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陵原:一树盛开的梅花

上一篇 / 下一篇  2009-02-14 21:28:57 / 个人分类:我的记忆

少陵原:一树盛开的梅花

 

张志春

 

从杨虎城陵园出来北拐而上行,浓雾依然,仿佛神秘的幕缦随着脚步而移动,形成如舞台追光灯那样始终形成以人为中心亮点,而四围则笼罩在深邃的想象之中。如初进的大学校园一样新鲜而神奇。我知道这是少陵原的一隅。云中花草雾中山,那才叫有味呢。虽然昨夜广场的电影被这突来的浓雾所淹没,今晨仍是这涌动天地间的神姿仙态之雾,干吗不独自走走雾中世界呢?书包钢笔本子便离开校园随我飘然这里。

步入曲弯上行的小道,眼前段落渐次显现,身后又渐行渐隐。只觉说它羊肠颇传神,又觉它像绳索依着久久颓圯的墙垣飘垂盘绕,形成自在的曲线。黄褐色地表在冬日似泛白又黝黑。脚下莎草疙瘩突兀而起,丝丝绿意真是草色遥看近却无啊。偶有拦路的酸枣枝丫举起三两红果,微圆柔皱如梦的回忆。拾级而上,忽仰见一农家院般双扇门,门楼上三字似“祠公社”,怪了?近前定神一看,笑了,原是自右而左的传统句型。莫非是同学们前些天说的杜公祠啊?

推门而入,涌来的香味淡淡却笼罩一切,渗透灵魂般镇静而清爽,仿佛炎热天一下裸身于林中湖水看天光云影,空明而悠闲。长舒一口气,哦,小小庭院,身畔一树梅花。迎面是大殿式建筑,铁将军把门,隔着门缝儿窥见正中有一彩色塑像,这定是献殿,那定是诗圣杜甫了。没有陪侍,没有香火,也没有游人啊。这岂只是杜甫的生前寂寞事呢。墙壁上嵌入几通石碑,记述此祠的兴废与后人的感怀。便抄录起来。当我沉浸在杜诗与梅花的香雾之中,忽听献殿左侧渐近的脚步声,细碎轻悄。心猛一跳,会是谁呢?毛发不知是否竖起,手心已出汗了。当那苗条的身影随脚步闪出墙角,仅凭余光一瞥而坦然,没有水袖博带,不是漂亮仙女,放心了。30岁左右,清淡雅素如我小学的老师。见我粗布棉袄而执笔抄碑,微笑而问。答曰学中文的。冷酷的年代刚过,陌生人微笑是难得的。她确认这就是杜公祠。顺手一指,穿过一树梅花不远处,就是她的单位。县文教局教研室。我看见那隐约的窑洞之侧几树柏朵簇拥,墨绿如剪影。她说冷了来喝口热水啊。见我说不了谢谢啊便从容转身剪一枝梅花走向那窑洞,脚步声仍细碎轻悄。

抄过四通碑文,早餐一馍一汤热量本无多少,一路蹦跳出的热能也渐渐散逸。寒冷趁机从鼻尖耳跟袖口裤脚进逼,牙齿有点支持不住地磕碰起来。后悔刚才不顺势讨杯热水。但陌路相逢,虽说不是叩门试问野人家,但也不好意思。坚持吧,六通碑文,一会儿就抄完了。腿有点哆嗦,字也越写越酷了。

忽而那熟悉的脚步,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么冷,来喝水暖和暖和吧。”亲切而温馨,如同姐姐一般。那位女老师又来到身后梅树旁。那窑洞里办公桌、床、锅灶并置,清淡雅素,像我小学的老师一样。一杯热水递来。她说这是当年省委书记张德生疗养避暑的地方。又问哪中文系什么课程,哪几位老师上课。我心里只惊怪她怎么关注这些呢。未及作答,只听一声妈妈,那窑洞口飞来一小孩,三四岁样儿。“快叫叔叔!”那小孩毫不岔生,扑到怀里来了叫道“叔叔!”!心里一热惭愧之心涌起,穷学生囊中羞涩,口袋里掏不出糖果玩具,只好以聆听小宝宝唱诵儿歌诗词谢此盛情。说话间,她又拿出厚厚两册油印本《古代文学作品翻译》,微黄的封面。说若学习上有用,就送你。我一听急了,怎能无缘无故受人之物呢?连连说谢谢了我们教材都有。匆忙起身说谢谢老师,我还去抄碑呢。她低头教孩子,说叔叔再见啊。当我梅花树下回头一瞥时,年轻的女老师和孩子仍立在门口。窑洞之侧几树柏朵簇拥,墨绿如画。

二十多年了,一切过去的都会成为甜蜜的回忆。那年冬天的少陵原,杜公祠,还有那一树盛开的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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