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都市报特别报道》

上一篇 / 下一篇  2011-12-01 12:21:53

第一个版)寻找江西民间的性与性文化

  上海少女援交事件”让不少人感叹现在的校园也不宁静,并激发了人们对性教育和性文化的极大关注。与此同时,南昌八一桥下、抚河桥边、赣江边曾经普遍存在的“一元一摸”也被微博等新媒体,重新晒了出来,刺激着南昌人的敏感神经。

   我们的性教育究竟怎么了?从古至今的各种性文化又有着怎样的局限和借鉴意义?那些被扭曲的性与性文化又该如何对待?

1、与性有关的民俗民风很多

   “江西与性有关的民俗民风非常多,可以说是数不胜数。”中国民俗学会理事、江西省民俗社会学研究会会长、南昌市社会科学院文化研究所所长、研究员梅联华告诉记者,中国文化博大精神,赣文化源远流长,并拥有悠久的历史,其中性文化就是其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女娲造人、吹箫引凤、牛郎织女、送子娘娘等等。

   女娲是被中国民间广泛而长久崇拜的一位女神,她被看成是创世神和始祖神。女娲在造人之前,于正月初一造出鸡,……到了初七,开始以黄土和水造人。考虑到人要代代相继,善衍不绝,于是创建了婚姻制度,促使男子与女子结合以生儿育女,于是女娲就成了第一个媒人,被后世尊奉为媒神,又称“高媒”。人们在祭祀这位婚姻之神时的典礼都十分隆重,修了女娲娘娘庙或高禖庙,用太牢(猪、牛、羊三牲齐备)这一最高礼节来祭祀她,这些庙至今在赣州于都等地还有保留。

   吹箫引凤则与萧史弄玉含义相同,相传秦穆公之女小名弄玉,不仅如花似玉,还擅长吹笙,自成音调,其声宛如凤鸣。某天夜里,弄玉在“凤楼”上吹笙,远远好似有和声传来,余音美妙,如游丝不断。此后弄玉茶饭不思,秦穆公知道后派人找来了这个少年——萧史,弄玉的病不治而愈。民间文化爱好者萧德齐老先生经过多方考证,最终认定萧史弄玉发生在新建县西山。

   牛郎织女的故事众所周知,1650多年前的东晋史学家、文学家干宝的著作《搜神记·毛衣女》记载,身披羽衣的仙女们,钟情于“豫章新喻县”的山水,振羽翩然下凡,在“田中”嬉闹;后其中一女与“豫章新喻县男子”喜结良缘,成家立业,生育后代;最后,母女重返天庭。“毛衣女”当年的下凡地“豫章新喻县”,就是今天的江西省新余市,仙女湖、仙来大道、仙来开发区由此而得名。

   送子娘娘的传说就更多了,如新建县梦山就有梦娘娘送子的故事广泛流传。与性有关的民俗民风还有明月山的故事、新婚听床和闹洞房、傩舞求偶、客家山歌对唱以及不少司空见惯的性禁忌等等。

 

2、我省性教育依然保守

   相比历史长河中我省与性相关的民俗民风之多姿多彩,我省的性教育略显保守。

   从课本教育来说,目前我省通行的还是全国教材《生理卫生》,而且这一课在许多农村学校多由学生自习完成。《江西日报》曾经报道,我省少女救助中心“爱心志愿者”协会,成立一年多,30多位心理学专家、医生及法律工作者却很难走近青少年,难以把性教育知识讲座开进学校。今年9月,一则“教育部要求性教育课进校园”的消息引发了关注,其实早在2009年,我省教育厅就下发了《中小学健康教育指导纲要》,其中有“高中生要知道婚前性行为对身心健康的影响,初中女生要知道如何选择和佩戴适宜的胸罩……”等内容,要求全省中小学校必须全面开设健康教育课,虽然这是硬性规定,但依然存在一些农村学校没有专业老师、少开或者不开课等现象。2004年,江西首家大学生性健康教育网站开通,受到了不少大学生的欢迎,不过该网站于2006年年初关闭了。今年10月,媒体记者随机对南昌大学、江西师范大学、江西科技师范学院、南昌大学科学技术学院、江西农业大学南昌商学院等省内5所高校,200名学生进行了有关性教育问卷的抽样调查,结果显示,9成以上的受访学生表示,在自己的学习生涯中从来没有接受过正规的性教育。

