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

郭宏安:三百岁的孤独漫步者

上一篇 / 下一篇  2012-06-29 19:58:49

三百岁的孤独漫步者

——为卢梭诞辰300周年而作

  郭宏安 (北京)

《 光明日报 》( 2012年06月29日 13 版)

让-雅克·卢梭

卢梭岛上的卢梭塑像
《孤独漫步者的遐想》版本之一
《爱弥尔》版本之一
忏悔录》版本之一
罗讷河自北向南,流经洛桑一带,突然膨胀,形成了一个大湖,名莱蒙湖,湖的南端是日内瓦。罗讷河流出莱蒙湖的时候,河中出现了一个小岛,称贝尔格岛。1831年,瑞士将军杜福尔在岛的南面建悬索桥,因他崇拜卢梭,遂建议将此岛改称为卢梭岛。

  今年6月28日是卢梭诞辰300周年。日月忽其不淹兮,今天的贝尔格桥已是一步行桥,中间斜出一个小桥,向北通往卢梭岛。岛上浓荫匝地,遍植意大利杨和垂柳,还有一小茶室。岛的东西两端有笼养的天鹅之类的水鸟。垂柳的枝叶轻抚水面,在此品茗,远眺,只见烟波浩渺中,有一强劲的水柱直冲霄汉,此即为著名的日内瓦大喷泉。一座卢梭塑像赫然立于岛上,是著名雕塑家让-雅克·普拉迪埃1834年的作品。基座为白色大理石,约有两人高,上面,卢梭端坐在一把扶手椅上,基座正面刻有“让-雅克·卢梭,日内瓦公民,MDCCXII-MDCCLXXVIII(1712-1778)”。塑像为青铜质,近乎黑色,卢梭宽袍大袖,赤足,无帽,头微微下垂,作沉思状,右手执笔,略举,左手持书,摊开置于膝上,仿佛正要把优美的文字落在纸上(见下图)。

  卢梭在瑞士的纪念地还有一处,远比卢梭岛重要和有名,那是处于比埃纳湖中的圣皮埃尔岛。该岛本是一个不知名的小岛,但自从卢梭为躲避莫蒂埃村的“投石事件”而在岛上住了不到两个月以后,这个小岛居然成了学界巨擘、达官贵人及一般浪漫派青年顶礼膜拜的圣地。所谓“投石事件”是这样的:1762年,卢梭相继发表了《社会契约论》和《爱弥尔》,他的名言“人生来是自由的,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就出在《社会契约论》中,他鼓吹的“民主”、“自由”、“平等”、“顺乎天性”等观念,引起了当局和教会的注意和记恨。不久,《爱弥尔》被没收,遭国会查禁。卢梭风闻当局要逮捕他,就匆匆逃亡瑞士依弗东,躲进沃德山村。这时日内瓦也在查禁《社会契约论》和《爱弥尔》,并下令逮捕作者,卢梭只好再度逃亡,藏身于纳沙泰尔邦的莫蒂埃村。他住进去不久,就有流言蜚语如暗潮涌动一般落在他的头上,他被看作是一个“反基督者”,他那一身亚美尼亚长袍更是令人侧目,终于有人在暗处朝他扔石块了。9月初,卢梭的住宅遭到袭击,满地石块,暗中鼓动的是当地的行政长官和宗教界领袖。下一个栖身之所是哪里呢?到法国是不可能了,那么到英国去?到德国去?可是他“对瑞士感情甚深,下不了决心离开它”,他决心“住到圣皮埃尔岛上去”,因为“头年夏天……参观过该岛,简直被它迷住了。自那以后,便总是想有什么办法能在那岛上住下。”(《忏悔录》)该岛属伯尔尼邦所有,经多方或明或暗地打听,确信伯尔尼方面不会难为他,于是,他登上了圣皮埃尔岛。他在岛上生活得怎么样?他能够实现自己的愿望吗:“我真想将自己紧紧地禁锢在这个岛上,和世人不再来往”。

