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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圣乐]对《顾颉刚铭“九鼎”》一文的几个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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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顾颉刚铭“九鼎”》一文的几个疑问

黄圣乐

东方早报 2009-3-1 2:14:46

 
  
 
  读朱维铮先生2月22日发表于《上海书评》的《顾颉刚铭“九鼎”》(下简称“朱文”),对这桩我以前不甚了解的民国时期的公案有了较为深入的了解,收获颇多。朱先生对顾颉刚先生似素无好感(看《上海书评》2月1日发表之《顾颉刚改日记》),在此文中对顾先生自然亦颇多贬抑之辞。但文中有几处似与事实有一定出入,今写出来向朱先生请教,也请读者指正。

  朱文说:“既然从1923年起,顾颉刚就坚持说大禹治水、禹作九鼎,均为战国后古书‘造伪’,由此建构出‘层累地造成的中国古史’的辨伪系统,怎么时过二十年,到1943年,他却自悖其论,承认‘禹作九鼎’实有其事,向蒋介石‘献九鼎’呢?”据我所知,顾颉刚先生从未发表过“大禹治水”“为战国后古书‘造伪’”的意见。顾先生在1923年2月25日致钱玄同信中,写过下面这些话:“《商颂·长发》说‘洪水芒芒,禹敷下土方;……帝立子生商。’禹的见于载籍以此为最古。……看这诗的意义,似乎在洪水芒芒之中,上帝叫禹下来布土,而后建立商国。然则禹是上帝派下来的神不是人。……《商颂》,据王静安先生的考定,是西周中叶宋人所作的(《乐诗考略·说商颂下》)。这时对于禹的观念是一个神。到鲁僖公时,禹确是人了。《閟宫》说,‘是生后稷,……俾民稼穑;……奄有下土,缵禹之绪。’(……到《閟宫》作者就不同了,他知道禹为最古的人,后稷应该继续他的功业。……)”(《古史辨(一)》62页)顾先生在同一年发表的《讨论古史答刘胡二先生》还提出“禹是西周中期起来的”的看法。总之,顾先生只疑禹本来并非人王;却并未讲过类似“大禹治水”“为战国后古书‘造伪’”的话。至于《史记·封禅书》等所说禹铸九鼎,大概是从《左传》宣公三年王孙满对楚子语中“夏之方有德也,远方图物,贡金九牧,铸鼎象物”的说法演变而来的。顾先生对禹铸九鼎说法出现的时代本并无明确意见。在《讨论古史答刘胡二先生》一文中顾先生只说他在1923年给钱玄同的信中曾据《左传》此文相信九鼎是夏铸的,禹的出现与九鼎上所铸纹饰有关系;因顾先生又怀疑“贡金九牧”之语,所以放弃此说(《古史辨(一)》63、119-120页)。至于先秦无禹铸鼎之说,是顾先生和童书业在1937年合作发表的《鲧禹的传说》(《古史辨(七·下)》194页)中才明确提出来的意见,并非朱文所说的“1923年”。关于此问题,还有两点需要说明:第一,指出先秦无禹铸九鼎之说,并非建构“层累地造成的中国古史”的重要根据;第二,据童教英说,《鲧禹的传说》等文都是“由父亲搜集材料,写出初稿,然后由顾颉刚修改成定稿”(《从炼狱中升华——我的父亲童书业》49页,《鲧禹的传说》已被收入近年出版的《童书业史籍考证论集》),将此意见归在顾先生一人身上,恐亦不妥当。

