,双位座的倭车库神”。中午除了晚上神灵中的“讷克连色夫”和“双位座倭车库”神没有外,其他四位神都有。满族的其他姓氏,凡是仅有家神歌的,一般就是这些神灵,有的加了“佛和菩萨”,希林赵姓便是。石姓西炕神歌中只有一位白山主神,也叫超哈占爷,其他便是“乞请各位师傅、各位瞒尼、善佛等”。第二换锁。此项的请神内容很集中,就是满族保护婴儿健康,求子求孙繁荣的始祖母神,即奥莫西妈妈,有的称“神妈妈”。第三背灯。背灯祭祀常与祭星仪式混为一谈,其实是两种不同内容的祭祀,所请之神完全不相同,只是祭祀形式,都是背灯而祭。满族众多姓氏的背灯请神内容,都与西炕请神内容相同,如乌拉街关姓就与西炕请神完全相同,宁安关姓是请“八位贝子,九位贝子”神,杨姓背灯神歌只请一位“妈妈神”,即“祖母神”背灯祭又常与西炕祭祀同时进行。第四祭星。这是满族普遍保留的神歌内容,所请神灵因姓氏多寡不一,多则几十位星神,少则几位。一般都是北斗七星、二十八宿、三星彗星等。请星神数量最多,最为全面的则是杨姓神歌内容:“乞请月孛星降临(以下只称星名,“乞请”和“降临”省略),太白星、三尖星、二十八宿星、角木蛟星、亢金龙星、计都星、司命星、司禄星、土星、心月狐星、尾火虎星、箕水豹星、斗木星、牛金牛星、女土蝠星、虚日鼠星”等等,共49位星神。凡是地上所有动植物和生命,在杨姓星神歌中,则全部存在于天上,只是名称不完全相同罢了。第五祭天。此项是满族萨满神本中皆有的神歌内容,凡有祭祀,必有祭天神歌。但请天神的名称有同异之别。石姓称天神为“高天”、“青天”、“重天”、“九重天”、“天神玛法”、“天汗”等。杨姓只称“高天”。称“高天”的还有该省舒穆鲁氏。希林赵姓称“高天”和“九重天”。杨氏赵姓称“高高天神”,郎姓称“大天”和“高天”,黑龙江省宁安关姓仅称“神灵”。只有乌拉街关姓祭天神歌中,所请神灵与本姓的西炕大部分相同,即祭天神歌中所请“阿浑年其神,纳克连色夫神,代敏衣古您神,双位座倭车库神,超哈章京神、由天而降的阿布卡朱色神,各勒贝子神”,共七位,其中有五位与本姓西炕相同。祭天所请神灵满族还有乌鸦神鹊,这是满族普遍祭祀之神灵。

   以上我们所列举的所请神灵,都是有称谓之神,但在家神歌中,不论是哪一姓氏,哪篇神歌中都有“统请众神”,“请诸位神灵”和“众祖先”等句子,这其中不知有多少神灵。这便是前面所述“家神是百神合祭”的内容了。此外,只有奥都妈妈的祭坛之外,其他家神祭坛都包容了该神坛的所有祖先神。

()虔诚态度。此项内容在每篇的通章种歌中都有所体现,是祭祀者在字里行问里包涵着,要积极表现的内容之一,内容繁多,形式多样。除在选择时间、供品以及擦洗祭器等方面都体现了祭祀者虔诚之外,在神歌中还有集中表现这方面的内容。乌拉街关姓神歌“老萨满、小萨满全到齐了,奴才们不知敬神规矩,乞请神灵指教。我等定牢记神灵所教诲之话,定牢记神灵所指点之语。”,“萨满诚心诚意祈祷,全族老少跪地叩头”等。石姓是“屈身在尘地,跪地叩头”。还有从萨满服饰方面表示虔诚。如杨氏赵姓“萨满佩带整齐,跳神敬神”,杨姓是“萨满穿戴整齐,系上神裙,系上精美腰铃、手执抓鼓、鼓棒……,全族跪地,伏身叩头”等等。各姓神歌中比比皆是。

