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无效率

我们的住处周围是一片品种各异高矮参差的落叶乔木，三百米外是一个曾经的农庄，现在也还有些农场动物生活在那里。不知道谁是主人，但明显不是规模经营型的农场，更像是一个家畜动物园，每天下午都能看见有拄着拐杖的老人或者坐在童车里的孩子来这里看望这些动物们。 原来农场的建筑物，现在是一个小小的乡土文化博物馆，附带着一个咖啡馆，承办各种私人小型聚会庆典。一年中也会有几次以娱乐休闲为目的民间主题节日，比如夏天的骑士文化节，冬天的圣诞节市场。可现在的秋冬之交，实在没有什么热闹。在这个季节，我们住处周围的环境可以说是视觉的盛宴，嗅觉的噩梦。不过最糟糕的日子还在后面，用不了几天，一场场秋风秋雨之后，缤纷落叶全数飘零，沤在泥水里，整个城市闻起来象个大猪圈，我们这里尤其不能幸免。

渴望自然的人们，到底能容忍多少大自然？怎么样用照片来抓住和表达这视觉和嗅觉的混合感受？这是我和尤尼原本打算在星期天做的尝试。但是，结果无悬念：没做成，两个人的节奏频率合不上。

周末是尤尼享受生活的时光，肯定不要早起的，即便睡醒了也不会起床的。他爸爸在家的话，会把早午餐给他端到床上的。这是家庭传统，爸爸的爸爸也曾经以这种方式表达对儿子的娇宠。尤尼从来没指望我会这样伺候他，他唯一能做的是要磨蹭好一阵才肯起床穿衣服。那好吧，我自己先吃早饭。等他起来吃早午饭的时候，我在跟家里人打电话；他的饭吃完了，我的电话还没结束，于是他开始上facebook；等我话聊完了，他的网聊还没完呢；我无事可做，开始吸尘擦地，清除烤箱里的油污。那工程浩大，一时半会儿完不了。等我干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发现他正处在不能被打搅的状态：写作业呢，是篇作文。我等他，顺便做准备工作。拿出照相机，发现上面的电池只有两个格了。佳能最让人郁闷的就是电池，两个格的状态绝对不可靠，可能拍几张照片就挂了。于是充电。 尤尼写完了作业，眼巴巴等充电器上黄灯灭绿灯亮。这样一路错乱下来，天色渐渐暗下，我们只好放弃拍照片的打算了。

那好吧，我们决定一起去跑步。尤尼我俩长篇大论地说话的时候其实真不多，边跑边说是我珍惜的机会，况且也可以名正言顺地放慢速度。不知怎么就说到了乔布斯和苹果产品了。我是轻症国粉，它的各类产品在书写中文的方便程度上远超同类，叹服苹果以四两拨千斤的力量改变了很多人的世界；尤尼和他爸爸观点类似，认为苹果的最大成功在于营销之术，把别人的“傻”转化成叮当作响的钱币装进自已的口袋。

我问：乔布斯是天才吗？尤尼说：绝对不是，他最多是天才把思想写在黑板上用的粉笔头。在尤尼的看法中，达芬奇是第一天才，他设想的永动机如果能够制造成功，就彻底解决了能源短缺问题；普朗克也是天才，因为提出了能量量子化的理论假设；爱因斯坦也非常了不起。你不能把乔布斯的名字和这些人一气说出来。

尤尼问：你觉得苹果的特殊在哪里？我说：在平板电脑iPad。它让无线上网变得非常方便，变成一种享受。你可以在被窝里或看或听，不用一本正经坐在桌边。伸手之间，字体可以大小转换，不用放大镜老花镜。

我提出一个假设：假设现在有三个人——你自己，妈妈和爷爷——，每个人都不得不上网，只有一台iPad的话，该给谁？

尤尼毫不迟疑地说：该给爷爷。因为iPad用起来最简单最方便，学习成本最小。

这样一梳理，我们俩人的看法都有所改变：苹果在数字技术上并没有带来本质上的改变，但是它的微创新却让使用电脑利用互联网变得不那么难了，变得老少皆宜了。

按照这个逻辑下来，苹果的目标消费者应该是老人（因为字体大小变换带来的方便）以及那些视技术为畏途的电脑操作“菜鸟”，而实际上苹果产品定位的目标顾客却是那些热爱新技术的“潮人”。苹果产品不乏本质上的改进创新，这些新技术在理论上有助于提高一些群体实实在在的福祉。可惜，技术创新的先行一步造成的暂时性垄断，给苹果以机会去强化其产品的符号意义，让乔布斯有条件盯住精英阶层的钱袋，从而获得超常利润。这与麦当劳进入中国市场的早期情形何其相似。

跑步回来，尤尼说：我得承认，苹果产品后面有很多非常聪明的大脑投入巨大的工作，它的成功不完全是营销的结果。我反思说：一个以应用为导向的产品系列，放弃给弱势者带来福祉的机会，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我都不愿意给乔布斯太多的溢美之词。我们俩都向对方最初的观点迈近了一步。

回顾这个星期天，可以得出的结论是：一，从来不要低估合作成本；二，交谈可以带来新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