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萨克阿肯阿依特斯在德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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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萨克阿肯阿依特斯德国

 

  王霄冰

(原载《民族文学研究》2012年第6期,第90-107页。以下文字并未经过校对,引用时请参照纸质版或PDF版。)

  [内容提要]本文以两位哈萨克阿肯歌手在德国的阿依特斯表演活动为例,分析传统的民族民间口头艺术在跨文化交流中所可能遇到的困境和问题。非物质文化遗产在全球化时代得以传播的同时,其内在价值与外部认可之间的矛盾也会凸显出来。

  [关键词]口头艺术非物质文化遗产 哈萨克 阿肯 阿依特斯

  “2009/2010德中科学教育年”期间,与两国数所大学的多位学者一道,笔者参与策划并开展了一项有关“哈萨克阿肯阿依特斯:仪式、文本与表演”的研究。[1]来自德国方面的学者,除了少数中亚民族学专家之外,大部分都和本人一样:既没有研究哈萨克文学的学术背景,也不懂得哈萨克语。我们的动机,一则是为了填补德国学界的一项空白,[2]二则是为了做了一个跨文化交流的实验,想看看阿依特斯这一来自中国天山深处的哈萨克文化瑰宝,在遭遇到一群生活在德意志文化环境中的、没有任何哈萨克学知识的学者以及普通人时,将会发生怎样的文化碰撞,并做出怎样的自我调适与文化选择。本次活动共由两大部分构成:一是哈萨克的阿肯歌手和学者访问德国(2010年5月,为期10天),并在不同的场合表演阿肯阿依特斯;二是德国的学者团队访问新疆(2010年6月,为期12天),考察当地的阿依特斯文化及其传承状况。以下的研究,主要基于第一部分活动的内容以及当时所搜集到的资料。

  一、作为口头艺术的阿肯阿依特斯

  阿肯阿依特斯,是一种源于哈萨克民族民俗生活的民间艺术形式,据推测起源于15至18世纪间。它在文学上被认为植根于在各种民间仪式上演唱的传统民歌,如婚礼歌和挽歌等。[3]阿依特斯(aytis)在哈萨克语中,包含“索求、竞争、争论、较量、轮唱、对唱”等多种意义,后来被引申为“用诗歌进行智慧的较量”。[4]阿肯(aqin)则是对阿依特斯诗人/歌手的专用名称,哈萨克学者哈拜认为,把“阿肯”翻译为“即兴诗人”、“游唱诗人”或“民间歌手”,都不足以确切地表达它的涵义。[5]但我们可以从中了解到,阿肯是一种集诗人、说唱者、歌手、乐师于一身的、多才多艺的即兴创作者与表演者。在演唱阿依特斯时,阿肯一般都成对地出现,相互展开言语的竞技。由于是现场编诗、自弹自唱,所以他们所用的乐曲大多并不复杂,且经常重复。曲调多来自民歌,在风格特征上带有一定的区域性和部落性。[6]

  阿肯阿依特斯的难度,在于即兴创作与演唱。一位出色的阿肯,不仅要有动人的歌喉,会娴熟地弹奏冬不拉,背会一些常用的乐段,而且最为重要的,是要掌握临场作诗的本领。为了做到这一点,阿肯们在平时就注意积累,除了日常的生活知识之外,也要学习书本知识。作为民间的天才诗人,他们吸收和消化各种信息的能力极强,能够把所见所闻很快地转换成诗句,并即刻融入到演唱当中。在德国期间,两位阿肯有时会一边走在街上一边独自吟唱编词。据其中的一位阿肯纳戈曼介绍,在每次前往自治州或自治区参加阿肯大会之前,他都要提前好几个月做准备,有时候想词想得晚上都睡不着觉,感觉自己老得很快,年纪轻轻的头发已很稀少。可见得即兴弹唱是一种需要精神高度集中的相当辛苦的脑力劳动。

  我们也可以说,阿肯阿依特斯是一种典型的表演性口头艺术,即理查德﹒鲍曼(Richard Bauman)所谓的“情境性的行为(situated behavior)”。它“在相关的语境(context)中发生,并传达着与该语境有关的意义。这些语境可以从不同的层面来确认,比如场景(settings),即由文化所界定的表演发生的场所。再比如制度(institutions,如宗教、教育、政治等),……”[7]传统形式的阿依特斯的情境性十分明显,特别是民俗阿依特斯,即在婚礼、丧礼、婴儿出生、和其他节庆娱乐场合上进行的对唱,有时以集体的形式(一群小伙对一群姑娘)展开。其中婚礼中哭嫁的部分称为“萨仁”,由新郎方和新娘方组成两个团体,曲调较为忧郁舒缓,女方抒发离别家乡的忧伤情感,男方则极力安慰新娘。在婚礼仪式结束后、姑娘行将出门之前,所唱的是送别的阿依特斯,由坐在帐篷中的新娘及其嫂子们、女友们,和帐篷外的小伙子们对唱,前者继续表达依依不舍之情,后者告诉新娘已经嫁人、成了一名家庭主妇。这种阿依特斯曲调较为轻松活泼,被称为“阿吾-加尔”,又因为每句唱词后面大都要加一个“加尔-加尔”的短句,所以也被称为“加尔-加尔”。[8]

