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木氏土司对纳西族的贡献及影响

英古阿格

木氏土司在滇西北统治近半个世纪，对这一区域及周边的民族历史发展的影响是深远的，尤其对纳西族的历史发展更是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首先，从政治上，积极拥护中央王朝及中华民族的统一，诚心报国，取得了中央王朝的信任和支持，这对纳西族的统一、稳定、发展起到了积极作用；其次，在经济上，历代木氏土司苦心经营滇西北及滇川藏三角区，对南方丝绸之路与茶马古道的开辟、畅通做了巨大的贡献，为民族经济、文化的交流提供了前提条件，同时极大地促进了纳西族的对外交流及民族文化的融合；其三，在文化上，木氏土司身体力行，率先垂范，饱读诗书，努力学习汉文化，并从内地引进各种人才，同时，从而促进了纳西族的民族文化的可持续发展；其四、在宗教上，木氏土司采取兼容并包、多元融合的政策，促进了民族融合与文化交流。
一个杰出的民族政治家对一个民族的影响是深远的，如蒙古族的成吉思汗，藏族的松赞干布，满族的努尔哈赤。民族政治领袖的出现不是偶然的，首先他们能够顺应历史发展潮流，在特定历史阶段能够代表本民族人民的利益，并带领民众做出了卓有成效的成绩，所以民众才会选择他们，尊重他们。木氏土司与纳西族的关系也是如此。余嘉华教授认为：“民族要发展，需要有本民族的领袖。这些领袖是长期的社会实践中产生的，他们了解本民族最根本的利益、群众最迫切的愿望，并想出办法、采取措施争取实现。在战争年代，能团结群众凝聚民心，形成合力，或以战斗抵御强敌，或以灵活变通的方式保存本民族的实力，渡过重重难关。在和平年代，他们能深谋远虑，比一般群众看得远，想得深，提出民族发展的思路，采取各种措施发展生产，增强经济实力。有这样的领袖是民族成熟的表现，这样的领袖是民族强盛和发展的希望所在。民族的领袖，是民族中最有经验、最有影响、最有权威的人物，有时是个人，有时是家族，有时是群体。波澜壮阔的斗争，常会使这些领袖人物的才能超常地发挥出来。纳西族在长期迁徙过程中，与多民族相碰撞，最后才找到了一个安身立命之地一丽江；在众多的民族酋长中涌现出一个较为杰出和稳定的民族领袖一木氏及其先祖；在总结历代经验教训的基础上，形成了一条原则，紧密依靠中央王朝，正确处理与周边民族的关系，保持安定和平的环境，快速使自己的民族得到发展壮大。木氏及其先祖是在纳西族历史上得之不易的、并对纳西族的发展有过贡献的民族领袖，虽然各代人物才能高低不同，贡献大小各异，应区别情况，给予其一定的历史地位。”
纳西族是一个有着丰厚文化遗产和突出文化个性的民族，历史上在中国西南的政治舞台上扮演过相当重要的角色。自元设立土司制度以来，木氏土司对滇西北的政治、经济、文化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尤其对纳西族的历史、政治、经济、文化的影响更为深远。纳西族史中认为：“丽江纳西族木氏土司，曾经元、明、清三朝，传世22代，共470年．而明代木氏土司，承先启后，是其极盛时期，与蒙化、元江并称为云南三大土府之一，在云南诸土司中，以其‘土地广大’、  ‘传世最远’，‘富冠诸土郡’，并以知诗书，好礼守义，而著称于当时，影响于后世，对纳西族地区经济文化的发展和各族间的交往都曾起过积极的作用。
