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立璠]小香包大文化——序曹焕荣《庆阳香包百种写意

小香包 大文化

——序曹焕荣《庆阳香包百种写意》

曹焕荣先生将他的新作《庆阳香包百种写意》书稿寄给我，嘱我写序，这实在是一件为难的事，因为我虽然喜欢香包，从小就与香包有缘，但对于香包文化却很少研究。而曹先生早已有许多关于香包文化的论文与专著发表和出版，勉强为序无疑于班门弄斧。

不过我也曾被庆阳的香包文化感动过。那是2003年的春天，接到庆阳方面的邀请，邀我参加当年举办的庆阳第二届香包文化节。三月底我去了日本，要在那里稍事逗留，心想等回到北京就该是端午节了，正好去分享庆阳的香包文化。但是没过几天，大约是四月初，北京闹起了“非典”（SARS）来，我被迫在日本这个零感染的国度度过三个月的时光，当北京解除非典疫情的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回到北京，结果发现北京是异常的平静，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不过一切的大小聚会和学术会议都取消了，庆阳的香包文化节也在其中，于是留下些许遗憾。不过，庆阳人对庆阳香包的确情有独钟，不久我又接到通知，庆阳的香包文化节在9月照常举行。本来是端午的行事，现在移到金秋季节，可见庆阳人对香包文化的执着和热情。

 9月28日，庆阳第十五届西部交易会和第二届香包文化节开幕。开幕式规模十分宏大，虽然当天天公不作美，阴雨绵绵，但观众的热情却始终不减。彩车游行和大型文艺表演，使庆阳完全沉浸在节日文化的氛围之中。开幕式後走出会埸，发现庆阳大街两旁的彩棚裹褂满了各式香包，各个展览大厅更是香包的世界，琳琅满目，目不暇接。堪称庆阳四绝的香包、剪纸、皮影、刺绣精品纷呈，美不胜收。穿行在濛濛细雨中，品味庆阳民间艺术，更增加诗情画意。庆阳已经将香包打造成文化产业，知名品牌，将传统文化舆现代生活紧密结合起来。整个年节日期间，我在寻找着，寻找着童年的记忆，寻找我那熟悉的香包的身影。

   终於在众多的香包中我看到了一种用“搐搐”手法缝制的香包，它完全不用繡工，而是将一块布或绸缎料用“搐”的手法，制作成各式香包和各种动植物造型，自然生动，妙趣横生。

我的家乡在甘肃河西走廊的永登，那里也自古盛行端午佩戴香包习俗。我的大嫂就擅长香包  (我们那里叫“荷包”) 的这种“搐法”。记得小时候每逢端午节，大嫂总要用各色绸缎布料，用 “搐”的手法作各种精美的荷包，里面装入香料供节日佩戴或挂在家中做节日的装饰。节日当天我们这些孩子都佩戴着荷包去上学，但每个人都细心地将荷包藏在衣襟下面，免得被别人发现。因为一旦被别人发现，就有被抢去的危险。不但小朋友之间如此，连村里的大人们也参舆到抢荷包的活动之中，乐此不疲。因为抢到荷包不仅意味着吉利，而且是一种美的享受，通过它可以检验村里哪家媳妇心灵手巧。我的荷包总遭厄运，被别人抢走，於是每每懊丧地回家。但大嫂从不责备，微笑着给我再做一个更精致的荷包。至今我还收藏著许多她亲手制作的荷包，留住童年的记忆。庆阳也有这样的习俗。当我在庆阳香包节上看到这种香包时，感到格外亲切，不由引起许多美好的回忆。我想到了香包文化传统。特别在庆阳香包走向产业化的今天，作为香包文化，哪些才是我们应该倍加珍爱和保护的，哪些是应该认真加以开发的。留住傅承，无疑是留住历史，使传承和历史连接起来，这不仅是我们民间文化研究者的责任，也是每一个香包文化传承者的责任，更是政府的责任。

文化产业化是对民俗文化资源的重新认识、整合、策划和开发，它含有强烈的功利目的。庆阳的香包文化历史悠久，资源丰富。曹焕荣先生多年来一直从事香包文化的考察、搜集、研究和开发，庆阳香包文化的产业化，曹先生贡献了他的聪明和才智，他的《正宁香包论)正是这种研究和经验的结晶。现在他又推出《庆阳香包百种写意》，对每一种香包的渊源、演变、文化内涵、制作方法、工艺特点进行全面的介绍和分析，从这些分析中，我们看到了庆阳香包文化的历史传承和产业化创新。

目前在全国范围内展开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活动，唤醒民族文化意识，使民间文化如沐浴春风。据说庆阳的香包已被列入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名録。既然如此，保护的任务被提上日程。如果说过去我们利用香包文化资源在为产业忙碌，现在应该思考面对历史悠久的香包文化，我们应该保护什麽和怎样保护。也就是要留住香包文化的传承，使庆阳的香包文化具有永久的魅力。上面提到的叫做叫“搐搐”的香包，可能是庆阳香包中最原始的作品和最原始的工艺。那麽，目前在民间艺人中，哪些人最长于此道，应该加以发掘和重视，应该使他们的传承发扬光大。庆阳的香包有千百种，应该节选出最具有历史价值、文化价值和审美价值的品种，连同它的传承人一起加以保护， 这样就等於留住了庆阳香包文化的根。曹焕荣先生的《庆阳香包百种写意》正是在做着这样的工作，这是很有意义的。

香包文化的产业化有两种途径。一种是留住传承，保持庆阳香包文化的手工艺特徵，使这样香包文化和它的民俗背景——端午节俗紧密相连。我们不仅要保护香包文化，同时将香包文化置於端午习俗之中，变为一种活着的民俗传承。如果我们将香包的制作变为一种纯粹的工业产品，那麽它的文化价值自然就消失了。所以留住传承，不仅仅要留住香包这一民间工艺，而且要保护它产生、演变、发展的文化生态环境，使它和庆阳的端午节习俗融为一体，这样的保护才是有生命力的。另一种是将香包做纯粹的市埸化开发，使它脱离传统，变成单纯的市埸化经营，这在短期内可能获得经济效益，但很难达到我们的期望值。

在曹焕荣先生的《庆阳香包百种写意》即将出版的时候，写了如上的话，寄托我的希望。希望小香包能变成大文化。

2006年2月于北京龙城花园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