  呜呼,卢梭只在岛上住了一个半月,又被伯尔尼邦小议会逐出,经柏林、斯特拉斯堡、巴黎,辗转至英国休谟处,又与休谟闹翻,一年后回到法国,在巴黎居住。这期间,即1767年5月至1770年底,他写了《忏悔录》,可以说开了法国浪漫主义推崇自我、讴歌自然、宣泄感情的风气之先。在巴黎居住期间,他仍以誊抄乐谱为生。1778年初,他接受了德·吉拉丹侯爵的邀请,住进埃默农维尔庄园,两个月后猝然辞世,葬在白杨岛。逝世的前两年,他写了《孤独漫步者的遐想》(本文所有引文均出自徐继曾译本,唯名称由《漫步遐想录》改作《孤独漫步者的遐想》)。

  《忏悔录》是卢梭对离开圣皮埃尔岛之前50余年的思想及行为的辩护,而《孤独漫步者的遐想》则是自《新爱洛伊丝》发表以后15年心路历程的探索。辩护的口吻不妨雄辩,激烈,甚至声泪俱下,有时言过其实,有时蜻蜓点水,有时故意隐瞒,有时刻意美化,或出于记忆的失真,或源于病态的作祟,名为忏悔,其实不一定句句是实。探索则必须笔笔深入,如一把解剖刀,深入内里,层层剥离,切中肯綮,条分缕析,务使真相大白于天下。我们必须把《忏悔录》看作是一件文学作品,允许虚构,允许想象,不斤斤于事实的真伪。瑞士文学批评家让·斯塔罗宾斯基说得好:“卢梭写的书将不仅是一个被迫害的人申明他的无辜之辩护词,同时也是一个第三等级的人表明其良心和个人生活的事件具有绝对的重要性,表明他虽不是王侯、主教或包税人,但并不因此而没有唤起普遍注意的权利。《忏悔录》的社会意义不应被忽视。让-雅克希望被承认,不仅仅被承认为一个杰出的人,不仅仅被承认为一个心灵纯洁反而成了牺牲品的人,而是被承认为一个一般的人,没有贵族家世的外国人,能够为人提供普遍适用的形象。他要求旅行者、他曾经是的冒险者对人心有更好的认识,拥有更广博、更丰富、更有效的知识。这个曾经的仆人公开宣布一个奴仆可以比主人更优秀。他的外国人的身份和没有社会地位使他可以自由地流动,观察法国社会的所有状态,而不停留在其中任何一种之上。因为他无所不在,所以他可以了解一切……他的经验具有普适性,他的平民和自学者的身份给了他更多的被倾听的权利,因为他对一个像他那样的人具有真实的概念。他一个无知的人,却获得了通晓一切的能力。人的普遍形象一向属于贵族、绅士和出色的人,现在却落入一个获得文化的、资产者的手中,他从贵族社会的解体中获益,能够观察一切,裁断一切。”这是对《忏悔录》最深刻的评价。

  《孤独漫步者的遐想》则不同,它已由渗透着血和泪的辩白与控诉,变为平和冷静的分析与叙述,仿佛天风海雨转眼间成了光风霁月,差不多滤尽了火气。所谓“遐想”,并非脱离生活的空想,而是飘忽不定的想象或思索,是卢梭在孤独的漫步中的沉思和默想,是落在纸上的闪过脑际的吉光片羽,正如他自己所说:“最简单最可靠的办法莫过于在我让我的头脑无拘无束、让我的思想纵横驰骋时,把我独自进行的漫步以及漫步涌上心头的遐想忠实地一一记载下来。在一天当中,只有在这孤独和沉思的时刻,我才充分地体现我自己,自由自在地属于我自己,能毫不含糊地这样说自己正是大自然所希望造就的人。”

  《漫步之一》 回顾了作者的生活和事业,一言以蔽之:“我在世间就这样孑然一身了,既无兄弟,又无邻人,既无朋友,也无可去的社交圈子。最愿跟人交往,也最有爱人之心的人竟在人们一致同意下遭到排挤。”卢梭采取了“唯一可取的办法,那就是一切听天由命,不再跟着必然对抗。通过这种顺从,我得到了内心的平静,而这是长期既痛苦又无效的抗拒无法提供的,这样,我的一切苦难也就得到了补偿”。他决心进行“严格而坦率的自我审查”,“投身于和我的心灵亲切交谈”。他不再有写《忏悔录》时的焦虑,因为他已不对“得到大家更好地理解”抱有幻想了,他已跟“上帝一样泰然自若”了。他为自己而研究自己,这本书是否为世人理解和接受已经和他不相干了。