    木氏土司统治的470年历史时期，是纳西族重要的发展时期，一是在这时期纳西族由分散部落趋于统—；二是获得了中央王朝的支持，拥有了相对独立的政治、军事力量，尤其在明朝；三是在周边地区频繁用兵，历史角色由被动为主动；四是文化上也出现了文化互动：纳西族文化受藏传佛教文化影响的同时，纳西族受汉文化影响也甚大，纳西族把自己的文化及汉文化也渗透到了自己所控的民族地区。
木氏土司在滇西北统治近半个世纪，对这一区域及周边的民族历史发展的影响是深远的，尤其对纳西族的历史发展更是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
首先，从政治上，积极拥护中央王朝及中华民族的统一，藩篱边境，诚心报国，取得了中央王朝的信任和支持，这对纳西族的统一、稳定、发展起到了积极作用。
元以前，纳西族部落仍处于“依江附险，酋寨星立，不相统摄”的状况，这种民族各自为政的局面客观上阻碍了纳西族的可持续发展，且因纳西族地区历史上处于南诏（后为大理）、吐蕃及中央王朝的势力争夺范围，在不同时期，因各种势力消长不同，纳西族内部的部落依附于不同强势政权，往往成为民族政权势力争夺的牺牲品。唐天宝年间发生的铁桥之役彻底改变了滇西北政治格局。吐蕃势力在云南已成强弩之末；磨些部落不再依附于吐蕃；南诏成为云南统治者，统一了全境。在铁桥设节度使， “差大军将为城使”，同时，也把“袭破铁桥及昆池等诸城，凡虏获万户”磨些部落，迁移到“昆川左右(滇池地区)及西爨故地(滇中至禄丰一带)。这是纳西族历史上最大一次迁移，估计人数5万(每户5人计)以上。他们可能逐渐与当地居民融合，以后不见于史书记载了。
元统一云南及全国后，纳西族内部的不同部落之间仍不断发生冲突战争。如至元二十四年（1287年）阿勒沙村阿加之子明目，引军杀死洼头村头目剌些；延佑七年（１３２０年）永宁路曲村头目和俄等擅兵劫掠，杀渠津州吏目李荣贵，杀蒗渠州同知。至治元年（１３２１年）十月八日蒗渠知州剌俄杀其兄剌秋。
元朝在丽江先后设茶罕章宣慰司、丽江路、宣抚司，其统辖范围为北胜府、顺州、蒗渠州、永宁州、通安州、兰州宝山州、巨津州、临西县。这些区域也是纳西族居住区域。明代以来，木氏土司不断向外扩张，拓展统辖领域，也大致为历史上纳西族居住和活动区域。这在客观上为纳西族的统一提供了政治条件。民族的统一，加快了民族的历史发展进程。“明代木氏土司时期，也是纳西族历史上极为重要的时期，经济文化获得较快的发展，同时土司采取比较开明的开放政策，在大量吸收先进民族文化的基础上充实发展自己，在滇、川、藏交界地区，纳西族从历史上处于被动地位成为主动进取的角色，在历史进程中产生了应有的影响。”
木氏土司长期担任中央王朝的地方官吏，逐渐形成了忠君爱国，国家民族的利益高于一切的价值观，，历史上木氏土司遵循祖训，加强与中央王朝的联系，谨遵朝命，拓边守城，按期朝贡，按时缴纳赋税，国家有事，出兵、捐银、助饷；还配合朝廷远征缅甸，为巩固祖国边防立下汗马功劳，自觉维护国家和民族的整体利益，为此，木氏土司累受中央王朝的封赏，屡加褒扬，深得明王朝信任与倚重，被视为“西部屏障”。这种忠君爱国思想，一方面稳定了社会秩序，使宗教内部谐调、和睦，一方面丰富充实了纳西族民族文化内容，影响到纳西族心理素质及民族性格的形成，孕育了木氏及纳西族强烈的爱国精神，增强了纳西族的内聚力。