  这种情境性表演的本质,正如理查德﹒鲍曼所言,在于现场的交流。[9]它首先发生在对唱的两位歌手之间,二者通过你一段我一段的口才竞技,仪式性地展开相互的“攻击”。另一方面,即便二者之间的竞争再激烈,他们也从来不会忘记眼前的受众。阿肯们在阿依特斯开场时往往会面面俱到,把眼前的“情境”与“事件”(event)直接转化为诗行。以纳戈曼和贾米哈在柏林洪堡大学的第一场对唱为例,由年长一些的男阿肯纳戈曼开头,他唱道:

  作为男人不支持自己的民族

  这是民族的耻辱

  辜负了民族的期望是男人的错

  召唤我像白骏马的灵感

  我会成为滋润柏林的雨

  带着诗歌进军欧洲

  感觉像阿特拉爷爷一般

  哺育了像阿拜、乔汗、克勒士等的民族

  是我的哈萨克族

  有着辽阔的阿勒泰、塔尔巴合台、伊犁

  我携带着祝福来到这里

  朋友愿神明的光芒照耀着你

  望我们被幸福围绕

  在柏林加把劲来

  像叶德圪(部落)的金骏马一样

  祈祷着真主保佑得到了唱的轮次

  我的诗歌在寓意上不会出错

  在我身边的是我的对手贾米哈

  你是位有鹰眼的猎手

  曾战胜哈里哈和哈那提别克

  对自己的艺术天赋充满自信

  你是位阿巴克(部落)的姑娘

  大家尊重你让你坐上尊位

  我总是娇惯可爱的你

  怎么突然长大

  像只獾一样,像水壶(又圆又胖)

  我给你这样的评价

  你是不是很迫不及待

  别着急,我会把轮次给你

  那现在尽情地开始阿依特斯吧

  就像龙卷风的咆哮一般,哎吔吔吔[10]

  在这里纳戈曼唱出了他和贾米哈二人前来欧洲弹唱的语境与心境:他们肩负着民族的期望而来,就像曾经进军欧洲的先辈阿特拉那样,希望能不负众望,让自己的歌声变成“滋润柏林的雨”。他也介绍了自己和对手贾米哈出身的部落,以及他们共同归属的民族——哈萨克。同时他把祝福送给了眼前陌生的异国听众,鼓励同伴“加把劲”,并马上开始了第一轮的调侃,取笑她矮胖的身体特征,和“迫不及待”想要出场的情形,为她的出场做好准备。

  当然这样的开头不会是千篇一律的,而是根据每一次的场景都会发生变化。几天后,我们离开柏林,到了莱茵河畔的波恩,在波恩大学俱乐部举行“哈萨克阿肯阿依特斯与中亚口头传统”的学术研讨会,晚上请两位阿肯为出席会议的学者们做现场表演。同样是纳戈曼开头,这回他唱道:

  以安拉的名义开始梳理语词

  我们是以精辟的语言来开拓前方道路的青年

  特意感谢你们

  因为你们宣传了哈萨克的阿依特斯

  从历史上说起

  我们是赛人、匈奴和突厥的后代

  跟卫拉特打仗二百多年

  也有过像野鹿受猎人的惊吓般恐慌

  在阿布赉汗时期恢复士气

  在白宫(毡房)前竖起一面面旗子

  哈班巴依、波跟巴依等英雄们带领军队

  全力打垮了准噶尔

  我们带来了这个民族的问候

  我们是勇敢青年

  不断复述长辈们的话

  贾米哈,祝你的阿依特斯顺利

  安拉又让我们碰面

  为了编诗我会更加努力

  像平时一样别失去你的耐心

  在莱茵河边唱好

  我们可能不会再有这种机会

  该把轮次给贾米哈了

  像奶奶们的黑肥皂的美丽女孩,哎吔吔吔

  这段唱词中只有开首一句“以安拉的名义开始梳理语词”和最后的感叹词“哎吔吔吔”属程式性的套话,其他全都是针对当时的特殊情境即兴编唱的诗行。面对前来参加会议和倾听演唱的各国学者们,纳戈曼先是表示了感谢,然后一连用八句歌词,精辟地叙述了哈萨克的历史。接着,他强调了自己和贾米哈今天是作为这个民族的儿女和代表出现在这里,并鼓励对方唱好,提醒她不要失去耐心,这样的机会一生也许只有一次!最后一句则是对贾米哈的调侃,为她的弹唱提供话头,并让听众们把注意力转向她那一边。

  那么贾米哈是怎样回应的呢?在柏林,她接口唱道:

  啊,朋友你说什么我们都高兴

  希望阿依特斯永驻人间

  不知柯尔克孜朋友在议论什么

  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柯尔克孜、哈萨克自古以来是一个家族

  我们会沉浸在见到亲人们的喜悦中

  ……

  你让我唱我就尽情的唱

  阿肯是不会退步在赛马跟前的

  自古以来就是突厥根源、哈萨克血统

  我来讲述、翻阅我的历史

  几百年以来保留着阿依特斯

  是神圣的哈萨克古老智者的功劳

  为了研究哈萨克族的阿依特斯

  外国的学者们积极参与

  我对这个国家的学习精神十分佩服

  我高兴的心花怒放

  研究完自己国家的历史

  背诵完了另一民族的史诗

  诗词如绸缎般绚丽多彩

  在绸缎之神旁翩翩起舞

  女儿的诗歌如同马奶子一样

  让他们如痴如醉

  柏林的所有人都来倾听

  小巧可爱的姑娘弹唱吧

  家乡将我抚养成为一个心灵手巧的姑娘

  别想用讽刺的话语打败我的信心

  母亲曾引导你做个真诚的人

  你的讽刺会使我越战越勇,

  狗獾是越打越肥胖

  大家多次让我们两人对比较量

  我们要为去往梦想的巅峰而不懈努力

  在新疆大名鼎鼎的阿肯

  拥有英雄的优秀血统

  今天我们满心欢喜

  人们惊讶于阿依特斯的神奇

  让我们的盛会响彻德国首都的天空

  在柏林进行了阿依特斯我们还有什么愿望

  贾米哈在这里也是首先抒发了自己激动和欢喜的心情。接应纳戈曼刚才的话语,她更进一步完善了对发生这次对唱的情境与事件的描述:“为了研究哈萨克族的阿依特斯,外国的科学家们积极参与”。因为现场的听众多是洪堡大学的学者,一批研究柯尔克孜语言文化的专家,所以她把哈萨克和柯尔克孜的友谊放到开始来歌颂,并因有人在交头接耳(现场翻译)而开他们的玩笑。她也针对纳戈曼要自己加把劲的勉励,立志为实现梦想而“不懈努力”,唱出了“柏林的所有人都来倾听”、“让我们的盛会响彻德国首都的天空”等豪言壮语。为了造成有趣的氛围,她又幽默地夸自己是“小巧可爱的姑娘”,宣称自己的“诗词如绸缎般绚丽多彩”、“诗歌如同马奶子一样,让他们如痴如醉”。

  不仅开场白如此,在演唱的过程中,阿肯们也会不断地把周围发生的事件,即刻编入唱词当中。像贾米哈故意批评有些听众“在议论什么”。在波恩大学对唱时,她也使用了类似的手法:

  哎,我愿意对唱到天亮

  宁静的夜、宁静的世界会颤抖

  我们对这当地的亲戚特别满意

  都有着热情好客的美德

  而跟我们一起来的

  大姐大哥怎么会窃窃私语

  在这种场合应该用心倾听

  骏马没人精心照顾,也不会驰骋万里,哎吔吔吔

  和老成持重、擅长用典、诗味浓重的纳戈曼相比,贾米哈似乎更善于用平白的话语来表达自己的所思所感。如当纳戈曼把她比喻成被捕猎的狗獾时,她马上机敏而幽默地回应道:

  哎,贾米哈来称赞好哥哥

  你肩负着民族的希望

  你说狗獾从山涧也抓得到

  你向我炫耀自己的能力

  但德国有着严谨的法律

  你却没有掌握一条

  不仅保护狗獾甚至保护蚂蚁

  这个国家的法律你还不懂

  所以贾米哈备受保护

  想碰我要小心会被抓住

  不断地把对手和听众考虑进来,唱出现场的情境与事件,并编出风趣的话语来引逗对手,以博得听众们的会心一笑,这就是阿依特斯作为表演的口头艺术的魅力所在。由于这种交流都是即时的、随机的,而不是程式化的、事先准备好的,所以特别需要阿肯和听众之间能够达成良性的互动与交流。否则一旦失去回应,阿肯们的情绪就可能低落,创作欲望与现场编诗能力也会大大下降;他们的艺术就会变成贾米哈所言的“没人精心照料的骏马”,“不会驰骋万里”。

  二、交流的困境

  阿肯之间、阿肯与听众之间达成默契的最佳条件,当然是大家都来自同一语言环境,且都相互熟悉。我们在新疆考察时曾听阿肯们介绍,近年来有人尝试着把新疆的阿肯和哈萨克斯坦的阿肯安排在一起对唱,结果由于文化背景不同,常常出现交流不畅的情形。这样的情况我们在新疆特克斯县访问时也有遇到。当时是在一个民俗风情园中,当地政府临时找了几对阿肯来为我们演唱,也许是县领导事先对他们提了些要求,但也可能是因为他们与我们素不相识的缘故,阿肯们比较拘谨,只是例行公事地表演了几段,内容也是礼节性,显然没能表现出他们应有的水平。