   “事实上,我省的性教育确实相当保守。”江西省中西医结合学会皮肤性病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民俗专家杨建葆直言,这主要是由于江西是老区的原因,老区的旧传统根深蒂固,人们的观念尤其是政府机构的观念较旧,远不如沿海发达城市开放,这是一时之间难以转变的。

 

3生活中的性与性文化随处可见

   事实上,我们在生活中,随处可以看见性与性文化的身影。

   首先是电影电视里面,尽管依然有审查制度,但关于性爱的描写依然很多,还有很多身体裸露镜头,如代表性的《满城尽带黄金甲》中大量裹胸宫女的镜头,杨建葆称,此电影放映后,南昌“隆胸”手术增加了两倍多。而电视中,打开南昌有线电视的前面几个台,几乎日夜都是关于男女生殖器健康、人流、整形等广告,充满了性暗示。还有一些省内的文学作品,如《交易》、《女招商办主任》等等,都难免男女之间的暧昧描写。

   现实生活中,性也是随处可见。如前段时间微博上热炒的,大量人流广告进入了九江一高校事件;还有八一桥下,许多老人随地小便、露阴;公交车上屡见不鲜的中学生情侣接吻,坐在身上;公园里、草坪上,情侣卿卿我我、搂抱在一起;如艾滋病防治宣传、安全套的广告等等。还有就是各种成人漫画、成人小说、淫秽色情网站、AV情色电影、情侣做爱自拍等与性相关的产品,以及人体彩绘和人体模特,都受到了不少青少年和成人的欢迎,当然还有南昌随处可见的“红灯区”。

   今年430日,日本AV女优苍井空现身中国中部(南昌)国际汽车文化节,受到大批粉丝的疯狂追逐、围堵,由于人多堵塞无法出场,苍井空甚至躲在展馆室内发微博希望观众能为她让一条路。此前,南昌车展还请过由于艳照在网上流传而火爆的兽兽来充当车模,同样引起了轰动。这一现象也从侧面说明了性文化的威力和对人们的巨大影响。同样,2003年,由杨建葆创作的抗击非典作品,由医务人员全裸出镜,在当时引发了巨大的关注,数以百计的国内外媒体刊载了此画作;2008年,由龟峰景点委托本报征集人体模特一事,也引爆了社会各阶层的参与热情,除了帅哥美女,还有70多岁的老人报名参加要当人体模特。

   杨建葆还被称为“江西人体彩绘第一人”,他创作了大量的人体彩绘和摄影作品,也因为工作关系接触了不少人体模特,他告诉记者,性是人体美,神秘而震撼,在开放与禁忌之间,被艺术和民俗包围。

 

 

第二个版)调查:被现实扭曲的性文化

   正是因为不可压抑的性需求与保守的性教育之间的矛盾,导致我省和全国一样,出现了“性观念比西方还开放,但性健康却还是在封建社会阶段”的现象,“包二奶”进了高校校园、性早熟、老年人性需求得不到满足等等扭曲的性文化越演愈烈,如何看待?怎么解决?

 

1、尴尬的性文化展

   “现在回过头来看,其实我当时是被强行按上了‘第一个举办性文化展者’这么一个称号的。”时隔9年,说到2002年,我省举办的“性文化第一展”,梅联华研究员有点哭笑不得。当时,他作为南昌民俗博物馆馆长与计划生育部门联合举办了一个“豫章寻根·南昌生育文化习俗展”,由于有在南昌民间搜集的近百件性文物首次公开展示,他被称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而实际上,当时的社会条件并不允许赤裸裸地直接叫“性文化展”这么一个名字。

