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台日志之二十九：鹿港端午取午时水与龙舟赛

6月6日晴

6日上午10点前开了最后一场学术研讨会，然后乘车去鹿港大有里车围巷玉渠宫考察端午取午时水的仪式。在车围巷，我们见到人家门口挂上了艾蒿与榕树叶，看来这里的民俗生活较为传统。玉渠宫是上世纪九十年代修建完成的寺庙，主持修建的人是得过台湾薪传奖的年轻建筑工艺师，他神采飞扬地给我们介绍了庙宇修建的过程。

庙初建时经费只有台币60万元，在庙宇建设中经费不断地进来，他说很神奇，只要庙宇在建设，就不断的有资金捐献。有一位老太太每天来庙敬一礼，捐一千元，从未间断。庙宇成功时，建设经费花掉了六千万。宫内的壁画、雕塑都是精心安排的结果。人们修建过程中人们会提出各种意见，建筑师会认真考虑意见，然后协调与更改。比如门口，一般是两个石狮子，为了显示本宫的独特性，他们根据本宫奉祀主神田都元帅的事迹，用了一鸡一犬。田都元帅信仰遍布闽台，在台湾是南管音乐界的保护神，传说田都元帅是唐朝乐官，本姓雷他在安史之乱中显灵救唐玄宗，在天空中显示雷字军旗，但因云雾遮掩，玄宗之间下半截的田字，于是封他为田都元帅。在东西墙壁上分别有龙虎雕刻，在正殿殿墙上有各种戏剧的故事画与人物雕塑。正门屋檐上有一尊座着的戏神像，当时建设时，人们讨论这尊像脸面的朝向，按道理要朝向宫内的主神，但背后对着来进香的人不大好，于是将其面向宫外，让人们能欣赏到他，同时也是朝向天公的表示，也符合民间信仰逻辑。在屋檐上为了增加现代元素，吸引年轻人，画了一组卡通人物，这在传统寺庙建筑中可谓创造。

我们在玉渠宫吃了简便午餐，一个粽子，一碗蚵仔汤。然后是观看取午时水仪式。宫外临时搭建的神棚，供奉田都元帅神位，神位前有一个小神轿与青、黑黄三个蛇头长鞭。负责清洁环境、请神的是一个沉稳干练的小姑娘，只见她身系绣花道袍，光着脚，首先燃香敬神。在神位前唼符水，将蛇头也象征性地在符水碗上点点，然后将蛇鞭搭双肩上，系于腰，接着是仪式舞蹈，最后甩动蛇鞭，噼啪作响结束。再跟随烧纸的人，在四个方向挥舞蛇形鞭，以示环境的清洁。再回神位前致礼。接着有一衣着平常的老者取走神前的小神轿，在空地处招呼一小伙子，小伙子身身穿白色汗衫，围着法袍，十分壮硕，两人相对而立，各持二脚，举起四脚神轿，这应该是一种扶乩的方式，静默一段时间，然后开始较劲角力。在拉扯之中，乩童愈发躁动，动作越来越大，最后换下老者，由另一小伙子与之争持神轿。到了一定程度，似乎神灵已经降身，人们拿走神轿，引乩童到神位前，乩童脱去汗衫，光着上身，乩童闭眼以手为笔，在案桌上用力指画，口中振振有词。然后拿一把线香，在纸钱上如写字般来回滑动。接着有人递来一钉棒，乩童在人引导下走到取水口处，用钉棒敲打赤裸的背部，一棒下去，乩童背上鲜血渗出，几棒之后，就有人喝停。有人用特定黄纸擦拭血迹，然后供于神前，这些血纸在仪式之后可用来治病防邪。人们在水口烧纸，敲锣打鼓。取水的方式是靠手柄机械压取地下井水，人们将写有午时水大塑料桶一个个接满。然后将21桶水排成两排，乩童用剑指桶作法，以清病毒。人们在每桶口化一道神灵点过的符箓，符箓化入水中。然后盖上桶口，再用两张符箓交叉贴在盖上，以封住水桶。取午时水的仪式就算完成。

这时乩童的工作并没有结束，他还要以田元帅的身份对居民送来的各种护身符进行点化。这些护身符在神位前集中供奉了一阵，然后装成两大盘，有人托着，乩童手把线香指点一番，表示神灵的眷顾。我问当地人为何送来护身符，她告诉我说这是一年一次的充电。这样的解释真的生动有趣。接下来乩童要回答人们提出的问题，来问的人事先已有预约，一天一般只接待4人。问的问题写在纸上，有专人询问并记录，乩童在案桌上指画，并口中节奏分明的念叨，这样的神语一般人是听不懂的。据后来人解释，乩童一般一字一句，中间有衬词，剔除衬词，联系起来，就明白整句话的意思。

神棚前扶乩仪式没结束，玉渠宫前的扶乩开始了，降乩的是中年女性，扶乩的道具同样是小神轿，前面辅助降乩的小伙，又来帮助，很快妇女将元帅夫人请到身上，她开始为一些女性解释难题，几位妇女在旁协助，有妇女在旁边询问，乩仙回答，并在一扎纸钱上加盖印章，有人将解难的回答记录下来，让来人将纸钱带回，按照神灵指示使用，或化符水，或压在那一地方等。如有位女性问婚姻诸事，记录人在印有玉渠宫的纸上，记录神灵赐予的语言信息，如写某人姓名，家庭住址，彰化县鹿港镇民族路某号。出坛日期2011年五月五日，地点本宫，要来人注意带五色石、朱砂线等，以成就姻缘。

由于玉渠宫仪式持续时间长，在两处扶乩都未结束时，我们按计划集体去看鹿港的玻璃工艺馆与正在鹿港河道上进行的端午龙舟赛。我们看到了玻璃工艺的奇妙，厚实的防弹玻璃与精巧的玻璃蝉翼惹得游人瞩目赞叹。我期待着看龙舟赛，早早出来，但要等大家，在四点半我们才朝河边去，那里的龙舟赛已近尾声。鹿港的端午的龙舟赛连续举行了34届，据说今年不是太热闹。我们去时看到岸边长长的大棚市场，里面像台湾各地的夜市，都是小吃摊点。当然也有一些工艺品的展销。河道上正有两条龙舟竞渡，我抓拍了照片，然后又看到一对龙船从起点出发，这种捉对竞渡，似乎不太激烈，没有我想象的多舟争流、万民欢呼的诗意场景，所以也就不激动。但我看到夺标归来意气风发的某国立中学生队，看到小青年脸上的得意神情，也就为其感染。为了吸引端午节假期游客，在这里还有专门开往台中高铁站的免费接驳车，这样的考虑特别人性。我们这方面其实应该向台湾同胞学习，来去畅通，人们自然就会来凑人气，人气一旺，地方品牌自然确立。

鹿港是民艺传统浓郁的城市，老街很有名，可惜我们没有时间去看，等我们晚上准备去遛遛时，人家说已经关门打烊了。我们几位只好在街上找到一家茶店，老板颇文雅，好书法，我们看了茶叶，没有动心。结果是对其茶具有兴趣，我买了一把台湾产一半绿釉一半本色的小茶壶，有茶壶就得有茶杯，我又选中了四个草绿色的小茶杯。现在我用它来泡绿茶，在木质本色餐桌上，壶与杯淡雅而有韵味。看见它们，我就想起了台湾，想起台湾的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