其次，在经济上，历代木氏土司苦心经营滇西北及滇川藏三角区，对南方丝绸之路与茶马古道的开辟、畅通做了巨大的贡献，为民族经济、文化的交流提供了前提条件，同时极大地促进了纳西族的对外交流及民族文化的融合；
历史证明，任何一个时代，任何一个民族，只要拒绝商品交换，这个民族或地区就停滞不前，甚至倒退。木氏土司为开辟茶马古道所做的这一切，是站在历史的高度的，是代表了当时先进生产力的发展要求。

和湛老师也提到，丽江没有地利，口袋底。但只要是有心人，可以把不利变为有利。无心人，地利也会变得无利，重要交通要道经常发生战争。南来北往，丽江是个商品中转站，茶到丽江要包装，把散茶包装成沱茶，地点大致在拉市海东。这样就把丽江变成了一个商品集散地，中转站。木氏有名言，纳西族商人只要朝下走就亏本，朝上走就赚钱。但赚这个钱不容易，丝绸之路是沙漠之舟开辟，茶马古道是山地之舟马开辟的，是世界上最险恶的一条路。望而生畏。纳西人只能走这条路。靠什么来走通？藏传佛教。木氏选择了白教。三、五、七世都来过丽江，七世高玛巴在丽江在了二十多年。白教被赶来赶去，但在丽江视为宝贝。从中可以看出木氏土司大力扶持藏传佛教的目的既有政治上的考虑，也有经济上的考虑。政治与经济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其三，在文化上，木氏土司身体力行，率先垂范，饱读诗书，努力学习汉文化，并从内地引进各种人才，从而促进了纳西族的民族文化的可持续发展；
民族要发展，必须重视文化建设。较之以前辈及本民族其它的大小酋长，明代木氏土司的家族是重视文化的，尤其重视于汉文化的学习。木氏自己建万卷楼，购置大量图书，使子孙们从中汲取许多有益的养分；延聘名师指点，请人陪读，以高子女的学习水平。木氏历代土司在当政前虚心学习，勤奋读书；从政之余亦孜孜不倦，写诗作文，数十年坚持不断。增长了聪明才智，提高了从政的能力；同时也创作了一大批有相当水平的诗文集，以自已的实绩，拓宽了纳西文化发展的新领域。在东巴文化、民间文化之外，开辟了一片新天地；他们自己也因这些作品而自立于民族文化之林。一个民族的优秀与否，不全看它人口的多少，地盘的大小，而主要是看它有无优秀的人才，如政治家、军事家、科学家、文学家等等；在文化上有无独特创造，能为中华民族文化乃至世界文化增添了一些什么独特的东西，为国家为民族发展起过什么作用。民族竞争，从根本上来说是人才竞争。从这个意义上一说，木氏土司以自己的聪明才智，以自己的文化成果，为纳西族争来了一份荣誉。
  木氏土司对诸神宗教文化兼收并蓄的开放精神，不仅促进了社会和经济的发展，也促进了艺术的繁荣，一些体现多元文化融合的艺术杰作由此产生。著名的丽江壁画、丽江古城、白沙细乐就是这一时期形成的。
历史证明，有开放意识又善于学习的民族是优秀的民族。木氏土司的开放引进是在民族自主自治的情况下进行的，开明大度，多方吸收，民族发展强盛了，民族领袖的威信也随之得到提高。
其四、在宗教上，木氏土司采取兼容并包、多元融合的政策，促进了民族融合与文化交流。
佛教、道教传人丽江后，多种宗教信仰在民间流行，祭司东巴、巫师、和尚、喇嘛、道士各行其道，木氏土司也兼信诸种宗教，家中聘有东巴，举行各种东巴教仪式，但也请和尚、喇嘛、道士布道作法。随着汉传佛教、藏传佛教、道教深入纳西民间，在丽江出现了诸教寺庙融合一体，不同宗教徒同堂和平共处的文化现象。“是圣是凡，三教原归一理；即心即佛，灵山岂在西方”，这一对联非常确切地反映了丽江这种融释、道、儒和当地民间信仰于一体的文化特征。
宗教对纳西东巴教和民间民俗的影响也是明显的。随着佛、道的传人，佛教和道教文化的不少因素也渗透到东巴教中，使东巴教对纳西族社会的影响呈现一种混融着多元文化因素的形态。这比较典型地表现在东巴教的丧葬仪式上。东巴教吸收佛教文化，把大量杀牲献祭仪式，逐渐改用替身和放生为内容的献祭。东巴教认为，人死后通过丧葬和超度的仪式，将回归到祖先之地，但随着纳西文化与汉藏文化的交融和相互影响的加深，关于生命归宿的观念也随之复杂和多元化，产生于地狱、人间、天堂和人死后转生的观念，并形成具体体现这种生命观的《神路图》。《神路图》把生命历程三界观又与回归祖先之地的传统观念糅在一起，呈现纳西本土的生命观和外来生命观交融并存的多元格局。
    除了诸如祭天、祭祖、祭山神等一些与东巴教有关的节目外，也出现了一些与汉传、藏传佛教和道教有关的节目，如正月十五佛教庙宗教的信徒和融共处的宽容精神。
    各种宗教集于丽江，纳西本土和来自异域的各种神祗大多和平相处，相安无事。木氏土司对各种宗教及其不同教派采取宽容和兼收并蓄的态度，使纳西文化呈现多元大融合的特色。