   ()祭祀原因。为什么举行祭祀,神歌中常是“上牙碰下牙说出的话不能不算,再三再四许下的愿,必须采纳,今举行祭祀”。这是石姓神歌中表示方式,也是满族许愿时普遍使用的特殊句子。这里的“许愿”包容每年照例行祭,家中有病人许愿或是丰收喜庆之事都包括在内。

  () 祭祀目的。这是神歌中所表现的重要内容,所用词语更是因姓氏、地区不同而异,但目的则相同。这是满族萨满祭祀流传久远,至今还残留在个别地区,也是满族久已信仰的核心部分。祭祀的总目的是祈祷太平。如杨姓神歌“众萨满毫不推让,争先恐后,毫不畏惧地将恶鬼、妖魔、野怪统统赶跑了。将妖魔鬼怪之道统统切断,不留后路。为保家宅平安,萨满三角察看,八方搜查,将最凶恶之鬼,最厉害妖魔,赶它们远远离去。使不祥之年、月、日,灾荒、病魔永去千里、万里之外,永世平安。”等。乌拉街关姓是另一种意义的内容:“乞请神灵保佑,佑我奴才生活到老,百年无戒六十年无疾。无暴劣年景,人无灾难,乞神灵保佑,四十名骑士在上,二十名勇汉随行。抬头吉喜,抬腮欢乐。家家平安,庭院和顺,牛羊满院”等。此处的“四十名骑士在上,二十名勇汉随行”,在石姓和某些姓氏的神歌中,是为赞扬满族历史上的兵营将领,即超哈占爷,也叫白山总兵的威武英姿、行进威严阵式,这里却是祈祷家族人员为官仕途中的荣华富贵了。满族其他姓氏祭祀目的大都是祈祷“世世代代,永远太平,健康”等等之类的吉祥之语。但由于各姓氏历史变迁,地理环境以及文化背景的不同,所表现祭祀目的的侧面、角度、语言方式的不同,其目的是一样的。

   家神神歌的内容,主要是这七大部分,当然这仅是大概、基本的内容。

   野神歌内容,除前面家神歌七部分内容全部都有外,还有其独具的野神歌内容。当然,这七部分家神歌内容在野神歌中也有少量变化,如:家神歌中的萨满,虽在野神歌中未表明是大萨满,但它却是让神灵附体的大萨满。还有请神地点不同,家神只在西炕前请神,大神不仅在西炕前,而且还在庭院中临时设立的祭坛,即七星斗前请神,所以,野神歌中常有“萨满跪于七星斗前”,或是“全族”或是“众扎哩”[]等聚会于“七星斗前”。还有,家神歌的七部分内容在野神歌中描写、叙述更具体、更详细,更生动。尤其是祭品方面,如杨姓“将神猪弯曲,退毛、洗涤干净,连同茸毛也脱落除掉等。其他皆相同了。