  《漫步之二》 谈及作者命运的悲惨:“我自己也正处在清白无辜而命途多舛的一生的晚年,胸中充满了强烈的感情,心上虽还有几朵花儿作点缀,然而已被悲哀摧残得凋零、被苦难折磨得枯萎了。”但是,他已“亲身体会到幸福的源泉就在我们自己身上”。他被一条丹麦巨犬撞倒,跌伤,晕了过去,他事后得知,他还有敌人,一个“阴谋”正威胁着他,他的命运和名声“已经被这一代人一致确定”。但是,“上帝是公正的,他要我受苦受难,他知道我是清白的”。然而,他毕竟品尝到了宁静的沉思给他带来的“欣喜”。

  《漫步之三》 作者在沉思默想中徘徊在人生的暮年,他终于明白:“耐心、温馨、认命、正直、公正,这些都是我们不愁被别人夺走的财富,它可以永远充实自己而不怕死亡来使其丧失价值。这就是我在晚年残存的日子里从事的唯一有益的学习。”他懂得了他与哲学家们的分歧的根本原因:一个追求的是“为己之学”,一个追求的是“为人之学”,也就是说,“他们力求显得比别人博学,他们研究宇宙是为了掌握宇宙的体系,就好像是纯粹出于好奇才研究一部机器似的。他们研究人性是为了能夸夸其谈一番,而不是为了认识自己;他们学习是为了教育别人,而不是为了启发自己的内心。”他终于在40岁以后告别了上流社会,断绝了与哲学家朋友的往来,靠抄写乐谱来自食其力,在漫步中沉思默想,用采集植物标本来打发余年。

  《漫步之四》 是一篇短论,论的是“说谎”,起因于一句格言:“终生献于真理”。卢梭年轻时曾偷了一条丝带,他却谎称是女仆玛丽干的,结果他们双双被解雇,这件事使他懊悔了一辈子。他把这种损害别人的谎言称为“罪恶的谎言”,他为说谎定了四条标准:“为自己的好处而说谎是欺诈。为别人的好处而说谎是蒙骗。怀有害人之意而说谎是中伤:这是最坏的谎言。既无利己之心、无害人害己之意而说谎,那就不是说谎,而是虚构。”他认为,上流社会所谓“诚实的人”和他所谓“诚实的人”不可同日而语:“我心目中的诚实人跟他人之所以不同,就在于上流社会中的诚实人对不需要他们付出代价的一切真相是严格忠实的,但绝不能超出这一范围;而我心目中的诚实人是在只有当他必须为这一真相做出牺牲时才如此忠实地侍奉它。”

  《漫步之五》 是本书中最优美的篇章,读来令人心旷神怡,回肠荡气,说的是卢梭在圣皮埃尔岛上体验到了在大自然中浑然忘我、心满意足的极乐状态。圣皮埃尔岛本是弹丸之地,可出现在卢梭笔下,却成了一个孤寂的、适于沉思的广阔天地:“这里的田地和葡萄园没有那么多,城市和房屋也少些,更多的是大自然中青翠的树木、草地和浓荫覆盖的幽静的所在,相互衬托的景色比比皆是,起伏不平的地势也颇为常见。湖滨没有可通车辆的大道,游人自然也就不常光临,对喜欢悠然自得地陶醉于大自然的美景之中,喜欢在除了莺啼鸟啭、顺山而下的激流轰鸣之外别无声息的环境中进行沉思默想的孤独者来说,这是个很有吸引力的地方。”他或是躺在随波漂流的船上,或是坐在波涛汹涌的湖畔,或是站在流水潺潺的溪边,或是手持放大镜采集植物标本,甚至偶尔和岛民合唱一支古老的歌曲,过着无所欲求的日子,沉入与天地化为一体的境地。卢梭写这篇文章时已经是离开该岛12年后,但他对当时的日子念念不忘。