   “当天早上,还有一小时开门,门口就站了上百位市民在那等着。”梅联华研究员忆起当时“性文化展”的火爆情形时,依然历历在目,他告诉记者,当时来参观的市民中八成以上都是老人,对那些展出的性文物,都非常诧异,可谓“大饱眼福”。梅联华透露,明年4月,他又要参与策划一个“性文化展”,“我可以肯定,明年再办展肯定不会像当年那样掀起轩然大波”。

   梅联华分析,现在性传媒非常发达,性文化非常多元,以前的性禁锢,在电影电视等熏陶下,越来越开放了;同时人们生活水平越来越高,饮食结构中性激素的摄入也越来越高了;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也越来越人性化了,男女授受不亲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这三大原因,都导致现代人的性发育越来越提前了,因而所谓的“性文化展”肯定难以复制当年的轰动。不过另一方面,这也是迄今为止,由政府机构主办的唯一一次“性文化展”,之后停了好几年,2008年以后由民营医疗机构接手举办。

 

2、高校中的性怪象

   “一方面各种人流、整形广告进入了高校校园,另一方面社会上‘包二奶’的风气也刮进了校园中。”梅联华是南昌大学的兼职教授,他曾经做过高校性方面的调查,结果显示,大部分高校学生都有过性接触,恋爱分手都是非常普通的事,一些女生更是沦为富豪或官员的“二奶”,“每逢放学,校门口停着许多高档车,都是来接女大学生的”。

   梅联华介绍,大学生中,有些学生不仅同时与多位异性交往,还抖发生性关系;大学生里,有些大一刚入学就在外租房子住,男女朋友住在一起;高校周边的钟点房生意总是不缺;有些女大学生,和比自己年纪大很多的男性交往、发生性关系;一些人图安全,来高校里找“小三”、“包二奶”……类似现象虽然仅是少量,但也说明了如今的大学校园并非“象牙塔”和清静之地,也是一个小社会。

   媒体此前的调查显示,表示曾经发生过性行为的学生占到了51%,在问及“性行为是否需要以爱情和婚姻为基础”时,50.5%的受访学生认为需要,还有4.5%的学生选择了不确定。同时,杨振宁与翁帆的忘年恋、师生恋,也让一部分人认为,性需求才是人类最本质的需求。

   在谈到“少女援交”事件时,梅联华认为:“这既正常,也不正常。”国家进入一个经济快速发展的社会,对一些富有人群来说,物质已经得到了满足,“饱暖思淫欲”在所难免,要需求就有供应和交易,一些女大学生为了满足自身的物质需求,提供“性交易”也在情理之中。他表示,女大学生群体很复杂,一部分家庭确实困难,即便去做兼职,也无法满足生活和学习的需求,只好“献出自己”;另一方面,随着网络和资讯的发达,“一夜情”也有了发生的土壤。“这种现象要杜绝很难,只能从性观念上来进行引导,让大家明白,性态度要端正,人人都要有性道德。”梅联华这样表示。

 

3、遭曝晒的老年性需求

   和校园中各种隐秘的性怪象有不同的是,大多数老年人的性需求和性交易,被毫无防备地曝晒在阳光下,网络上,成为众矢之的。

   2008327下午,南昌摄影爱好者小谢路过沿江路发现数以百计的人正在围观几桩街头情色交易,那些女的只要“1元就可以摸下体,2元加摸乳房,20元就可以xx”,深感震惊的他偷拍了很多图片,并于当晚用网名“喜欢游泳的猫”将部分图片传上了国内某知名论坛。令小谢感到意外的是,这个帖子很快得到了数万的点击,并迅速流传于各大网站,红网和中央电视台国际在线随后也对此事进行了报道。这是南昌“一元一摸”首次在网络上曝光,此后,几乎每年,类似的图片都会在网上出现。