   野神歌所独具的内容即是神灵特征、神器、神灵住处和送神歌四部分,再加家神歌的七部分,共十一项内容,便是野神歌的全部内容了。

   ()神灵特征:也是神灵的个性。此处说明一下,有神灵特征描写的神歌,除了石姓家神歌对“红脸白山玛法”是白山总兵和对“身居兵营,双骥胯下骑。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古代女英雄奥都妈妈有描写外,其他家神歌和姓氏很少。但在野神歌中,则为最精彩、丰富、并有感染力了。凡有野神歌的姓氏,都是一篇神歌一位野神灵,所以野神歌的篇数很多,最少的是二十几篇,一般是五、六十篇,甚至还有一百五十多篇的姓氏,这样的神本是把仪式歌和神灵特征分开记述,所以有多少神灵就有多少野神歌篇。现在,我们仅选几位野神神歌。首先是瞒尼神,也就是英雄神。多活罗瞒尼是一位瘸腿神,所以杨姓神歌描述:“拄着金拐棍,银拐棍的多活罗瞒尼神,请避开宽广的田野,躲开高高的大山”,石姓神歌“因害病而残疾,手拄三股马叉,只腿蹦着行进”。玛克鸡瞒尼是位舞蹈神,所以石姓神歌“手提着神铃,光亮如托立[]摇晃着,戏耍着金色神灵降临。杨姓神歌“双手执着金晃子[],双手执着银晃子,……,在庭院中盘旋着,舞蹈着进屋了”等等。瞒尼神特征的描述,还有石姓的巴图兽、按木巴、朱录、依兰阿立等,杨姓有那旦朱、乌尖西,也有按木巴和众多的原始祖先神等。第二是动植物神。远古时期以狩猎为生的满族先人,原对动植物的生活习性,就有了如指掌的认识,所以那些引人入胜的精彩描写,更是举不胜举了。如杨姓的雕神是“展翅遮日月,翘尾捞到九海之物”,另一神歌是“翘尾如遮云”[]石姓神歌中不仅对动作进行了描写:“展翅遮天盖地,翘尾触动星星月亮。”还对外貌进行了刻画:“石头脑袋,金嘴、银鼻子、那铜脖子啊!仿佛铁车轮一般。皂青花色羽毛,时而抖动”。石姓的金钱豹神是“火红的金钱豹神,铜钱布满身”,同时对金钱豹神的舞蹈技艺,也进行了生动描述,同样反映此神的特征:“善于玩耍,……,口含红火炭,四处飞火花。全身火红包,如同大火球”。杨姓的金钱豹神则是另一种个性了,它从千里迢迢之外,“经过芦苇之旁,降临的金钱豹神,仲腰卧地,神通广大”。熊神也是野神歌中被各姓氏所描写的神,杨姓是“肥壮力大,林中之王。切勿在山脚下熟睡,或在密林中穿行游玩”。石姓是“全身毛绒绒,青嘴尖尖,脚腿肥大,如有百绳捆绑”。野神歌还有对母虎、公虎,各类鸟神蟒神等等神灵特征的描写在此不一一例举。总之,野神歌中从瞒尼神和动物神的外貌、动作等,从不同的角度、侧面表现野神特征。其描写生动、详细、真实、丰富、微妙微肖。

   ()神器。萨满跳家神时手中只拿手鼓和鼓锤,击鼓而跳,而跳野神时则因野神的不同而手执不同的神器,有的拿刀,有的拿马叉、棍棒、铜铃等。同时又与萨满舞蹈动作的描写相结合,如前面已叙述的杨、石两姓的多活罗瞒尼手拿“拐棍”、“马叉”和玛克鸡瞒尼手拿铜铃的神器。还有杨姓杀克窝出库是“在喧闹声中,手执着金马又进来了,肩担着银马叉进来了,双手攥着铁马叉进来了”。石姓野神歌中对神器和萨满舞蹈动作描绘更为生动、丰富。如按巴瞒尼神歌中“萨满努力舞蹈表演,双手抓托立,上下左右舞动,……两手明晃晃”,朱录瞒尼是“耍着双花棍”,查憨布库瞒尼是“手执铁榔头,双手轮打着”,沙勒布库瞒尼是“手执金色激达”[11]舞蹈。石姓还一大神是耍火舞蹈:按巴阿立即是:“执着火红的长绳”[12]。在空中轮回转动”,等等。从野神歌中对神器的记述,不仅以示神灵的广大神通,同时也足古代满族戌马生崖,尚武精神的真实写照。

