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教寺申遗成功之忧：丝路挟佛敛财会提速吗？

2014年6月22日，在一番波折之后，包括兴教寺塔在内的“丝绸之路”申遗成功。中国人应该不会忘记，这场文化保护的官方行动，恰恰是在民间抵制“伪文化保护”的兴教寺事件产生影响的几乎同时，才最终回归到“申遗”的本位和初衷。

2013年9月，习近平总书记在中亚四国之行期间，完整阐述了新丝绸之路经济带的构想；2014年6月，有消息人士透露发改委、外交部、商务部会同有关部门和地方编制的新丝绸之路经济带总体规划，已上报国务院。对于丝绸之路的复兴战略，中国人都能隐约理解到除了经济价值以外，更为重要的，是这条路连通亚欧各国的地缘政治价值，这条路在整个国家政治和安全战略转型中的关键地位。

而这样一个凝重背景下的“兴教寺事件”，不失时机地提醒丝绸之路沿线的地方政府和地方财团：撇开政绩期待、撇开经济期待、敬重传统信仰、提升中华文明在全球的软实力——这个高度上的认识，才是和丝绸之路国家战略相匹配的决策智慧。

真相大白——不强拆一样可以申遗成功

(图：差点因丝路申遗被“削足适履”的兴教寺)

兴教寺“削足适履”的申遗风波，差点让中国人对“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产生提防之心，被冠为“申遗大师”、喜爱阔谈国际标准的中国古建筑专家陈同滨等，也曾一度遭到舆论质疑。兴教寺事件，让公众头一回对申遗的国际规则和中国的话语权问题升起集体警觉。

然而事实证明，申遗的几大重要原则——真实性、完整性，以及获取遗产所在地民众的支持等，一直是人家国际组织坚守的底线。只是到了中国境内，被企图与民争利的某些官商，把经给念歪了。

正如一位宗教学学者所总结的，兴教寺事件的“申遗”之名是假，圈地谋利是真，整治环境是假，驱逐僧团是真，保护文物是假，夺取寺产是真。申请世界文化遗产的桂冠，在别的国家是一场朝圣，而在中国则沦为一桩生意。

如今，兴教寺在几乎未动一砖一瓦的情况下申遗成功，千年祖庭的完整传承得以保全，与此同时，民间舆论的纠错力量也在兴教寺事件中得以彰显。但纵观整个中华大地，有相当多的地方政府还在为申遗前赴后继，据《南风窗》的报道统计，按世界遗产大会一年召开一次的速度，中国的申遗大队已排到了下个世纪的门槛！

说得露骨一点，世界遗产名录在中国几乎是一个暴利行业的准入证，经营城市的官员们纷纷将“申遗”作为一条上升捷径。我们无法期待每一个申遗过程都能伴随一个类似的“兴教寺事件”来纠错，惟愿各方能保持克制，给后世子孙留一点物质生存和精神传承的余地，勿要——“舌尖上的中国”一热，什么都拿来吃；“申遗癖的官员”一激动，什么都拿来卖。

贵贱有别——圣物不可以当货物卖

(图：沿新丝绸之路经济带正在铺开的各路商业计划)

申遗引发的兴教寺事件，以及这个过程中牵连出的对“法门寺假西天”的反思，让社会各界对“宗教搭台、经济唱戏”这个看似正当、实则荒唐的发展思路，有了一次比较集中的探讨。

同样，随着新丝绸之路战略的明晰，我们看到这条古文明之路的精神遗产，很快就被当做各路产业的广告词利用起来。新丝路确实要承载经济和政治上的使命，但地方政府也应该适当把眼光从自己的小圈子和小晋升周期中放出来，不要不分贵贱什么都拿来做利益和政绩的垫脚石。长远来看，国家的核心竞争力、影响力和凝聚力，靠的还是这些传承千年的文化和信仰。

近期有消息称，从西安到宝鸡扶风“法门寺佛文化景区”的城际轻轨项目，政府已批准待建。用官方的表述方式讲，这叫“以大交通带动大旅游”，而用民间的话说破，这叫“为挟佛敛财产业提速”。法门寺景区的卖点，是那颗从佛教僧团手里抢来的、熠熠生辉的佛指舍利。

兴教寺一役让大众逐渐明白，宗教圣物首先不是单纯的文物，其次更不是可以买卖的货物。把宗教圣物说成是文物的，背后是文物系统的“部门私有制”思想在作祟；而把宗教圣物直接变作货物来摆卖的，背后的官商勾结、巧取豪夺更是不堪历数。当民众的意识开始觉醒，当汉传佛教界开始勇于维权，尤其是当我们的国家开始反思新时代的立国之本时，这个套路里的钱，已经不会那么好赚了。

尊卑有序——大德长老怎么可以跑龙套

(图：第27届世佛联大会将于今年10月在中国“法门寺景区”举办)

毋庸置疑，汉传佛教的暂时式微，是其在大陆沦为权力和资本运作对象的主要原因。但也不可否认，这中间如何没有所谓“佛协工作者”的配合，没有若干大德长老的捧场，还不至于俗骨媚相到如此地步。

当年兴教寺遭到强拆威胁时，官员和专家们曾以丝绸之路是跨国联合申遗项目——“根本停不下来”为理由强势推进。如今法门寺景区也攀上了跨国风情——以主办世佛联大会为理由，为“根本停不下来”的挟佛敛财事业求取合法性。

2014年6月30日，第27届世界佛教徒联谊会大会新闻发布会在北京举行。正如兴教寺申遗风波差点把国人心目中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搞臭一样，因为和法门寺景区捆绑出现，原本正经八百的“世界佛教徒联谊大会”在中国也几乎变成了一个贬义词。据知情人士透露，幸亏世佛联的常务管理者们觉察地早，经过强力争取更改了此次大会的议程，才不至于让这场首次莅临中国大陆的盛会，成为某些利益集团的全盘广告。

作为普通的佛教四众，实际上很难理解为什么佛教界某些高高在上的“高僧大德”，会经常不经意介入到“挟佛敛财”的运作中。这到底是特殊慈悲的示现？还是名利力量的示现？

眼下正红的丝绸之路，更是一条信仰之路，连申遗大师陈同滨都承认佛教和其他多元宗教的历史图景，是丝绸之路的主要价值和看点之一。部分利益相关人群，是要顺着惯性、顺着丝路把各种亵渎信仰和圣贤的故事继续演绎下去？还是真正借助丝路，重新认识曾经在这条路上跋涉的民族脊梁们的身影，重新找回我们民族精神的内核和自信？

明贤法师曾说，“反者道之动——越是面临这些汹涌而来的商业操作机会，我们越是要反思自己向世俗奔涌而去的心，反思决定未来的当下，照见正在发生的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