  对于表演中的阿肯们来说,听众的回应如简单的喝彩声、掌声和笑声等,都是至关重要的。在德国访问期间,两位阿肯在柏林、波恩等地共表演了四场。在柏林举行的第一场演唱是在洪堡大学的中亚研究所,其中一些学者能听懂哈萨克语,并不时地报以掌声和欢笑声,这使得两位年轻人大受鼓舞。但第二天在中国文化中心,来了二十多个德国人或旅德华人,大家都不懂哈萨克语。席间,听众们出于对歌手的尊重,就像在音乐厅欣赏古典音乐那样,一直绷着脸孔静静地倾听,中途既不鼓掌也不喝彩。唱完这场之后,贾米哈似乎非常泄气。我们来听听她在第三场时是怎么“抱怨”的吧:

  哎,阿肯们有阿拉希(群众)时更有生命力

  为了梦想之地飞翔不会疲倦

  哈萨克神奇的阿依特斯

  是为后代传下来的

  德国之行已经是五天了

  我们的心情像花儿怒放般开心

  第一天观众多、心情也好

  他们也非常珍惜阿肯对唱

  第二天来了将近二十个德国人

  因为听不懂内容他们摇头

  第三天来了不到十个研究者

  他们也要衡量我们的才能

  这样下去谁知会怎么样

  听众比阿肯少了很多,哎吔吔吔

  当交流遇到困境时,阿肯们只有通过互相激励来打气了。年长些的纳戈曼一边思索着该怎样来取悦眼前这些陌生人,一边还在安慰着同伴贾米哈:

  怎么唱才能符合你们的心意

  有你们做听众我的诗歌才会更加精彩

  约翰森奶奶[11]也来到现场

  是为了欣赏盛会

  手上有了像冬不拉的遗产

  诗会给我们无穷的力量

  地木拉提、曼拜特、王教授在

  遇到了像巴格达提这样的知音

  这里受到了很多专家的造访

  不要发愁没有人听弹唱

  我认为这些人

  能顶一千个人的倾听哦,哎吔吔吔

  他的这一招固然灵验,似乎说服了贾米哈。后者回唱道:

  哎,妹妹会按你说的做

  会唱关于你的幽默的诗

  有哥哥的人会有出路

  有哥哥在我还会为我的路发愁吗

  那是真正的研究者们在倾听

  有哈萨克在阿依特斯就不会消失

  如果研究者们研究我们的阿依特斯

  全世界就会了解哈萨克族

  哎,你将理想的鸟儿放飞向了天空

  珍贵的哥哥希望你一切顺利

  为后代留下你的诗做他们的榜样

  俗话说:有能力的时候做力所能及的事

  将幽默诙谐融入生活的哈萨克族

  有什么能比得上已放飞的灵感之鸟

  哥哥你那辉煌的事迹

  似乎已向全世界发出五彩光芒

  德国的男人都是脱了顶的

  基因也不像穆斯林

  哎,在新疆年轻人中只有你是谢顶

  请你找出合适的理由来作答

  假如说为人民编诗而脱发

  这只是你在尴尬时为自己找的借口

  你的头发稀少的原因

  是否是化学物品所致

  还是这原本稀少的头发

  在嫂子的抚摸下一扫而光了吗

  于是两个人开始就“谢顶”的问题展开了口角,以下的几段唱词十分精彩:

  纳戈曼:

  ……

  仔细思考一下这个世界

  会存在各种各样的头

  有着大耳朵的,有油腻鼻子的,有智慧的头

  也有人人见而躲之的

  双手被手铐拷上

  犯过罪的头

  而我的这个头

  日益稀少的头发

  是因为为人民(编诗)多发愁

  是有智慧、有价值的头

  但你会懂得么

  贾米哈你这傻子头

  贾米哈:

  哎,不要在陌生人前说不合式的话

  这不像是我哥能说的话

  那为了能超过我哥

  我就不得不找一个谢顶子,哎吔吔吔

  你像羚羊似的奔跑

  我加入了阿肯的队伍里

  我从不花时间去想什么男人

  只想着天天往馕上抹黄油

  在此跟纳戈曼哥进行对唱

  命运之神安排我们来到德国

  是谢顶子还是别的,我不得而知

  也不知会遇到怎样的男人

  我的命运掌握在安拉手中

  何须在途中挑选别人

  哥哥还未到而立之年

  尽管头发稀少像老人一般

  从外表看似乎非常彪悍

  是不是一部分头发被嫂子摸光

  另一部分头发也已经掉光

  是因为你从年少开始为人民(编诗)发愁

  因为头发的脱落

  也像和尚一般

  头的大部分都成了前额,哎吔吔吔

  纳戈曼:

  你不停地说着漂亮的话

  希望你不要唱出随意的诗歌

  拿出哈萨克女孩的修养来

  注意你的言行举止

  但是你嘲笑了你的大哥

  在那里信口开河

  哈萨克有句名言“聪明的头上不长毛”

  在盛开的生命之花中

  如果我有属于哈萨克的灵性

  希望这个灵性能降临在我一生的某一天

  贾米哈,希望你懂得这个

  为了阿依特斯我从不放弃

  在亚洲时已稀少的头发

  来到德国你把剩余的都拔掉了,哎吔吔吔

  ……

  我们是突厥联盟的一支

  是生活中充满了歌声的民族

  贾米哈祝福你幸福

  可爱漂亮的你

  希望你永远陪在我的身边

  尽管还没摆脱你的麻烦

  我们是伟大哈萨克的儿女

  母亲将歌曲的精华灌输于我

  如果你是真正的阿肯

  就把这种传统继续下去

  从生活中要学得的还有很多

  给这些人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让他们体会一下哈萨克族多彩的世界,哎吔吔吔

  贾米哈:

  哎,你的付出怎么会没有回报

  大哥你将传统一一列清

  朋友是真心为你着想

  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就发火

  我是故意让你灵感的火花不断涌现

  看起来你挺憔悴的

  我觉得做谢顶子也挺好的

  有些事不要不懂装懂

  在经济危机时就占了便宜

  能节约香皂和梳子吧,哎吔吔吔

  ……

  两位阿肯就这么自娱自乐地编唱出了一连串美妙的诗行,完成了这场精彩的对唱。这一方面在于他们过人的表演能力,另一方面或许也因为他们心里非常清楚:这样的困难只是暂时的,几天后回到家乡,一切就会回归正常。所以他们开始情不自禁地用对家乡的回忆和想象,来弥补眼前的空虚,就像纳戈曼在波恩对贾米哈唱的那样:

  你要像小马驹一样快乐地玩耍

  这样你哥才时刻心满意足

  为了让我宣传介绍哈萨克的阿依特斯

  家乡人给予我真心的祝愿

  ……

  这里五彩缤纷的生活

  这种生活就是充满歌声的日子

  幽默诙谐已融入哈萨克族的生活

  贾米哈我不会介意你的玩笑

  我会找机会返还于你

  千万别以为我会放在心里

  把朋友们请到家乡

  唱出了哈萨克阿依特斯的天籁之音

  伊犁、阿勒泰、塔城、叶米里河等

  如画一般的美景都让他们去欣赏欣赏

  在哈萨克的大草原欢迎他们

  让他们品尝我们的马奶子(酒)

  初次来到欧洲的两位阿肯,不仅要面对语言交流的困境,而且也要面对种种的“文化冲击”(culture shock),其中的部分经历也被贾米哈用调侃的口吻编进了诗歌当中。比如在贾米哈眼中,德国人总是一脸严肃,一点也不热情,还总是给他们吃比萨饼、汉堡包、生蔬菜(沙拉),并且总是步行而没有车接车送。这一切都和她家乡的习俗完全不同:要是有尊贵的客人来到哈萨克的毡房中,主人们不都是要杀马宰羊的吗?于是,这种鲜明的对比也出现在了她的歌词中:

  走在德国的首都

  找不到奶茶和面食

  观察首都的每个餐厅

  那啤酒享誉全世界

  尝一口就会头晕成醉

  给你提供蔬菜和汉堡

  如果不吃就会饥肠辘辘[12]

  哎,大哥你肩负着民族的希望

  希望你的光荣事迹在哈萨克中传颂

  你要真将亲戚请到家乡

  可以说我们能够款待他们

  我是个很大方的克列依部落的女孩

  从不会因招待客人而说累

  在那边不会找到叫比萨(饼)的东西

  你们去了给你们宰羊和小马

  会看到哈萨克的宽容面貌

  我们会非常欢迎你们的到来,哎吔吔吔

  哎,我们一直尊敬的大哥

  秋风吹散了想念的梦

  非常感谢地木拉提领导

  这一次的路途很顺利

  未来我们还会去更多大陆造访

  希望您能创造出更多丰功伟绩

  想向亲友开一个小小玩笑

  希望您露出温暖的笑容

  到这里以来一直都是徒步

  尽管周围都是交通工具

  整天走着去逛街

  我们的鞋也快烂掉了

  害怕地木拉提领导(不敢说)

  两脚都不管动了

  虽然大限没从安拉那里下来

  但却受到了人间的惩罚,哎吔吔吔[13]

  这些话语通过现场其他专家的翻译,都一一传到了我们的耳中。从那以后,负责接待的我们再也不敢让他们徒步行走了,出门时尽量坐公共汽车或叫出租车。从这个细节中我们也可以了解到,哈萨克阿肯是一群多么聪明且善于交流的人。据说在古代,有的哈萨克歌手可以凭靠三寸不烂之舌,去说服统治者做一些符合人民利益的事情。就是在今天,他们也常常通过善意的玩笑,在轻松愉快的气氛中讽谏领导或批评时政。例如领队的新疆师范大学历史学与民族学院院长地木拉提教授,因为怕两位阿肯掉队,一路上都让他们跟着自己。所以在柏林对唱时,贾米哈就讽刺他说:

  我们到柏林已经两天了

  行为举止都是合法的

  逛逛街我们会迷路

  不知道而盘桓

  领导想平安无事(把我们)带回去

  晚上都不能安心睡觉

  再三点我们这些人的名

  就像我们会丢失

  在新疆他要清点教学课时

  在柏林则为每天点名而疲倦了,哎吔吔吔

  三、民族的怎样才能成为世界的

  哈萨克阿肯纳戈曼和贾米哈在跨文化语境中所遇到的交流困境,对他们来说或许只是偶发事件,可以凭借个人能力加以克服。但我们可以想象,当这样的困境不是偶然而成为必然时,即便再有智慧再有勇气的阿肯,一定也无法超越。有一句流行的话:“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14]鲁迅先生也说过,“有地方色彩的,倒容易成为世界的”。[15]两种说法都是指向一种世界性的文学和艺术。但它们所说的只是一种可能性,可能并不等于必然,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被简单化为:“民族的就是世界的”。尤其是在各国民族主义高涨的今天,民族的要成为世界的,实非易事。正如刘大先所言:“‘世界主义’的思潮早在18世纪就盛行一时。1827年,歌德通过若干文章、信件和谈话,普及了‘世界文学’这一概念。但是,20世纪的民族自觉自立运动在世界范围内的普及和民族国家的建立,却使得‘世界主义’只是一种美好的理想。”[16]

  即便没有民族意识在背后推波助澜,世界化也非易事。中国的古典名著《红楼梦》,一旦出了国门、到了欧洲,就不能为大多数人所赏识。在德国,直到2007年才出现了一个完整的德译本;[17]之前所流行的只是一个删节版的译本,而其中被删去的,恰恰就包括被汉语母语者视作最精彩部分的诗词。[18]令中国的文学爱好者感到难以理解的,还有像高行健获得2000年诺贝尔文学奖这样的事件。高氏的文学真的有那么好么?除了评委会的政治偏向之外,是否还有其他因素在作怪?考虑到高行健具有法语科班出身的背景,和他对于这门外语的精湛掌握,或许我们会联想起德国汉学家顾彬对于中国当代作家“不懂外语”现象的批评。精通一门母语之外的语言,所解决的或许并非只是语言本身的问题,而是能赋予作者一种超越自身文化的国际视野,让他们在创作时顾及到世界性的价值观念和审美趣味。

  或许有人认为,只要有好的传译就可以解决一切。然而,凡有翻译经验的人都知道,语言的转换又是一件多么艰难和多么不可靠的事情。即便语言能力再高、责任心再强的译者,也难免因这样那样的原因导致误读。一部好的文学作品经过翻译,所传达的美学趣味与文化内涵也一定会大打折扣。有时候即便语言的转写(直译)不成问题,但由于文化背景的不同,在阅读理解上也会出现偏差。对此我们在事后整理对唱文本时深有体会。比如在洪堡大学的第一段唱词,转写和直译后的文本是这样的:

  Er tuip holdamasa eline min

  男 生 不支持 民族 错

  el umietien ahtamaw erine min.

  民族 希望 辜负 男 错

  xaqirsam xabitimning xalhuyrigin

  叫 灵感 白骏马

  Berlynning jangbiri bop togilemin

  柏林的 雨 成 下(我)

  Olengmen jorih tarthan evropaga

  诗歌 进军 欧洲

  Attyla babama uhsap sezilemin

  阿特拉 爷爷 像 觉得

  Abay xohan khilxtay ghalim tughan

  阿拜 乔汗 克勒士 学者 出生

  khazakh deytin el edi mening elim

  哈萨克族 叫 民族 是 我的 民族

  arda altay tarbaghatay khart ileden

  辽阔 阿勒泰 塔尔巴合台 老 伊犁

  Sizderge salem aytip kelgen edim

  您们 问好 说 来 是的(我)

