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关陇花儿折射出来的社会问题
1、当时社会的经济现状
上世纪20年代到40年代,也就是关陇花儿流行的兴盛时期,那个时期,关陇地区广大农民群众由于缺少最基本的生产资料,倍受剥削阶级压迫,他们挣扎在死亡线上。在广大农村,把持政权的土豪劣绅各霸一方,垄断着这一地区的经济命脉,他们占有大量土地、森林,拥有大批雇工。他们除利用封建政权横征暴敛、催租、逼债,从多方面对农民进行着残酷的统治。剥削阶级依仗自己的权势对广大劳动人民实行最残酷的剥削和压迫。他们雇工为自己耕种土地,劳动者创造的财富绝大部分叫他们掠去,农民一旦被雇佣,便失去了人身自由,任凭剥削阶级奴役。有些大地主将田地出租给佃农耕作,秋收时按照四六或对半交租。农民在租种田地之前,必须缴定租。一年中有许多时间都要给地主送礼和帮工,如抬轿、担水、挑菜、打杂,啥活都干,随叫随到。高利贷剥削、青苗剥削,这是封建地主阶级一种最毒辣,最普遍的一种剥削手段。当青黄不接农民无法度荒时,只好卖青苗,以解燃眉之急,地主阶级则乘机敲榨,逼着农民忍痛贱价把青苗卖出。新谷登场,农民一年的劳动成果变成地租,大部分被地主夺去了。在封建势力统治之下,广大农民终年辛勤耕作,仅足以应付地主之盘剥,官府之徭赋,一旦水旱频繁则万户饥馑,十室九空。统治阶级除了从政治上和经济上进行压迫剥削外,还利用宗法制度和家族观念肆无忌惮地愚弄和压迫广大人民群众。
剥削阶级凭借族权,侵吞族款。借口修谱、修祠、祭祀,向本族农民派款勒索。同时利用所谓族法家规,残酷地统治本族农民。族权之外,还有神权、教会、道门,他们利用封建迷信来愚弄人民,要人们相信“八字”“风水”“听天由命”,禁锢人们的头脑,束缚人民的手脚,以便由他们任意宰割。
这就是那个时期关陇地区农村的经济状况。穷人在那个年代根本就没有任何娱乐的自由,娱乐的内容,只有用喊山歌来排解自己心头的苦闷。
花儿都是穷人的歌,只有贫困者、苦力人才用这种歌声来自娱自乐。他们既是原创者、演唱者,也是改编者、传播者。漫长的封建社会,花儿歌手受尽人间的歧视,他们生活在被压迫、被剥削的社会底层,吃不饱,穿不暖,没有人身自由,穷的叮当响,正如《月亮你就卧在树上了》所描写的那样:“月亮你就卧在树上了,花儿把我就爱上了,打碗花儿开一片,少年光有一个吃饭的碗。”家里穷的一干二净,只剩下一个人和一只吃饭碗。这首花儿生动地反映了劳动人民受压迫、受剥削,饥寒交迫的惨状,是对旧社会无情的揭露和控诉。
2、受压迫受剥削的底层人的生活
当时的社会,受压迫受剥削的底层人的生活是怎样一种现象呢?一首《麦草铺里跳蚤多》的花儿,就是贫穷人生活的真实写照。花儿唱道:
娘娘爷庙来象公山,
乾阳河滩来打过站。
日儿走的盘盘路,
黑了睡的是麦草铺。
麦草铺里跳蚤多,
咬的我小哥哥睡不着。
这是一首反映脚户生活的一首花儿,脚户是出卖苦力的劳动者,为了给货主省得一点住店的钱,他们不住旅店的热炕,“日儿走的盘盘路,黑了睡的是麦草铺”“麦草铺里跳骚多”“咬的我小哥哥睡不着”。麦草铺里不但跳骚多,而且潮湿、腥臭。由于住宿的人多人杂,这里就成了各种传染病传播的源头,环境十分恶劣。
这就是一个下层劳动者生活的真实情景,也是当时受压迫受剥削的底层人的生活现状的一个缩影。
3、劳动人民的爱情问题
《把花儿引着古庙里》唱道:
烟锅点灯半炕明,
酒盅里淘米不嫌穷,
对面子山上雨倒呢,
把花儿引着古庙里,
哥哥拉住花的手,
吓得泥神大张口,
泥神本是个泥疙瘩,
他把花儿白不咋。
从《把花儿引着古庙里》这首花儿唱词我们可以看出,劳动人民的爱情是很朴素也很单纯的。就是“烟锅点灯”照明,“酒盅里淘米”这样的穷日子,但是女方并不嫌男方家穷,还是执意要嫁给他,把真心的爱奉献给自己的心上人。“不嫌穷”的爱情观,在那个时期的男女中间表现的十分突出。这是那个时期人们对爱情问题的根本看法和态度,他们的爱情地位在社会生活和个人生活中很低下,由于受经济条件,社会制度,以及思想文化状态的影响和制约,他们择偶没有什么标准,只要两厢情愿,不管穷富,他们就会走在一起,和自己的恋人生活一辈子。他们恋爱的思想很朴素也很纯真,他们享受爱情的方式很简单,不讲究环境好坏,“古庙里”就是很好的去处,为了爱,他们不在乎神灵,“哥哥拉住花的手,吓得泥神大张口”,他们心里明白,“泥神本是个泥疙瘩,他把花儿白不咋。”他们能大胆的冲破封建宗教礼制的束缚,在圣神的庙宇里拉着手,亲昵着,欢心着。