   ()神灵住处:白山黑水是满族的发祥地,而长白山更是他们生存、兴旺、发达之处,关系极为密切。所以满族的萨满神歌中的神灵多“住于此山”,而且在神歌中表现较多的是具体江河、山谷、峰峦。石姓的按巴瞒尼“居住在白山山峰上,由高高的天上降临”,巴图曾瞒尼“居住在长白山上,第九层高高峰顶上,石砬子上的金楼中”,多活罗瞒尼“在白山上,冲入云霄的山峰上,高高石砬子的金楼内”,玛克鸡瞒尼是“在白山第九层山峰上银楼中”,朱录瞒尼“在第五层山峰上金楼内、银阁房中”等。动物神灵的居住,野猪神“住在白山上,金色山谷里,银窝中”,飞虎神“在杓中山谷,金沟中”,蟒神在白山上“第九层山峰,石砬子银沟里”,雕神“在白山上天山山峰上,金楼银阁中”,鹰神“在高高的第二层山峰头层顶上,第三层铁楼银阁中”等等。总之,石姓野神因神通大小,分别居住在长白山上高低不同的地区。杨姓野神的住地则另是一种景象,天鹅神是居在长白山的“山坡上,用树枝筑的巢穴中”,鹰神是“筑巢在高山的山峰上”,金钱豹神“在耸入青云白云之中的山峰”上,熊神是“在深山密林的洞穴中”,虎神是“在密密花草沟壑”中等。杨姓对于瞒尼神的居住地在神歌中未叙述,从动物神的住地,也可知是在长白山上。

   在野神歌中不仅有各位神灵详细住地,而且有的还记述了各位野神降临时的具体路线。如石姓多活罗瞒尼神歌中:“经过爱民郭洛,沿着讷音郭洛行进,由松花江下来”,查憨布库是“沿着色勒河降临”,蟒神是“从尼西海岸边,腾云驾雾”降临等等。杨姓野神歌内容更富有感情色彩,如对多活罗瞒尼让它“避开宽广的田野,躲开高高大山”,在每篇动物神的后边,几乎都有“要提防不好之人,设下的马尾子”。

   从杨、石两姓野神居住之地来看:第一,杨姓神灵住地不分高低层次,神灵神通大小也不明显,更反映了满族的原始生活,而石姓都是有着明显高低之分,有了较强的等级观念。第二从这些江河,山岭等环境的描绘,对于研究民族史有着重要价值和意义。

   ()送神。在满族的原始意识中,认为大神,即野神,只能把它们请下来祭祀一下,纳享供品后即刻回各自住地,不能留在家宅和村屯中,所以送神是野神歌的重要内容。凡有野神歌的姓氏都有送神歌,有的是每篇后面,有的专有送神歌篇章,石姓两者兼有,杨姓专篇而叙。一篇为“送神受香烟用”,其内容是“乞请降临的众神灵,纳享了香火后,请众神灵回山去吧!回到各自居住之地吧!望神灵喜乐为好”,另一篇就更简单了,“乞请降临的神灵,回山去吧!回到你常住之地吧”。石姓专篇送神歌较长,仅选录送神内容:“各位瞒尼飞速回去吧!从我们这里回去吧!请回到各自的山林,回到各自遥远的山峰,一伙伙回去吧!回到各自楼阁。”石姓每篇后面的送神则较为简单,仅是“回到群山峰,回各自各自的山林吧!”等等。但有一篇特殊送神歌却很长,即“飞虎神”篇中。送神内容情真意切,感人肺腑。为“飞虎神啊!此时可以下来了,美丽的虎神玛法啊!今日夜晚,此时此刻,已近半夜。在冰天雪地里的冬天,天气寒冷,子孙们跪在冰硬的地上,怕冷,要回家,下来吧!求福人努力祈祷,好言一齐诵唱,好语回答。众侧立[13]的左手抓不住抓鼓了,右手拿不住鼓锤了。口中已没有话说了。萨满身着单衣,天上下露了,地上刮风了。众侧立已无力大声诵唱,无力小声呐喊。请飞虎神,从树枝上下来吧!从树权上下来吧!……,赶紧行动,从树权上回去吧!飞虎神不能再玩耍了,此时可以下来了,由这里回去吧!”真是如泣如诉的恳求着。