  Assalaw maghalykum aghayingha

  你们好 朋友

  tek tolsin jakhsilikhpen aynalamiz

  只有 满 好事 周围

  Berlyinde bel bosatpay bir calayin

  在柏林 腰 松 一会 摔到

  Altin jal tulparinday edigening

  金 马鬃 骏马一样 叶德圪的

  Alghan song alla jarlap soz kezegin

  得到 后 真主 保佑 词 轮次

  aryne khate ketpes mengzegenim

  当然 错 过去 我的意思

  Jamygha ariptesim khasimdaghi

  贾米哈 我的对手 在我身边

  huralaydi kozge atkhan mergen eding

  雀鸟 眼睛 击中 射击手是

  khatirip halyha men khanatbekti

  整 哈里哈 和 哈那提别克

  Ozingning oneringe sengen eding

  自己的 艺术天分 相信 是

  Abahha tartip tuwghan bir khiz eding

  阿巴克(部落) 像 出生的 一个 姑娘 是

  El khurmettep beretin torden orin

  大家 尊重 给 尊位 位置

  Torsihtay dep jurwxiem erkeletip

  水壶 以为在想 娇惯

  Neboldi munxalih tez ozgerering

  怎了么 这么 快 变化

  Borsihtay hiz bop endi xiga kelding

  像獾的 姑娘 成 现在 出 来了

  Osilay bir bagangdi men beremin

  这样 一个 评价 我 给你

  Tihirxip alasatip otirmising

  焦急 慌 坐着

  Asihpa soz kezegin men beremin

  别急 词 轮次 我 给你

  Al endi arindatip aytis basta

  那 现在 喧哗地 阿依特斯 开始

  Jeti bal jel sohsin jelbezeging

  七 级 风 刮风 鱼鳃

  对于不懂哈萨克语的人来说,对这样的文本根本无从着手,其中的一些专名和象征性表达,比如“阿拉希”,“卫特拉”,“白宫”、“白旗”、“白骏马”、“白味”、“白色的祝福”、“金骏马”、“红舌头”等,只有通过母语研究者的“二次翻译”才能读懂。整个翻译的过程就必须经过以下四个环节:

  (一)从把阿肯歌手的口头文本转化为哈萨克语(阿拉伯字母或拉丁字母)的书写文本;

  (二)将歌词按照原本的语序一字一句地转换为汉语文本;

  (三)经过哈萨克语母语学者的“二次翻译”,重新调整语法、解释单词;

  (四)由汉语母语学者或精通汉语的哈萨克学者梳理润色全文,完成翻译。

  经过这样的四次转换,现场表演所具有的审美与文化内涵,究竟丧失掉了多少?当我们通过现场的语言学家那只言片语的翻译,或是在事后通过阅读翻译的文本,来体味阿依特斯的艺术魅力时,我们所能获得的乐趣,能有一位哈萨克本地人所享受到的十分之一吗?于是便出现了这样一种悖论:越是民族的,就越有可能成为世界的,但也越不容易成为世界的。虽然我们今天处在一个文化全球化的时代,中外交流越来越频繁,民族艺术走出国门也变得越来越容易了。但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能够率先打入国际艺术市场的,往往是一些经过改装的、肤浅单一的艺术形式。戏剧学家傅谨曾一针见血地指出:“当我们似乎获得了世界的视野,我们的艺术欣赏范围和审美趣味迅速超越国家与民族的界限时,这种超越的指向却惊人地单调。我们会沮丧地发现,拂去那个日渐丰富的表层,我们所看到的情况与理想相去甚远,我们这个时代的文化娱乐在丰富的背后潜藏着无比的单调,因为这个世界的美学正在被少数几家跨国公司用十分显著的刻意手段所模塑;……”[19]

  正因为此,当今不少国家和民族都对“全球化”和“世界化”怀有一种抵御心理。一些国家试图通过加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国际公约》(2003),以确保人类文化的多样化,使得自身的民族文化能逃脱单一化的命运。对于这种心理,中国民俗学家刘魁立先生曾做过如下的表述:“全球化和经济一体化、社会生活现代化的大潮中,我们的民族文化受到外来文化的强势撞击。强势的外来文化会被一些人视为时尚,而时尚久而久之会改变越来越多的人的价值观。面对这种趋向单一的文化模式,人们感到极有必要挖掘和发扬中华民族文化的优秀传统。”[21]但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是否就可以抵御全球化的负面影响?事实上并非所有民族都对此持积极看法。例如欧洲很多国家目前都还不是该公约的缔约国,德国也属其中之一。2010年年底,笔者在走访巴伐利亚州家乡文化保护协会总理事沃尔兹穆勒(Martin Wölzmüller)时了解到,德国也正在考虑是否加入该公约,这对于发展地方文化或许有益。但包括沃尔兹穆勒本人在内的很多有关人士都担心,在挑选文化事项申报进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非遗”代表作名录时,是不是真的能够贯彻本项活动的初衷?他诙谐地说:人们或许会把(为旅游者而举办的)慕尼黑十月(啤酒)节,当成德国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来“保护”,同时却将许多真正值得保护的民俗事项置之度外。的确,“十月(啤酒)节”虽然是为吸引游客而打造的节日,但在国内外都很著名,几已成为德意志民族文化的“标志”。和它相比,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地方性民间文化,则恐难以进入世界的视野,不会得到外界的充分认可。