爱情观是人生观的反映,贫民阶层有着自己的爱情观念,这种观念是直白的,大胆的,不需要遮掩和虚伪,他们自愿互爱,相互尊重,相互爱慕,心理相容,忠贞专一,保持着持久的依恋感,相互信任,没有三心二意,没有朝三暮四,更不会见异思迁,并在实际生活中相互满足着情感需要。他们的爱情强烈而持久,感情深厚而稳定永久。
4、关于偷情问题
下面也是一首关于男女偷情的花儿,题目是《只要哥哥晚晚来》:
白杨树上摘林檎,
你我背了个空名声,
这个名声你背上,
迟呢早呢有一场。
打死打活不要认,
他不是阎王爷不要命。
他愿打来我愿挨,
只要哥哥晚晚来。
花儿所描写的内容十分清楚,就是说一对青年男女在一起爱慕着,但还没有走在一起,他对情人说起“冤枉”来:“白杨树上摘林檎,你我背了个空名声”,接着花儿安慰他说:“这个名声你背上,迟呢早呢有一场。”说,你别急,迟早我们会爱在一搭的。比喻如此的贴切入题,白杨树哪有林檎果子摘呢?明明是空的,用“白杨树上摘林檎”来比喻他们没有在一起性爱,不过只是有一种爱慕的想法。你听,多么坦诚的应诺,不羞涩、不难为、不伤脸,痛痛快快的答应朋友。后来,他们真的有那事情了,被自己的丈夫发现后,花儿挨打受骂,遭受人身侮辱。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还是爱在一起,男的
给她鼓劲撑腰说:“打死打活不要认,他不是阎王爷不要命。”女方也很坚强,说,“他愿打来我愿挨,只要哥哥晚晚来。”只要你晚晚来陪我,丈夫打她,她心甘情愿的挨着。偷情虽然被世人唾弃,但是,这种爱也是一种力量,谁也无法挣脱。从古到今,这种爱恋,是一种寻找真爱的婚恋关系,他们的偷情,绝不是像《红楼梦》里的贾琏和许多多姑娘之流寻找单纯的肉体快乐,我们不应该从道德的层面去评判他们。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有着太多的挥动着道德的大棒不分青红皂白砸向“偷情”者的事件,这些挥动着大棒砸人的“道德者”,明里高举道德大棒,暗里搂抱美色,他们从来不想底层贫民人群已婚恋者婚姻乏味和到了崩溃边沿的痛苦煎熬。他们“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以道德为绞架,扼杀一对真心实意相爱的恋人。
人类社会在形成过程中,人类通过实践发现某些行为会对自身造成很深的伤害。偷情就是社会某些行为中的一种行为,它一直伤害着我们的祖先,这种伤害又延伸在我们的身上。不论是远古还是今天,我认为人类存在着偷情,是很正常的一种非婚姻爱恋的现象,是社会公民这个单体的个人自身的生理需要的真实反映,没有必要去非议不齿。
结束语
关陇花儿是社会历史的缩影,是各个时期底层民众生活的写照。关陇花儿折射出来的社会问题是多方面的,而且语言朴实、鲜明,比兴借喻优美,有比较高的文学欣赏和研究价值。
首先肯定的是,关陇花儿是关陇地区民歌中一枝独秀的民歌形式,它是和河湟花儿、洮岷花儿并驾齐驱的中国花儿三大流派中的一大流派。关陇花儿内容里的那些关于社会现实、贫民情感生活等问题成为它吸引更多欣赏者的核心。穿越时空,至今为我们营造了一个传统艺术的美妙世界,每一首花儿就是一首抒情诗歌,审美趣味十分浓烈。同时,每一首花儿都是反映了一个创作者或传唱者的亲身经历。它指向的是与现实生活对照的生活方式与生活态度。比如对于那个历史时期生活元素的运用,在广阔的历史背景中塑造的人物心理活动、讲述自己经历的感情故事,注重个人的“亲历”性,甚至是“控诉”历史,通过控诉历史、揭露底层民众的痛苦生活,用艺术的途径去发泄和寻找“自我”的情感。因此,值得我们去发掘、去研究、去保护。
还是用《提起喊花我心烂》这首花儿结束全文:
不喊花儿喊惯了,
提起喊花我心烂,
想你么想呢实想你,
想的我眼泪长淌呢。
作者简介 王知三 国际亚细亚民俗学会会员,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中国民俗学会理事,甘肃省民间文艺家协会顾问,平凉市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甘肃省民俗学会·关陇民俗研究会执行理事长,平凉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程专家委员会委员。陕西省(高校)哲学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宝鸡文理学院关陇方言与民俗研究中心兼职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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