  《漫步之六》 说的是作者与一个瘸腿小男孩的接触,引发了一段对慈善行为的思索:“我自己所做的好事结果招来一系列的义务,变成了一种负担;乐趣消失了,同样的好意在开始时使我非常高兴,继续下去却成了叫人受不了的伤脑筋的事情。……十分甘美的乐趣就变成了难以忍受的束缚。”施恩者与受惠者之间本来不存在功利的动机,一旦发生了变化,慈善的性质也就发生了扭曲。卢梭说:“人性中的一切倾向,包括行善的倾向在内,一旦有欠谨慎,不加选择地在社会上应用开了,就会改变性质,开始有用的也时常会变成有害的。”所谓“有欠谨慎”,就是指施恩与受惠中间掺进了功利的因素。他的思考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我个人从来就不适合生活在这个社会中,这里到处都是束缚、义务、职责,而我的天性使我不能容忍为了与别人生活在一起而必须忍受的束缚。”

  《漫步之七》 通篇洋溢着采集植物标本的乐趣,这种乐趣产生于卢梭以命该如此的忍让摆脱了世人(主要是哲学家们)设下的陷阱,变得弥足珍贵。采集植物标本,编写植物志,在卢梭看来,“适合一个无所事事而又疏懒成性的人去研究:要观察植物,一根针和一个放大镜就是他所需的全部工具”。相反,“一旦我们为了要担任某一职务或写什么著作而掺进了利害或虚荣的动机,一旦我们只为了教别人而学习,为了要当著作家或教员而采集标本,那么这种温馨的魅力马上就化为乌有,我们就只把植物看成是我们激情的工具,在研究中就得不到任何真正的乐趣,就不再是求知而是卖弄自己的知识,就会把树林看成上流社会的舞台,一心只想博得人们的青睐;要不然就是一种局限在研究室或小院子里的植物学,却不去观察大自然中的树木花草,一心只搞什么体系和方法……”

  《漫步之八》 追索作者悲惨命运的源头。他发现了“罗网”、“阴谋”、“陷阱”、“无耻行径和叛卖行为”,但是,“我现在的处境虽然可悲,然而也不愿意跟他们中最幸福的人换一换生活,换一换命运;我依然是宁处困厄之境而保持我的本色,也不愿意像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那样飞黄腾达”。他的办法是,世人笑骂由他,我自泰然处之,连想都不想他们一下。他指出了“自负心”和“理性”是不相容的:“不管我们处在怎样的处境中,我们之所以经常感到不幸,完全是自负心在那里作祟。当自负心不再流露而理性恢复发言权时,理性就会使我们不再为我们无力避免的一切不幸而感到痛苦。……对于不去想不幸的人来说,不幸就算不了什么。”

  《漫步之九》 是一篇小小的辩护词,为作者把亲生的5个孩子送进育婴堂申辩,申辩的理由却不那么令人信服:“我之所以采取这一步骤,主要是怕他们不如此就会有一种不可避免的坏上千百倍的命运。我无法亲自教养他们,而如果我对他们的前途不那么关心的话,在我当时的处境,就只好让他们的母亲去教养他们,那她就会把他们宠坏,或是把他们交给他们的舅家人,那他们就会把孩子培养成为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他的理由显然站不住脚,比如他可以找一个收入高一点的工作,挣钱养家。他不会不知道,当时的巴黎,每年有40%的婴儿被送进育婴堂,其中70%不到1岁就会死去。他曾经试图寻找过他的大儿子,结果不了了之。

  《漫步之十》 写作的50年前,卢梭与华伦夫人初次见面,他充满感情地回忆那段幸福的日子:“在这短短的几年中,我得到一个无比温柔体贴的女人的爱,做我愿做的事,做我愿做的那样一个人,同时充分利用我的余暇,在她的教导和榜样的帮助下,终于使我这纯朴得如同一张白纸的心灵最好地体现它的本质,而且从此就永远保持下去……”可惜,原稿只写了3页,他就在当年的5月2日离开巴黎,7月2日猝然去世。

  《孤独漫步者的遐思》是卢梭最后的作品,虽然夹杂着抱怨、愤怒甚至幻觉,但终究是胸中的恶气一吐之后的安详平静之作。题目中的“孤独”、“漫步者”、“遐想”,皆有深意存焉。孤独,说的是“一切身外之物从此就与我毫不相干。在这人间,我也就不复有邻人、同类和朋友。在这块大地上,我就像是从另外一个星球掉下来一样。”漫步者,说的是徒步旅行的人,在卢梭的时代,徒步是从一地到另一地的交通手段之一,可以走走,看看,不像今天几乎完全是一种休闲或健身的方式。遐想,不是梦想,不是幻想,不是胡思乱想,而是沉思,是默想,是与自己的内心进行的对话。孤独漫步者的遐想,就是一个喜欢孤寂生活的人在徒步漫游中思索人生的目的。