  关于顾先生所撰鼎铭(二)中“於维总裁,允文允武”一句,朱文解释说,“首句分明套用《周颂》‘於皇武王’,而‘於皇’据清人《诗》注乃表示赞叹的发语辞。但内有‘皇’字,便可能犯忌,……顾颉刚于是用生造的‘於维’代替了。次句‘允’作信解,也是《诗》《书》常用字,而‘允文允武’则语带双关,既赞总裁兼委员长乃唯一的文武领袖,又可据《尚书·冏命》释作总裁真是周朝文、武二君‘聪明齐圣’的不世出的伟人,至于《冏命》是‘伪古文’,就顾不得了。”其实“於维总裁”句即使是套用《周颂》“於皇武王”,“犯忌”之说亦不能成立。众所周知,《武》“於皇武王”之“皇”并非专制君主之“皇”,而是“大”的意思,顾先生自然不会不知道这一点。更重要的是,此句其实不但不是套用《周颂·武》,“於惟(‘维’与‘惟’古通用)某某”也并非顾先生生造。这类说法常见于汉代传世古书及碑铭,《汉书·叙传下》“於惟帝典”(颜师古注:“於,叹词也。”),《郎中郑固碑》“於惟郎中,寔天生德”(《金石萃编》卷十),《敦煌长史武斑碑》“於惟武君,允德允恭”(《金石萃编》卷八),《荆州刺史度尚碑》“於惟我侯,允懿允明,文武是该,克忠克贞”(《隶释》卷七),是其比。伪古文《尚书·冏命》“昔在文武,聪明齐圣”中的“文武”自然指文王和武王,但是这跟顾先生所撰鼎铭又如何能够比附呢?从我们上举汉碑“允德允恭”、“允懿允明,文武是该”等话来比照,顾先生所作鼎铭“允文允武”中的“文武”则恐怕只宜作形容词理解,而决不好与“周朝文、武二君‘聪明齐圣’的不世出的伟人”等意义牵合。朱文以顾先生不顾《冏命》之伪以媚蒋,实在是无从说起的。

  关于顾先生所撰鼎铭(一)原文“万邦协和,光华复旦”被马衡改作“协和万邦,以进大同”,朱文解释说:“首句出于《尚书·尧典》‘百姓昭明,协和万邦’。据清代汉学家较通行的诠释,百姓指百官,协意为合,邦指封国。二语大意谓帝尧告诫百官,放明白些,要使天下万国和睦共处。这是未然语,表示一种期盼。但顾颉刚将‘协和’与‘万邦’二词对调,意思就变了,变成已然语,暗喻蒋介石已使万国实现和谐。”“协和万邦”是动宾结构,“万邦协和”是主谓结构,其差别并不一定在于“未然”和“已然”。从语法上讲,“协和万邦”自然可以根据语境表示“协和了万邦”或者“使万邦协和”的意思。从《尧典》上下文很容易看出,“协和万邦”实非“未然语”,而是对尧统治时盛况的描述。此句孔颖达《正义》说:“百姓蒙化皆有礼仪,昭然而明显矣,又使之合会调和天下之万国。其万国之众人于是变化从上,是以风俗大和,能使九族敦睦,百姓显明,万邦和睦。”可以代表大多数学者的理解。《东观汉记》“盖闻尧亲九族,万国协和,书典之所美也”(《后汉书·下邳惠王衍传》李贤注引和帝诏),正是汉人引《尧典》时把“协和万邦”理解成“万邦协和”的确证。朱文却将此句翻译作“帝尧告诫百官,放明白些,要使天下万国和睦共处”,平白增添了“告诫”、“要”等词,并把“昭明”解释为“放明白些”,都与《尧典》原文意思不符,其症结是否都在于想把“协和万邦”解释成“未然语”,进而给顾先生贴上“寡亷鲜耻”的标签呢?最后说一句,《尧典》作“协和万邦”而不说“万邦和协”,是和下句“黎民于变时雍”趁韵(看朱骏声《说文通训定声》“邦”字条,“邦”、“雍”是古东部字);马衡将顾先生所写“万邦协和,光华复旦”改为“协和万邦,以进大同”,最平实简单的解释恐亦当从押韵的角度考虑(“同”也是东部字)。所谓马衡对顾先生的“谀词”“难以忍受,非改不可”云云,大概也属求之过深的推论。 

       黄圣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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