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女人和三个夜晚

漂亮女人和三个夜晚

马知遥

                               版本一

   我接触过的男人很多了，多的你们都没法想象。关于他们我只能记住他们给我的感觉，精神和肉体。这不说你们也能想到。真正的男人可能会有三个，我是说能有三个男人可能让我在晚上想起。我总是在和别的男人做爱的时候想起他们三个。我是脆弱的。我只有在想起他们的时候才感到生活的美好，我才感到自己一点儿也不孤独。

    我大学时代谈了一个对象他是我小学到高中的同班同学，我在外面总说我们两个是青梅竹马，是开档裤的时候一起长大的。这么说的时候他就傻呵呵的笑。他笑的时候特难看。嘴合不住，好像天生就这样，我不只一次要求他笑的时候把嘴合上，结果我发现他越是有意合嘴的时候，他的嘴越张得大，我就骂他是个癞蛤蟆嘴，我骂的时候是真生气了，我觉着这样的人和我出去非让我丢死人不可。所以，自从我发现他的那张大嘴的缺陷以后，我决定把他从我的男友中排除。就是在癞蛤蟆男人自以为和我一起长大，一直在追我的同时，我考上了大学，我们明显有了差距。有了差距他还是整天到学校到家里来找我。说只是想帮我收拾我的家，说我这人的生活自理能力太差。活脱脱一个家庭保姆。他收拾我家的时候我就下楼了，楼下面是我在大学时代谈的男人。那男人当时在一家酒店当总经理。他那时每天黄昏的时候，也就是到吃晚饭的时候就开车到了校门口，他是来接我的。他长得一表人才。那时我下意识地感觉：这种男人，有车有房子有钱有社会地位的男人才是我要找的男人，而且他还有我当时说不出的帅气。说白了最关键的就是一个字“帅”。我如果前世投胎我就会变成这样的男人，这才叫真正的活着。

   那总经理才28岁，也就是我18岁的时候和那个总经理开始了我的恋爱。如果说初恋是以接吻为标志，那么他该是我的第一个情人。我很快就陷入了他的翩翩风度里。我很快就在他的甜言蜜语中献出了我的第一吻，很快也就献出了我的处女膜。让他在那个晚上，在打开灯的刹那激动不已。他说：他长了这么大是头一回和处女做爱。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处女。

    那是个午后，阳光透过我厚厚的窗帘布投射进来。我觉着身上懒洋洋的。那时我盯着地板上的那块白纱，我看着那个笨拙的男人怎样脱去他的衣服，他原本让西装包裹起来的身体让我感到的是强壮，现在那多毛的肚子像怀胎的孕妇摇摇摆摆地靠近了我。我等着他怎样温柔地靠近我。我是真可怜这个男人，从我大学时代追到现在，他这是头一回，我想我也该给他一回了，也是给他的最后一回。

    我有些感激。尽管是在夏天他还能够想到在地板上给我铺上一层白纱，多么浪漫！

   28岁的总经理用手沾了一点红，我说让我看看，我就看了。红的。我感觉那是爱情的颜色，正从我的心里往外流淌，活辣辣的。那时我在揪心的疼里感觉到了自豪和喜悦。我终于属于我爱的人了。

   笨拙的中年人，这个可以当我父亲的家伙，怀乡区的区长大人把我抱进了他的怀里。在一样的午后的阳光下，在厚厚的窗帘后面的阳光下，在一个处女一样的城市角落，我和这个早就想得到我的男人玩玩。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却用了相似的动作，把手放在那儿，在他激烈的喘息中不忘了沾一点红让自己兴奋。可惜，他来的太晚。他不可能发出28岁总经理发出的那声狂喜。那是在5年前就发过的狂喜。我已经23岁了。

   我以后的日子经常会看见类似的场景。

   我看着那些个男人们纷纷离去和灰尘一样，在阳光中洋洋洒洒。但我知道他们还会来。尽管他们已经不可能得到狂喜的声音。但他们想从我这里想象多年前的情景。他们对多年前我的故事做到了有闻必录，动用着警犬一样的想象，把他们可能寻找到的细节一一在我的乳房和大腿上进行重演。