   “全国都进入了老龄化社会,南昌尤其严重,许多人想到的是这种‘一元一摸’有多丑恶,让人深感这些老人无耻下流,却很少有人考虑到其中的内在原因。”梅联华不无遗憾地说,老年人其实很孤独,这种孤独不仅体现在儿女忙于工作,缺少对他们的关心,还孤独在性需求无法得到满足。杨建葆从专业角度分析,按照目前的普遍情况,大部分男性65岁以后基本上没有了性需求,女性则在55岁以后就绝经了,这就导致不少差不多年龄的老年夫妻,男老人还有性需求,女老人却已经了然无趣,更有甚至,不少男老人68岁以后还有性需求。这就产生了一个供需矛盾,而这样一个真实的性需求,必然要找到突破口,于是不少老人就在大家经常聚集休闲的地方,找那些迫于生计而甘愿裸露身体,甘愿被摸的妇女解决性需求。

   “要杜绝这种现象,不仅需要小辈加强对老年人的关爱,更需要老龄委等机构,研究方法,切实解决。”梅联华表示。

 

4、专家说法:性问题其实是社会问题

   “性问题,归根结底还是社会问题。”梅联华研究员表示,性是这个社会无法回避的话题,是人类发展的必然。

   从古至今,生殖崇拜都是人类生存本能在意识形态方面的表现。人和动物普遍存在的生殖、繁衍现象并不等量齐观。原始人尽管民智未开,尚不明白性交的乐趣和生育的价值,但毕竟不同于动物。人类的生殖是群体利益的需求。所以,生殖崇拜不只是发自个人的行为,同样是群体的社会需求,而且是一个不断发展、丰富的过程。梅联华表示,性文化、性知识的传授,是这个社会走向文明的标志之一。江西曾经是比较封闭的地区,相对来说,文化比较封闭,经济比较落后。江西人对“性”这一问题一直以来都有点谈“性”色变,“所以我希望,这种氛围,这种人文环境和社会环境,能够得到改观,这也是我致力于性学研究的初衷。”

   不过,值得欣喜的是,性病的发生近几年都呈现下降趋势。杨建葆认为有5个方面的原因:性知识的普及;安全套的广泛使用;卖淫、包二奶、找小三等现象较多;专业医疗机构增加;医学科技进步。他解释说,卖淫现象较多,其实有利于减少性犯罪,而性犯罪是传染性病的一大途径之一;此外,卖淫女也大多具有安全意识,会准备安全套,这也减少了性病的传染概率;同时,包二奶、找小三等现象的普遍存在,使得性交变得相对固定,这也减少了性病传染的范围和几率;至于医疗机构增加和医学科技的进步,则使得性病疗效快,且不易复发,这都有助于性病发生的减少。

   杨建葆曾制作“性感美的生命意义”幻灯片,在各高校和机构讲解人类从古代至今,包括人类进化、希腊神话、古代先哲、现代思潮,对性的探索和思考。这个演讲深入浅出,直观明了,且例举了大量真实案例,并引用恩格斯等名人的话语,在许多地方都受到了欢迎。

   梅联华和杨建葆都认为,从古至今,性交易都是被允许的,这有助于排解性需求,减少性犯罪,对社会整体上是有益的。近几年,每年都有代表委员提议“规范‘红灯区’”的议案,希望政府正视这一现象,毕竟“存在即合理”,性需求是人类必须正视的问题。换句话说,越封闭、神秘,反而越容易出事。

 

/图:记者黄浦江

图片已上传总编室编辑库

(本专题特邀民俗顾问:中国民俗学会理事、江西省民俗社会学研究会会长、南昌市社会科学院文化研究所所长、研究员梅联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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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联华

梅联华

南昌市民俗博物馆馆长,研究馆员 ( 南昌大学教授 )。中国民俗学会理事、中国民俗文化产业研究中心副主任、中国社会学会理事、江西省民俗与文化遗产学会副会长、江西省社会学会副会长、江西省民俗社会学研究会会长、南昌市第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届人大代表、南昌市人大教科文卫委委员、南昌市西湖区第九届政协委员,南昌市社会科学界联合会副主席、南昌社会科学院文化研究所所长、南昌市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主席。 江西省文化艺术学科带头人、江西省文化名家、全国优秀社科普及专家,享受政府特殊津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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