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上提供给我们的物质财富足以满足每个人的需求,但不足以满足每个人的贪欲。”---甘地
经济与制造技术的进步,致使人们对商品占有、求多的欲望越发可能,这种欲望来自于人性中的贪婪和嫉妒引起的攀比和竞争,它“摧毁着人类的智慧、平静和幸福。”直接后果是迅猛发展的资源密集型产业,并大量消耗不可再生资源;环境污染、生态质量水平降低。
现代经济与工业化文明的发展还可以为生活提供多少有价值的知识与技术支撑?而幸福取决于现代经济的发展还是取决于我们对未来生活的态度?
本文以为,产品设计研究不是将一项物品的开发作为单纯与经济活动结合的过程,而是将它看成与经济、社会、自然生态结合并且相互协调发展的过程,视为一项责任,一个目标,一种文化:把获得经济效益、社会效益和生态效益相统一的综合效益作为设计(包括技术应用)研究的基本目标,这应该成为设计研究工作一贯秉持的核心价值。
本文遵循并探讨“土地伦理”与“环境限制”理论内切中当代设计主题的“生态学”概念,尝试就这样一种思考,诠释在生活用品创新设计中,经济的、技术的、生态环境的多种价值因素以完整的“生态系统”作用于创新工作的意义;结合当今加工型企业产品发展的要求,尝试开展“中间技术”(以小巧的工作单元及善用当地人力与资源的地区性工作场所等基础观念)应用研究与“居住地文化”应用研究,并依据“低环境影响、低技术设计”的基本思想指导生活用品的开发与设计。
一、小的是美好的
现代经济与工业发展的目标与人们对幸福的追求是一个悖论的关系,每扩大一次需要就增加了对生存的恐惧;永无节制的贪欲与平静、和谐的生息是冲突的,只有通过减少需要,才能有助于真正减少那些成为冲突与战争根源的压力;机器奴役下的劳作与体验生命快乐的创造、参与无可比拟,我们应当寻求一种技术上的变革,为我们提供能力制衡当前威胁我们全体的破坏性趋势的发明与机器。
《小的是美好的》作者试图为我们描述的是一种新的发展模式。注②
1土地伦理(简朴与非暴力)
美国《新闻周刊》2007年1月专题报道了泰国的“佛教经济学”。自06年军方推翻他信政权以来,泰国政局一直处在动荡不安之中。临时政府总理素拉育调整方向,采取了结束泰国社会西化的经济举措,降低外资在泰国经济中的作用。据分析,这套施政纲领乃得自已年近八旬的泰国普密蓬国王的思想。这位执政时间颇长的国王,在泰国一直倡导谦逊、简单和量入为出的生活方式,其观念被称为“佛教经济学”。简单说来,它主张在实现幸福过程中,拒绝过热、投机性的增长,也排斥增长的最大化,追求适度、理性、自我免疫,从而使泰国得以避免全球化带来的冲击。
佛教经济学是《小的是美好的》作者舒马赫在著作中最早引用的提法。而《佛教经济学》(Buddhist Economics)一书是泰国佛教学者佩尤托(VenerablePrayadhpayutto)1992年出版的专著,1994年又出了补订版,英译者为Dhamma vijaya和Bruce Evans,该书在西方学界产生了积极反响,1994年获得法国尤奈斯库和平教育奖。作者在书中将古老的东方佛教智慧与现代经济学的知识熔为一炉,试图解答自由市场经济给人类带来的根本问题,诸如增长癖和无限发展偏执狂,过度消费与过量生产等。作者观点鲜明,针对性很强,以全新的角度质疑现代化可以解决人类一切问题的盲目与自大。其土地伦理观念实质上来源于东方的佛学思想,影响了大部分的欧美基于生态系统保护研究的经济学、文化学专家与建筑学、设计学学者。
“一个事物, 只有在它有助于保持生物共同体的和谐、稳定和美丽的时候,才是正确的;否则,它就是错误的。”《沙乡年鉴》奥尔多-利奥波德(美)
在历史上,这样从伦理的角度提出人和自然的关系的标准还是第一次。佛教中有不杀生的戒律,但它是从尊重生命的角度提出的;自然主义者,如美国的梭罗主张保护荒野,是从审美的角度提出的;20世纪初的美国自然保护主义者主张保护资源,则是从经济学角度提出的,即保护对人类有用的东西。而利奥波德的尊重土地、热爱土地的理论,是从总体上提出的,客观认识人和自然关系的生态学理论,并从此为所有学科研究的目的性提出了根本性的质疑与发展领域。
“由于伦理学是“主观的”,人们就以为它与“客观”现实并无联系。”“如果世界想要从过分消费和过量生产的蹂躏中获得拯救,经济学家必须学会理解伦理学对于他们领域的重要性。正象他们应该学习生态学一样,他们也应该学习伦理学,弄清人类欲望的本质,获得全盘的透彻的了解。而这里恰恰是佛教所能给予极大帮助的一个领域。”---佩尤托(泰)