    那时我特别想念的一个男人就是我的癞蛤蟆男人。他从来没有得到过我，甚至我的一次牵手。我的房间钥匙有一把倒是在他那里，他总在我出远门的时候来帮我收拾家务，帮我给鱼缸换水，给我的月月红浇水。我的房间里只种月月红这一种花。这种花比较容易养。过去总有男人给我送君子兰什么的，标价几千几万的，在我这里不过一月就死，所以我宁可要月月红。

   25岁的一天晚上，我特别想把我自己给眼前的癞蛤蟆男人，他毕竟对我是真的，他从来没有碰过我，只是在默默地为我做着一切，从没有要求一些什么，我渴望他能要求些什么，这样可以补偿我的愧疚，可他好像铁定了心就是不问我要求什么。当我的那些朋友要来我这里过夜的时候，我总是打发他离开，他肯定知道我每天在和什么人来往，可他就是从来不问我。他的眼神里布满迷茫吗？凄婉吗？我但愿能读到那些感觉，但没有，他的眼神里什么都没有。他总会在我和不同的男人玩过后的第二天中午，当我懒懒地伸腰起床时，敲门然后就直接进来，我就知道是他来了，他是唯一有我房门钥匙的人。可他不是我的男朋友，他早在高中时代就已经让我把他开除了。但他是来我这里次数最多的人。

   那天晚上，我对在我的房间里忙了一天的他说，你别走了，今天晚上我没有事情，请陪陪我。他有些激动。但他不敢转过他的脸。然后，他说，聊什么呢。我知道我不配你。你不要可怜我了。

   那时我真想脱了，和他躺下来。

   那时我看见了自己的裸体在他凝神的眸子里，很光彩。我想把我给他。尽管是迟到了很久。我觉得他就像我的一个儿子，不敢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我跨着他的时候有一点怪怪的念头，我感觉我在强奸一个儿童。

   他的身子自始自终都是冷的。冷的瑟缩。

   后来就哭了。我和他抱头痛哭。

   我想我多么希望多年前抱住我的是他，希望那一点点的红为他开放。

   常来我这里的人，那个电视台的台长，50岁了，年轻人一样。大家都说他充满了领导的魅力。他是我记住的第二个男人。我和他谈的时候，不知不觉地感到我爱上了他，我感觉和比自己大很多的长辈谈恋爱很有趣。好像就和自己的父亲，背着自己爱叨叨的母亲在谈恋爱。如果说我以后要嫁人的话，我考虑台长是一个合适的人选。不论那时候他和他的老婆关系怎么样，我只要愿意我就可以和他在一起。因为台长的老婆我见过，20年前可能是个美人，可现在已经是人老珠黄。我在镜子里看着自己青春的皮肤里滚动的迷人的血液，那时我感到自己是一株灿烂的桃花。美丽妖娆。

    台长和我谈恋爱总是在凌晨1点开始，我们的恋爱地点总是在离开单位很远的郊外，一家叫盒子的酒吧里。我和他都喜欢那种酒吧的氛围，一些浪漫和很刺激的偷情的滋味。想想一个50岁的领导同志，因为一个黄毛丫头的要求，在半夜里赶来，那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征服。

   我们谈了3年，3年里我征服过无数的男人，但我记住了他，我的意思是说我有点爱上他了。他到我家的次数不多。他总说坐在我那里感到很寂寞。一个50岁男人感到的落伍和空虚。那是什么呢？就是想到了许多要发生的，但他多年的理智要求他不能发生，他就只有坐着看着我少女一样的走来走去。他说那样会让他感到自己实在太老了。

   坐在我对面的摄像师叫兜兜。那是我给他起的名字。在电视台工作，我们常常要加夜班。老是他送我回家。兜兜从来都是把我送到家门口就走了，他从来不上来坐坐。我想他上来坐坐就会像台长那样，即使坐一晚上都只能让我独自一个人躺在那里，他缺少把我抱上床去的勇气。他才23岁，但我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道德感。有一次谈话，他告诉我他还是个处男，我就笑了，狠狠地笑了一个多小时，有时候看见他我也会笑，我一笑他就知道怎么会事了，他就嘿嘿几声，然后装做什么也不知道地忙他的摄像机。我想如果有一天他能对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想动用摄像机那么熟练和大胆就好了，那他就成熟了。也许，他只是我的对桌，他从来都没有像别的男人那样喜欢过我。这是可能的。

