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辞学与博物学

上一篇 / 下一篇  2010-04-11 13:33:24 / 个人分类:博物志

       利科:《活的隐喻》,汪堂家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年版。

        很多年前读过英译本,再读中译本,差不多算是他乡遇故人吧。 
  在西方,修辞学和博物学一样,都是早已灭绝了的学术物种,最近却都有起死复生的苗头。 
  博物学和修辞学都可以追溯到古希腊,亚里斯多德大师是这两门学科毋庸置疑的教父,亚里斯多德著有第一部《修辞学》教科书,也著有第一部《动物志》和第一部《动物学》。 
  修辞学和博物学,一是人文科学,一是自然科学,乍看风马牛不相及,实际上却血脉相连,共生共荣,两者都致力于对各自领域丰富多彩、参差多端的现象和事物的收集和分类,都试图透过纷繁错杂的表象揭示其背后的秩序和等级。可以说,修辞学是语言领域的博物学,博物学是生物领域的修辞学。(热奈特就称法国修辞学家丰塔尼埃为”修辞学的林奈“。)博物学发展为生物分类学,博物学完成了,博物学也就完蛋了;修辞学发展成为辞格分类学,修辞学玩熟了,修辞学也玩完了。十八世纪,修辞学和博物学同时走到了其生命的尽头。 
  经过两个世纪的沉寂之后,这两棵老树桩上却又相继开出了新芽。 
  博物学和修辞学的起死回生,又都与法国结构主义有关。 
  利科的这本《活的隐喻》,是为古典修辞学招魂的力作。 
  福科的《词与物》,则打开了古老的博物匣子里的魔咒。 
  而从福科的书里我们可以了解,博物学和修辞学之所以如此休戚与共,是因为词与物从来就不是边界分明的两个平面,它们毋宁是两个从来就难分难解地重叠、缠绕、穿越、交叉在一起的曲面,物的出现,有赖于词的命名和演说,词的成形和勾连,有待于物的引导和铺垫,词与物,就像男人和女人,主人与奴隶,从来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互纠结,相互穿越。博物学或者物的分类,离不开词的秩序,而修辞学或者词的分类,也同样离不开物的关系。 
  利科和福科两个博学的法国“科”告诉我们,博物学和修辞学按照同样的原则建立物和词的秩序,即相似性原则:词与词的相似,就是隐喻,就是修辞;物与物的相似,就是种和属,就是分类。隐喻把词聚合在一起(聚合轴),分类把鸟兽虫鱼聚合在一起。——分类和修辞,都是为了建立秩序,都是为了化生为熟,其手段都是用日常熟稔之物(相似性)引入和命名陌生和新颖之物,让千姿百态、千差万别的事物在井井有条的秩序和表格中各就各位、各安本分,因此,秩序建立之日,也就是修辞学和博物学完结之时。 
  但是,在秩序之前,在秩序之外,却是被秩序所掩盖和排斥的陌生之域,那是怪物的丛林,也是诗歌的原野,那里遍布恐怖,那里也充满诱惑,利科和福科,之所以能够让博物学和修辞学的枯树开出新花,除了因为他们的博学之外,还是因为他们拥有一双在结构主义(解构主义)的炼丹室中练出来的魔眼,能够看到秩序背后的无序、结构背后的混乱,能够透过城市整洁的橱窗和安宁的街景,窥见它背后潜藏的不安和危险。 
  这本书应该和《词与物》放在一起读。 
  至于隐喻学对于民俗学和神话学的意义,俺就不说了。


TAG: 修辞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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