   以上是满族萨满野神和家神神歌中主要内容,除此之外,野神歌中还有描述萨满装束,如石姓“头戴双鸟神帽”,杨姓;头戴九鸟神帽”等以及萨满跳神时的场地、队形和摆供方式等。如石姓有一神歌是“带兵千万,八位英雄领队,八队行进出征,驰骋沃野,征讨南北,力量无比”。及摆供“高桌上供献,木盘方桌上排列”等。还有一种神歌内容,也是萨满祭祀常用语,也叫“平常话”,是为一些具体事情举行祭祀所用的仪式短语,内容繁多,有为出征人行走兵营求平安,军营晋升,军营人员捎书信回乡,盖新房,寻找丢失的马匹以及修家谱等等,祈祷平安和得喜事感谢神灵。此种神歌杨姓神本中有近二十篇的内容,说明萨满文化渗透在满族生活的方方面面。

   总之,神歌内容即有一定的规范化内容和固定程式,又有灵活机动的即兴手法,内容可增可减,多寡悬殊不一,这是萨满文化随满族历史发展及各宗族文化背景和社会进度不同所致。

   以上家神歌有七部分主要内容,野神歌有十一部分主要内容。这些内容在顺序上无一定规格,不固定,前后可以互相颠倒,但也有些习惯性的程序。一般来讲,萨满姓氏属相和萨满住地都是神歌的开头部分,结尾大都是求平安和送神内容,其他供品,虔诚态度,神灵特征等等都是中间部分。

   从前面我们所列举的简单、少量的部分神歌内容来看,已知满族萨满神歌的基本内容、价值和意义了。这里仅从民间文化来看:它首先是满族早期较长的民间叙事诗歌,有着完整的叙事性,石姓有一篇是“头辈太爷”神歌,全歌共有150句,歌中从头辈太爷起,直到五辈太爷,如何成为石姓的萨满祖先神的经过描述详细而生动。满族各姓氏的每篇神歌,都是完整的叙事诗歌,只是有长有短而已。第二,它有故事神话传说性。仅石姓的“头辈太爷”神歌中叙述头辈太爷成神的传说,有的是神歌中的神灵包涵了神话和传说。如杨姓的“木立木立干”,是一位骑在马上放牧,后演化为牧马英雄和保护马匹的神灵。还有“乌尖西瞒尼”,他是一位有文化有知识的英雄,是他第一个用猪皮记录了人类所积累的劳动知识的神灵等。第三它具有一定的戏剧性。萨满神歌全部都是在萨满跳神中诵唱并有舞蹈表演,尤其是野神歌更是如此。以石姓“母卧虎神”为例:“蜡烛灯照亮了四周,抬头看见,从南山上小房子里赶来,从北山上草棚中赶来,越过山梁,爬过高山,从幽暗中下来了,带着许多小虎仔降临了。”此时的萨满双手着地,爬行着作着爬山越岭的动作,而且还慈爱地抚摸和喂食给虎仔。还有“金舌鸟神,银舌鸟神”神歌中所述:“全身火红色,深红的双唇,雪白的肚腹”,此时的萨满不仅要模仿展翅飞翔,还要动作嘴巴,以示“深红的双唇”神歌内容等。总之,神歌如何叙述,萨满就如何表演。各姓皆是如此。

若从神歌全部所含内容来看,它包涵着多种人文科学在内,有宗教信仰、民俗、音乐、舞蹈、服装、民族学等等。因此,萨满神歌有着多种学科的研究价值,在一定意义上起着百科全书的作用。


*原文刊于《满族研究》1995年第2期。

[1]大阿木孙肉:即指摆件猪,把杀好的猪,分为八件,九件或十三件不等,煮成七、八成熟后。按猪爬卧的样子,摆在木制盆中,叫摆件猪。[2]领牲:将水或是酒倒入猪耳内,猪即刻摇头,叫领牲。[3]槽盆:即木制盆,摆放摆件猪。[4]供饭:是盛于白碗中的小米蒸饭。[5]饽饽:用小米面制做成园形、长形等形状,敬神所甩供柱。[6]《满族萨满神歌译注》,1993年,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7]扎哩:大萨满助手。[8]托力:即铜镜。[9]晃子:即铜铃。[10]杨姓野神本有三本,其内容大同小异。[11]激达:即长枪和矛。[12] 长绳:是烧红的铁链。[13] 侧立:大萨满的助手,击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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