最后是对木氏土司的评价：纳西族文化按一般分类，可以分为上层、中层、下层三个文化层。上层文化是统治阶层的文化，中层为精英文化，下层为民间文化。上层文化对中、下层文化的影响是巨大的。上层文化在三个层次中居于主导、统治的地位，是主流文化。对另外两个文化层影响是决定性的，尤其是他们的政治、经济、文化方面的政令、措施，决定着一个民族的走势、命运。在阶级社会里，统治阶层以阶级利益出发，对中、下层文化有压制、利用的一面，这是历史及时代的局限，我们不能苛求我们的先人。这在任何时代都存在的。如“改土归流”中流官压制民族化，推行汉文化，视东马文化为“牛鬼神蛇”、“牛头马面”，视民间习俗为“夷俗恶风。”这种文化态度促使纳西族知识分子逐渐疏离本民族文化，全面转向汉文化。他们率先易服从汉装，从汉习，习汉语，到了民国时期也存在这种情况，如“设立国语研究所，禁止土语”[73]土语即纳西语。虽有进步性一面，但偏离民族文化的消极性一面也不可否认。甚至建国后在极左思想的影响下，出现了对传统文化的摧残。

在维护民族利益、维护国家统一的大义面前，统治阶层对中、下层文化有着聚会、指导的作用，如木氏土司率先附民，跟随明军平定边疆，由此受到明朝优待、重视，这种政治行为有积极意义，一则有利于纳西族自身的发展，二则促进了国家的统一、稳定。吴三桂叛乱时木懿土司坚志不从，也是从民族大义出发的。抗战时，广大中下层纳西族群众响应政府抗战政策，捐资捐物、奔赴前线。当然统治阶层文化的发展也受到中、下两层文化的制约。他们在制订政策、条例，不能不考虑底下百姓实情，如果不能顺应民情（或政策失误），一则危及自身统治地位，二则给中、下层人民带来危害，雍正元年，木氏把持的封建庄园领主制已明显不能适应生产力的发展，但仍守其旧制，不思改革，以致其五代嫡族阿知立顺应民情，登高一呼，应者如云，木氏土司时代宣告结束。

上层文化也不能脱离中下层文化，他们必然要受到中下层文化的影响，尤其受民族性影响更大些。因为他们大多从民族性的生长带、营养源——民间文化层的母体走出来，自身受到限制到民族精神、民族性格的深沉熏陶，因此，他们身上的民族性因子、民族情结也都比上层文化深厚得多。就清代纳西族文人的作品来看，他的作品内容大多反映故乡山水自然风景，抒发热爱家乡、怀念故乡之情，对故乡人民的殷殷关切之情，以及作为民族一分子的自豪自新情怀。有些诗人还写出了纳西语、汉语互通的诗文，如悬挂于木府官道上的“天雨流芳”，纳西义为“读书去吧。”
明朝文人杨昌认为木氏土司执政最大的特点是能安民，使百姓数百年不受兵祸之患，这为全国许多土司做不到；土民控告或有其实，但历代木氏土司的“昏明仁暴”要具体分析，同样，“选授之令”(流官)，也有“昏明仁暴”之别，不能一概而论。木氏土司施政，某些方面，也适合当地的实际(宜民)，不然早已“亲离众叛，斩木揭竿”，起来造反了。“至于文教显晦”，也有一定的条件和时机，某些办学较早的地方，至今(嘉庆)也未有人考中进士，丽江所属之中甸、维西，改土归流百年来参加科举考试者也寥寥无几，这又是什么原因?杨昌曾说：“盘错深而文章生，阅历久而识力定。”
说明文化的积淀是有个过程，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达到的。丽江文化，尤其是后期文人文化的兴起及社会历史的发展，是与木氏土司高远的政治策略，励精图治的执政理念是有内的联系。历代木氏土司惨淡经营滇西北近半个世纪，对纳西族及周边民族地区的贡献是巨大而突出的，是不容抹杀的。
木氏土司在历史上曾起过积极作用，也是因为能够与时俱进，顺应历史潮流。一个民族，无法割断历史与现在、未来之间的联系，一个民族的精神，必定只能建立在传统文化的基础上，又要超越它，而要推进这一历史进程，我们必须首先了解这个民族的历史，理解这个民族的传统文化、传统精神、理解这个民族成员的深层世界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