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邦彦：《一九四○祭海亲历记》

一九四○祭海亲历记

陈邦彦（作者解放前曾在西宁教育界供职）

来源：青海文史资料集粹：http://www.qh.xinhuanet.com/2009-11/24/content_18321347.htm

    青海湖是我国最大的咸水湖。面积为４６３５平方公里。海拔３１９６米。汉初时称为“西海”、“仙海”，或“鲜水”、“鲜水海”。当地叫“卑禾羌海”。蒙文为“库可淖尔”，也译作“可可淖尔”或“呼呼脑儿”。既至王莽当权，使羌人献“鲜水海”，遂建西海郡，自是在青海东部奠定了基础。这是历史上第一次通过青海湖与汉王朝联系起来了。青海的名称约起于北魏，至唐为吐谷浑所据，其后又由吐蕃统治。明季又入于蒙古。清时设置蒙古二十九族，围绕青海湖放牧，属西宁办事大臣所辖。

祭海沿革

祭祀青海湖的沿革，史籍上能查到的是唐玄宗天宝十年（公元７５１年）正月，曾封青海湖神为广阔公，遣使礼祭。此后历经变乱而中断。既到宋仁宗康定元年（公元１０４０年），遣使通和，加封青海神为通圣广阔王。理宗宝衤右元年（公元１２５３年），蒙古用兵青海，吐蕃归降。宝二年（宪宗四年）召集蒙古王公在日月山祭天，在“库克诺尔”祭海，是为封建统治者亲身祭海的最早记载。清康熙二十九年（公元１６９０年）平西藏之乱时，曾召集蒙古各部首领，会盟于察汉城，从政治上开始进行笼络活动。雍正元年（公元１７２３年），蒙古亲王罗卜藏丹津反清，也在察汉城举兵会盟。年羹尧、岳钟琪督军进攻。其中南路清军追击至阿喇布坦温部，至“库克淖尔”北岸的伊克哈尔河草原时，苦无饮水，大队人马陷于绝境。正在慌乱之际，忽发现清水从地面涌出，涓涓成泉，得以继续进军，即呈报清廷封为“青海灵显大渎之尊神”，以汉蒙藏三种字体立碑致祭。之后，年羹尧将青海蒙古厄鲁特部编为２９旗，划定牧地，令其进行畜牧业活动。并为巩固清廷在青海等地的统治，随之设置了理蕃院，以尚书、侍郎领之。雍正二年（公元１７２４年）设置了“钦差办理青海蒙古番子事务大臣”，乾隆后简称为西宁办事大臣。并规定在钦差大臣的监督下，每年秋季会盟一次。雍正三年（公元１７２５年）起，钦差大臣到察汉城主祭。起初每年秋季由派出钦差主祭，西宁办事大臣陪祭。光绪二十八年（公元１９０２年），改由西宁办事大臣主祭，蒙古王公、扎萨克、贝勒及百户陪祭。以其时致祭有不到者，理蕃院规定处罚，凡扎萨克不到的扣俸银３年，依次类推。光绪三十三年（公元１９０７年），西宁办事大臣为便于祭海，发起修建海神庙。光绪三十四年（公元１９０８年）始竣工，作为固定的祭海场所。庙正殿三楹，殿门及守庙兵丁的宿舍７间。正殿中立碑一座，上刻“灵显青海之神位”七个大字，庙前有“青海胜境”牌坊。１９４４年时庙宇和石碑还安然无恙，此后即被砸毁。牌坊早已倾圮，庙宇也随之拆除。现在仍留遗址。在这以前，祭海后还举行会盟，会盟的任务是宣布清廷政令，稳定地方治安，不得妄自擅动，致于查究。也借此受理一年来发生的民刑案件，以显示清廷在蒙、藏人民群众中拥有的无上权威。

辛亥革命爆发，西北局势处于观望状态。宣统年间（公元１９０９年至１９１１年）祭海典礼一度中断。１９１３年，西宁办事大臣廉兴为笼络蒙、藏王公、千百户，到海主祭。镇守西宁等处总兵官（简称西宁等处总兵官）马麒陪祭。祭后向北洋政府电报说：“宣布中央德意。使与祭之王公，咸晓然于民国共和之宗旨。”并表示“以率属而景从。”这次祭海时，将过去的“宣读圣旨”一项删掉了。并将海神庙中供奉的“当今皇帝万岁万万岁”牌位，改为“中华民国万岁”，跪拜礼也改为行三鞠躬礼。１９１４年祭海后，蒙、藏王公赴兰州晋见张广建，进一步与北洋政府取得了联系。之后，祭海时断时续。１９２８年，刘郁芬为安定甘边宁海地区的统治，派教育厅长马鹤天代表甘肃省政府，专程来西宁祭海。公元１９３０年秋，青海省政府第一次派员到海神庙祭海。１９３２年，适逢青藏纠纷，青海省政府主席马麟呈报国民党行政院派蒙藏委员会总务处长陈进修为祭海专员，科长蒲剑鸣为赞襄。马麟通知蒙、藏王公、千百户于同年１０月７日前来祭海，聚会于察汉城。陈进修未能按时到达，马麟会同西安绥靖公署代表仲兴哉于２３日举行了祭海仪式。陈进修到达西宁后，曾在中山堂宴请王公、千百户。其时青海敏珠尔呼图克图、沙里瓦呼图克图、蒙古左翼盟长索南旺济勒、副盟长索南木扎细、右翼盟长林沁旺济勒、副盟长扎西布木济勒和各扎萨克及藏族刚察千户花宝藏、汪什代海千户、千卜录千户奔巴、十族昂索官保才仁,连同各族千户、官人等，专电南京，表示“誓当万众一心，遵奉中央命令，服从地方政府，以为安内攘外的后盾”。１９３４年，宋子文曾到青海湖祭海。１９３５年，邵元冲一行代表国民党中央，也到青海祭海。在清季祭海时例用黄缎马挂、翎顶、小刀、茶封、瓷器，赏给蒙藏各部落首脑。自此开始，祭海献品仍然是三牲、藏香、蜡烛、俎豆。每值祭海已毕，到东科寺举行宴会。座位次序蒙古在左，藏族在右。按其品级，唱名入座。宴会将结束时，有“抢宴”的习俗，纷纷争割牛羊肉。有吃了祭肉一生不再患病的传说。青海省政府成立前，筹备祭海典礼为湟源县承办。省政府成立后青海湖虽属共和县管辖，但为了筹备便利，仍由湟源县承办。