  调查和清理非物质文化遗产,将其列入名录,对其历史和现状进行研究,并对其传承人给予关注和支持,政府和学术界目前所能做的,似乎也只有这些了。但若要让这些民族的文化遗产最终变为“世界的”、“人类共享的”,是否还得依靠跨国公司、张艺谋或“萨顶顶”等流行艺术家呢?民族的文学与艺术如何才能在全球化的语境中求得自身的生存与发展?这是本文在最后所要提出的问题。它的答案还待于在今后的研究中去寻找。

  本文为德国联邦政府科学教育部“2009/10德中科学教育年”项目《哈萨克阿肯阿依特斯:仪式、文本与表演》的成果之一(项目编号:CHW 09/060)。

  [1] 参与的德方学者除本人之外还有:波恩大学的民族学家Berthold Riese(中文名:白瑞斯,项目负责人)、汉学和伊朗学专家Ralph Kauz (中文名:廉亚明),洪堡大学的土耳其语学专家Ingeborg Baldauf,慕尼黑大学的汉学和民族学家Thomas O. Höllmann (中文名:贺东劢),班贝格大学的中亚学专家Ömer François Akakça,科隆大学民族学专业博士生Martin Böke,《人类》杂志编辑Harald Grauer。中方参加者有:新疆塔城地区的阿肯歌手纳戈曼﹒许汉,新疆阿勒泰地区的阿肯歌手贾米哈﹒达吾来提,新疆师范大学的学者地木拉提﹒奥迈尔,曼拜特﹒吐尔地,巴格达提﹒叶斯特买提,莱再提•克里木别克,努尔巴哈提•土尔逊等,以及中央民族大学教授王建民,和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副研究员邹明华。

  [2] 在德国,专门以中国哈萨克为研究对象的学者少之又少,过去只有一些项目涉及新疆哈萨克的游牧文化。洪堡大学的中亚研究所和马普社会人类学研究所等机构中,有部分学者从事哈萨克斯坦的社会、历史及语言文化的研究。

  [3] 阿布都玛纳夫﹒艾比夫:《论阿肯阿依特斯》,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文化厅编《哈萨克族阿依特斯论文集》,第170-182页,新疆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贾合甫﹒米尔扎汗:《论哈萨克族埃特斯艺术的历史根源和艺术形式》,同书第162-169页。

  [4] 阎建国:《哈萨克阿依特斯类型划分》,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文化厅编《哈萨克族阿依特斯论文集》,第152页,新疆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

  [5] 哈拜:《哈萨克阿肯》,第3页,民族出版社2006年版。

  [6] 巴格达提﹒叶斯特买斯:《哈萨克阿依特斯曲调的区域性与部落性》,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文化厅编《哈萨克族阿依特斯论文集》,第54-70页,新疆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

  [7] 引自理查德﹒鲍曼《作为表演的口头艺术》,杨利慧、安德明译,第31页,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

  [8] 民俗阿依特斯之外还有宗教阿依特斯,即在萨满驱邪仪式上所唱的“巴迪克”,其功能在于为人、畜治病,且多在晚间举行,称“巴迪克之夜”。参见加尔肯﹒阿布力孜“论阿依特斯的种类”,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文化厅编《哈萨克族阿依特斯论文集》,第134-140页,新疆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

  [9] 该作者认为,“以表演为中心(performance-centered)的理念,要求通过表演自身来研究口头艺术。在这一方法中,对语言特征在形式上的巧妙操纵让位于表演的本质,而表演在本质上可被视为和界定为一种交流的方式(a mode of communication)”。引自理查德﹒鲍曼《作为表演的口头艺术》,杨利慧、安德明译,第8页,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

  [10] 齐纳尔、达尔恩别克、卡力克波力根据演唱的录像带转写、翻译,努尔巴哈提·吐尔逊、叶丽努尔·朱马拜校对。下同。

  [11] 指科隆大学民族学研究所荣休教授Ulla Johansen。

  [12] 选自2011年5月7日在洪堡大学的对唱。

  [13] 选自2011年5月11日在波恩大学的对唱。

  [14] 此语出处不详。有人认为是歌德所言,但歌德的原话似乎并非如此。

  [15] 《致陈烟桥》,1934年4月19日,见《鲁迅全集》第13卷,第81页,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版。

  [16] 刘大先:“地方色彩、世界主义与中介”,载《中国民族报》2010年4月9日。

  [17] Der Traum der Roten Kammer oder Die Geschichte vom Stein, übersetzt von Rainer Schwarz & Martin Wösler, Bochum: Europäischer Universitätsverlag, 2007-2009.

  [18] Der Traum der Roten Kammer, übersetzt von Frank Kuhn, Insel Verlag, 1932.

  [19] 傅谨:“全球化时代的中国戏剧”,第7页,《艺术百家》2008年第6期。

  [20] 刘大先:“地方色彩、世界主义与中介”,载《中国民族报》2010年4月9日。

  [21] 刘魁立:“论全球化背景下的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第27-28页,《河南社会科学》2007年第1期。

TAG: 阿肯 阿依特斯 德国 哈萨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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