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去旅行（三）遇见方谷园

方谷园是一条小巷子，青瓦白墙一溜，悠然立于马市街一边，伸手一指，呶，那是幽静安逸的一隅。

那天离开灵隐，我并不知道要去哪里，听车上的人都说，预定酒店怎么怎么不容易，附近是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了。就转了几趟公交车，到下沙那边，才找到住的地方。第二天早上起来，见外面竟然是个学校，附近有很多卖地方小吃的店，我吃了点东西，看公交站牌，也是不知道去哪里的。就坐了408路，想在钱江二桥下，408在下沙高新教育区绕来绕去，到钱江二桥那里，却见破败不堪，大桥离得很远，就没有下车，一直坐到终点站，马市街。

看到这名字，我想起西安的骡马市，想到这些名字里埋藏的曾经那些古老城市的嘈杂和喧哗。而此时，这里却让我觉得非常清静。普通生活的气息，浓烈而亲切，几个老人坐在路边的木椅上看报、聊天，一个清洁工在收拾垃圾桶，来往的人，脚步那么从容。408一路上那些新兴的街区、繁华的街区、宽阔热闹的大道，一下子被甩在后面了。方谷园悠然自在，于这清静中劈出一条更加闲适的巷子。

自然地，就这样遇到了。

看巷口的指示牌：钱学森故居，胡宅，中共会议旧址。走进去，这些地方门扉紧锁，看不到里面去。一个岔口，幽深的一条街，路出一块木牌子，歪歪扭扭的毛笔字写着：理发，上门服务。再见一座拱起的大门，竟然是个招待所。

登记处的房子里，两个女人手里织着小孩穿的毛袜子，电视开着，他们说着话，对面的房子里几个人在谈论什么事情，说话的声音很大。我问，还有没有空房子？一个女人看了看登记本，说，有，一天30块钱。这个价钱自然是惊人的少。她带我进去看，是个大杂院，房子排列很不规整，都是老房子，门上漆绿漆。过道里，有一排水龙头，还有供热水的大桶。房门几乎都开着，里面像是些常住的人。给我看的是5号房间，只一床一桌，也有电视，空间很小。但我觉得很好，便把背上重重的书包退下来，扔在床上，一下子轻松了好多。那女人开发票时，我顺便问了问怎么到钱塘江，她们有些茫然，喃喃地说：钱塘江？不晓得啊，都没去过的，应该好远的……那发票上印的是什么纺织厂的招待所。

走出方谷园，就在巷口，坐30路车出去，这趟破旧的车走的是狭窄、拥挤的街道，上车下车的人，大都是提着菜篮的老头老太太，背着书包的孩子——不像7路车上，全是游客。那一天，我又转了几趟车，终于到钱塘江，赶上看钱塘江大潮。往回走时，天已经黑了，辗转坐了30路，30路却不到马市街了。在浙一院那站下了，问路边一个人，怎么到马市街。那人很耐心地指给我，从这过去，往哪走，到那个路口，再怎么拐……

那些路都似曾相识，又不明晰。终于走到马市街，往里走了好久，还不见方谷园，问路边两个闲聊的老太太，方谷园在哪里？她们俩像回忆陈年旧事一样，想了又想，才说：方谷园？方谷园？应该在西头，你再往前走，路对面，再问问哦……

似乎走完了整个马市街，才见到方谷园。众里寻他千百度，马市街上灯光辉映，方谷园却已经睡了，巷子里只有招待所的牌子亮着，没有一盏路灯。

那一晚，睡得很沉。外面的灯光也能照进来，有人走过的脚步声，隔壁屋子的电视声，水龙头淌水的声音，都能听清了，可我睡得很踏实。第二天早上，外面的声音渐渐杂沓起来，我背着书包往出走，这个院里的人都起来了，一排人在水龙头前洗漱，各个门里出出进进的人，似乎很有趣。

我来登记处的窗口退钥匙，一个老头就在旁边等着，他要住进去。外面，阳光照着爬山虎，青瓦白墙，熠熠生辉。

这条巷子，就是我想象的要住一回的人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