１９４０年秋举行的祭海典礼，是民国后规模最大的一次。那时蒋介石为了控制马步芳和蒙藏族群众，指派兰州第八战区司令长官朱绍良到西宁祭海。马步芳为了应付祭海大典，事前进行筹备。责成湟源县、湟源特种营业税局、湟源出入山税局，会同省政府有关部门，联合组成祭海筹备处，抽调工作人员数十人。其时我在湟源特种营业税局任职，调往祭海筹备处工作。通知环海八族各王公及刚察千户、汪什代海千户、达如玉千户、千卜录千户、昂索等事前来参加，并暗示准备好骏马、牛羊及贵重土特产等，作为向朱绍良的献礼。筹备处为了声张其势，作了充分准备。在商会征购茯茶２０００多封，酒１００多斤，高级香烟、糖果、哈达、红茧绸、矿蜡等等。同时摊派民夫承担运输，又派人去刚察千户处借来崭新双层花纹蒙古包式的帐房８顶、普通双层帐房１００多顶，整整准备一周才算竣事。为了汽车畅行，由湟源县派出数百名民伕，星夜整修湟源南乡峡到日月山的一段公路。

    是年农历七月十四日，兰州第八战区司令长官朱绍良及其随从官员，由马步芳陪同从西宁出发。马步芳随带省府高级官员藏文秘书等一行５０多人，分别乘大小车辆来海滨。事先马步芳特调骑兵两个营，从日月山到海滨布署岗哨。湟源各界士绅和群众，悬灯结彩，夹道欢迎。蒙藏各族王公千百户们，在离海２里远的地方，骏骑盛装，夹道热烈欢迎，鸣放鞭炮，高奏藏乐。由刚察千户为代表，给朱绍良、马步芳献了哈达。当日午后朱绍良到达了海滨。

    十五日早８时，开始举行祭海典礼。祭台上的祭品有屠宰好的牛２头、绵羊８只以及糖果等物。程序是奏乐、鸣炮、升国旗、三鞠躬、诵读祭文等。礼毕将活羊１０余只赶入海中，祭品也全部投入。随后召集环海八族王公、千百户及随从蒙藏人员数百人，由朱绍良讲了话，强调“精诚团结、服从政令”。马步芳要求蒙藏王公千百户整军练武，为政府效力。随之，刚察千户华宝藏代表王公千户们给朱绍良献哈达，并以铜壶银杯盛酒，举行了藏民最尊敬的敬酒仪式。并献上骏马１００匹，及绵羊百只，还有鹿茸、麝香等贵重土产品。朱绍良一一过目收下了。接着朱给王公千百户们及与会藏民分级送茯茶４包或１包、糖果及红茧绸不等。还将其本人照片给王公、千百户们每人分送１张。王公、千百户给马步芳也送了骏马２００匹及土特产。而马步芳事前暗示他们不要在会上公开送，会后才送给他了。朱绍良将１００匹骏马，交军政部直属的贵德军牧场。而马步芳贪婪无忌，暗示部下在半途中以自己的弱马、病马将朱绍良的好马偷偷地掉换过来，补充了自己的骑兵团。

晚会上汽灯、矿腊灯照得全场通亮。加上皓月当空如同白昼一样。首先由马步芳的士兵表演武术、打拳等节目，继之由藏民男女歌手们表演唱曲和舞蹈。然后将到场蒙藏群众分为二十几个小组，每组１０人，欢腾自乐。歌曲彼伏此起，一直到午夜１２时结束。在晚会过程中，马步芳对蒙藏王公千百户交谈，让他们各自整顿武装，实际上也是为了壮大自己的势力。

    自设置青海“祭海”典礼以来，其最初目的，也不过是以羁糜笼络的手段，安边固圉而已。既至马步芳当权，利用“祭海”等形式，当作扩充地方势力，壮大和发展封建军事统治，把青海地区作为自己家天下的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