  《孤独漫步者的遐想》有多个主题,例如命运、乐趣、谎言、慈善等,然而贯穿全书的主题,乃是幸福,即什么是幸福?怎样获得幸福?有无幸福?且看卢梭的回答:“假如有这样一种境界,心灵无需瞻前顾后,就能找到它可以寄托,可以凝固它全部力量的牢固的基础;时间对它来说已不起作用,现在这一时刻可以永远持续下去,既不显示出它的绵延,又不留下任何更替的痕迹;心中既无匮乏之感也无享受之感,既不觉苦也不觉乐,既无所求亦无所惧,而只感到自己的存在,同时单凭这个感觉就足以充实我们的心灵:只要这种境界持续下去,处于这种境界的人就可以自称为幸福,这不是一种人们从生活乐趣中取得的不完全的、可怜的、相对的幸福,而是一种在心灵中不留下空虚之感的充分的、完全的、圆满的幸福。”

  这种“充分的、完全的、圆满的幸福”不是转瞬即逝的快乐,也不是感官暂时的满足,而是心灵的无知、无欲、无私、无为、柔弱不争而能永久持续的状态。卢梭在这里提出了幸福的最根本的特性——持续:“在这饱经风霜的漫长的一生中,我曾注意到,享受到最甘美、最强烈的乐趣的时期并不是回忆起来最能吸引我、最能感动我的时期,这种狂热和激情的短暂时刻,不管它是多么强烈,也正因为是如此强烈,只能是生命长河中稀疏散布的几个点。这样的时刻是如此罕见、如此短促,以致无法构成一种境界;而我的心所怀念的幸福并不是一些转瞬即逝的片刻,而是一种单纯而恒久的境界,它本身并没有什么强烈刺激的东西,但它持续越久,魅力越增,终于导人于至高无上的幸福。”

  那么,如何获得这种至高无上的幸福呢?卢梭的回答是:置敌人或仇人的污蔑、诽谤和攻击于不顾,让他们的罗网和陷阱落空,反求诸己,获得平和宁静的心情,也就是他所说的“我们自己身上”、“我们自己的内心”、“依靠我们自己”等等。但是,这种幸福是否真的存在?卢梭没有把握,他说:“人间只有易逝的乐趣,至于持久的幸福,我怀疑这世上是否存在过。”他还说:“幸福是一种上天似乎并没为世人安排的永久的状态。……我很少见过幸福的人,这样的人甚至根本就没有;不过我时常看到心满意足的人,而在所有曾使我产生强烈印象的东西中,这满足的心情是最使我满意的东西了。”他把在圣皮埃尔岛的两个月“看成是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要是能终生如此”,他就“心满意足,片刻也不作他想了”。至于个人的幸福,也只有在“大家都感到幸福”的时候才是可能的。他念念不忘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看到普天下的人都心满意足”。

  卢梭喜欢水。他生于临水的日内瓦,死后葬在白杨岛,他在圣皮埃尔岛上生活了两个月,却把这两个月看成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湖水动荡不定,涛声不已,有时訇的一声,不断震撼我的双耳和两眼,跟我的遐想在努力平息的澎湃心潮相互应答,使我无比欢欣地感到自我的存在,而无需费神去多加思索。”

  (作者为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博士生导师,有著作、译作多种,被称为翻译家中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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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眉谱 引用 删除 qun   /   2012-07-04 00:01:52
原帖由乌尔沁于2012-07-03 19:49:57发表
群:三百岁的孤独漫步者.雅


天才都是孤独滴!别担心
一个人的电影院-乌尔沁空间 引用 删除 乌尔沁   /   2012-07-03 19:49:57
群:三百岁的孤独漫步者.雅
十眉谱 引用 删除 qun   /   2012-06-29 22:02:26
卢梭生于1712年6月28日,巨蟹座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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