基于佛教经济学的研究,学者将创造财富的手段分为三种:(1)暴力且非法 (2)暴力且合法,和非暴力但非法 (3)非暴力且合法
核心思想为反对暴力或非法摄取财富。
“暴力和破坏正是道德贫乏和安全缺失的产物,无论从身体上还是精神上,我们都受到人与自然联系好坏的影响和控制。”凯勒特《生命的栖居-设计并理解人与自然的联系》
佛教经济学的主旨是简朴,是合理,是不可思议的“小”,是以最少量的消费赢取最大的福祉。在这一点上,我们会看到佛教经济学与现代经济学最大的区别:前者企图通过最佳消费方式使人类获得最大限度的满足,后者企图通过最佳生产方式来尽量扩大消费,且无节制的破坏自然与人类的身心平衡。
本文认为,“体验经济”思想是将“以人为本”设计观念导入极致的意志来源,所谓使用者在经济发展的特定原则里,是消费的主体,又是被消费的对象。即:买卖产品就是“买卖人”,“买卖共同体”。在国内创新发展领域,单纯依赖经济发展而后带动设计教育与设计研究发展的极端功利思想在大行其道。
“以人为本”的设计思想将如何转变为“以人与自然环境和谐为本”的设计思想。土地伦理、简朴与非暴力等概念,都是我们可以借鉴与结合自身工作进行探讨的基本知识,我们需要突破经济“锁定效应”的藩篱,注③进而践行一种新的生态美学及服务设计思想。注④
案例1:中山岐江公园(广东)
在以GDP衡量城市实力的时代,我们看到的是无情的拆毁城市旧有的建筑,过去的城市变成“一张白纸”,然后画“最新最美的图画”,结果是城市记忆的消失和大量劣质建筑之盛行。广东中山的岐江公园则以场地与材料的保留、再用和再生为途径,实现了一个化腐朽为神奇的“低碳设计。”
(荣获美国景观设计协会(ASLA)2002年度最高奖项——荣誉设计奖及2004年第十届全国美术作品展览环境艺术类金奖)注⑤
“废物这个概念是一个和大自然格格不入的概念,不过它是人类社会中一个日见重要的特征,欧洲人每年制造的垃圾重达半吨,而美国人的手笔是欧洲人的一倍半。丢弃了这么多垃圾,废物只需扔出去就可以抛诸脑后的日子不久就要一去不复返了。”《生态学》大卫-布林尼(英)
案例2:德国韦尔卡恩(Wilkahn)Modus椅子
产品材料回收率87%,天然可再生资源织物面料,可追述环境维护清单。(利用模具技术在部件上制成编号并说明材料身份;产品生命周期指标等)
2“中间技术”应用(居住地劳动力、成本低廉、生产方法简单、就地取材、就地消费)注⑥
“每个人都生产一些东西比少数人生产很多东西更为重要” 舒马赫《小的是美好的》
“资源密集型的大型化生产导致非人性的工作环境,经济效益降低,贫国与富国的差距拉大,资源枯竭和环境污染。人们应当超越对“大”的盲目追求,提倡小型机构,适当规模,中间技术,等等。所谓中间技术,有利于“创造就业机会”这一首要目标的实现;有效地利用本地资源;能增加劳动的愉悦,而不是把人变成奴隶;经过适当培训,人人可以运用。甘地如是说:大量生产帮助不了世界上的穷人,只有大众生产才能帮助他们。大众生产的技术正是一种“中间技术”。”王森《就想开间小小咖啡馆》
结合制造企业发展也一样,我们从没有象今天这样被经济运转下选择怎样的加工技术困扰过,一系列竞争成本问题和资本利润诱惑成为所有制造企业选择技术的怪圈。没有自主的产品品牌运营,没有自主的生活价值取向的引领,更没有了赖以生存的资源保护意识的情况下,企业类似一些没有了神智的经济动物在狂热的鼓噪着。抄袭、伪劣、盲目、缺少产品持续发展的意图与谋略,技术配置到达了企业发展的最大容量,反之带来企业最大的风险与负担,随之而来的是掠夺与欺瞒意识横行,单纯依靠产品制造加工所能赚取的利润越来越薄,忽视或者无视自己地域资源的可能性越来越显得明显而无可挽回,企业力不从心的情况比比皆是。我们赖以生存的环境在无辜的情境下被迫转换着所有的工业垃圾并到了不可逆转的恶性循环地步。
中间技术概念的提出,不单是在倡导一种更加合乎情理的生产运营方式,也是基于土地伦理意识向现今的生活价值观念与生产观念提出建议。
地区资源利用与技术的适用性是中间技术应用最基本的原则。闭环注⑦;资源最佳利用;能源消耗最小;零污染。
中间技术包含三个类型:利用先进技术及思想改造落后技术及思想;将先进技术加以改革、调整以满足中间技术应用的需要;进行实验、研究,直接建立中间技术。
戈凯尔政治经济研究所 加吉尔教授
结合环境系统改善与资源利用则基本表现为:
① 提高资源能源利用效率的技术
② 提高产品寿命的技术
③ 生产过程中“三废”减排的技术
④ 容易后处理的代用产品技术
⑤ 减少生命周期各阶段的废弃物减排技术
⑥ 产品生命周期各阶段的废弃物有效利用技术
⑦ 生产过程尽可能使用循环再生产品技术
⑧ 产品能够再利用技术
设计工作也是一种劳动,可以产生智慧,其过程可以伴随快乐、可以体验冒险精神;集体劳动可以孕育利他(为人民服务)的分享主题。就中间技术叙述里描述的诸多子项,恰恰可以成为一般设计的劳动准则,即设计完全可以承担并履行地域经济、文化发展所需要的基本技术职能,或者说设计就是一门技术。
“经济发展的基础建立在经济领域以外,建立在教育、组织、训练上,还建立在政治独立和自力更生的民族意识上,不能靠外国技术人员或脱离老百姓的本国名家实行巧妙的移植手术使它[生长出来]” 舒马赫《小的是美好的》
3居住地文化研究
“如果改革的性质使得前辈没有什么可以教给后辈的,或者后辈没有什么可以从前辈那里受益的,家庭生活就会崩溃。”舒马赫《小的是美好的》
“一种真正的人类生活方式的实现被确认为:对所在区域的地理结构、植被和野生生命形式的广泛控制和根据人类的目的使用它们。同时,它也为人类共同体提供了对居住地强烈的情感依赖。人类如同所有其他物种一样,被限定在一种与其他地球共同体成员的联系之中。西方文化传统中的现代人已经开始逐步意识到,如果要去体验或者实现任何一种自我的良好状态,我们就极其需要其他物种的健康。”理查德-瑞吉斯特《生态城市---重建与自然平衡的城市》
居住地文化研究对现代产品设计有基本的启迪作用,是传统意义上的“设计源于生活”理念的发扬。首先是设计多样性原则的理解与采纳。求同存异,基于共同体利益的集合以及各自发展的需要展开的一系列的产品策略与产品开发设计。
“(1)保留:过去留下的东西很多:从自然元素上讲,场地上有水体,有许多古榕树和发育良好的地带性植物群落,以及与之互相适应的生境和土壤条件。从人文元素上讲,场地上有多个不同时代船坞、厂房、水塔、烟囱、龙门吊、铁轨、变压器及各种机器,甚至水边的护岸,厂房墙壁上“抓革命,促生产”的语录。对所有这些“东西”以及整个场地,设计师们都逐一进行测量,编号和拍摄,研究其保留的可能性,实现尽可能的保留。
(2)再用:原有场地的“设计”毕竟只反映过去人的工作和生活,以及当时的审美和价值取向,从艺术性来讲,这些与现代人的欲望和功能需求还有一定的距离,还需加以提炼。通过增与减的设计,在原有“设计”基础上产生新的形式,更充分地满足现代人的需求。
(3)再生设计:原场地内的材料,包括钢材、乡土物种等,都可以通过加工和再设计,而体现为一种新的景观、满足新的功能。经过再生设计后的钢被用做铺地材料,乡土野草成为美丽的景观元素。”
上述文字为案例1设计者关于中山岐江公园改 造设计工程的描述。可以借鉴为居住地文化研究与设计发想的几项准则。《低碳美学下的新桃源憧憬》作者:俞孔坚
(4)生活方式研究
小生境,大作为。经营管理长尾理论里的“利基”概念正应和了生态理论里的“小生境”概念。
小生境(niche):某一生态系统内的某一物种的生活区域及其扮演的角色。
利基:(Niche)的音译,利基营销又称“缝隙营销”或“补缺营销”,又有称为“狭缝市场营销”。菲利普·科特勒在《营销管理》中给利基下的定义为:利基是更窄地确定某些群体,这是一个小市场并且它的需要没有被服务好,或者说"有获取利益的基础"。
1该市场具有足够的规模和购买力,能够盈利。
2该市场具备发展的潜力。
3强大的竞争者对该市场不屑一顾。
4公司具备所必需的能力和资源以对这个市场提供优质的服务。
5公司已在顾客中建立了良好的声誉,能够以此抵挡强大竞争者的入侵。
当我们将上述市场概念赋予生态的审视态度,会大受裨益,5点都是在诚恳的告诉我们“小”的价值内涵。适宜的消费需求、消费能力、企业竞争位置、适宜的技术投入与保障、适宜的生活态度与模式。
Niche market针对的是被忽略或细分的数量较小的客户群,由于传统营销无法满足此类需求,因此蕴含丰富的市场机遇。若能有效地将niche market的市场资源聚合起来,也能产生可观的利润。在人们普遍厌倦了大众市场的伪劣与低廉后,能够有效的对小众市场产品进行设计研究,不单带来可能的发展,也是生活品质提升的机遇。所谓“小”了,有效的资源与能量全部发挥其上,整体生活品质提升是必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