   但我把他也算一个，他是个诚实的人，一个未来妻子的好丈夫。我希望我的丈夫也能像他那样，把自己的处子之身给他唯一的情人。

   和所有的男人都那么接近，好像都只有0.01厘米的距离。我和那些要包我的男人们，那些给我开出支票养着我的男人们做爱时，总要想起三个男人。我这样想着就好像同时和他们三个在做爱。那时候我感到我是一个完全的人，我得到了幸福。幸福是能够同时拥有你想拥有的，现在我都拥有了。所以，我是幸福的。

   兜兜和我打对桌好几年了。他和我与台长的恋爱同时。我和台长谈的同时好像就在和他谈。我的感觉就是这样。有几次我对他说，我要结婚了，我看他的反应。他说你早该结了。我说我想想和谁结呢？电视台的台长还是和宣传部的部长还是怀乡区区长呢？还是和我的那个死心塌地对我的事不闻不问的癞蛤蟆男人呢？兜兜那时总是有些害羞地说：你是大牌主持人，你的前途很光明，你一定要选好未来的丈夫呀。我听了心里就一阵温暖。我说：那你就找我吧，我觉着你比较适合我，况且咱们打对桌三年了，怎么也很熟悉了，不用试婚就可以直接去登记了。

   他就打个哈哈不说什么了。

   我就打电话逗我的台长玩，我想刺激一下对面的愚木疙瘩兜兜。他简直就是软硬不吃，我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和我那个癞蛤蟆男人一样没用，要么就是个同性恋。

   消费在飞速地发展，才几年时间，我们这个内陆城市的消费也快赶上北京和上海了。原来我出入的那些个酒吧的生意逐渐好起来，红男绿女们也开始多了。最近看了报纸，一批来自哈尔滨的三陪小姐在给家里打电报的时候都说：人憨、钱多、快来。她们找到了她们的生财之道。我不会像她们那样没档次，每天夜里都做。我有我的工作，我好歹还是电视台的著名主持人。我接触的什么人，她们接触的是什么人。所以最近搞了一个策划叫：城市三陪女的一个晚上。这个策划一出来就得到了台领导的表扬。经过记者们的连续几日的暗访，策划搬上了电视，这个流汗的城市在那一段日子到处是对我那个节目的议论。我的成绩也得到了上级领导的进一步表扬。

    过几天我要作为这个城市的形象大使到新加坡拍广告。而关于我的形象广告也已经先期在城市交通路口显眼的位置挂出来了。

   我很忙，很累。

   在新加坡的日子里，我透过摩天楼的窗户，遥望那个下雨的城市，北方的城市。我想起了三个男人。

   这是新加坡的晚上，很陌生的晚上。一个晚上我怎么能想那么多呢。我想我回去以后得清理一下思路：我是找一个男人陪一晚还是一生？

                         版本二

   天生丽质的我是在5年前进了这家电视台的。我是比较幸运的那种，大学毕业，学校不包分配了，作为大学四年很少上课的我，自然不能像那些优秀毕业生趾高气扬地被推荐到那些好单位去。我只能碰我的运气。那个毕业的夏天，正好赶上电视台全国公开招聘。我竟然考了第一名。可见当时参加考试人的素质之低了。我理所当然地进了电视台。我做了著名的节目主持人是在多年以后了。我是在那时候，就在参加面试的时候知道了谁是我们将来的台长。他不像一个五十岁的人，面容和善，而且很健美。我情不自禁地就冲他笑了。我头一天上班来时，他是第一个走进我办公室的人。那时我正哼着小曲，为自己高兴，并且在心里想谁如果第一个走进我的办公室，我就和他一个吻。没想到进来的会是他。我的吻只好等到一个月以后了。他冠冕堂皇地说了一通领导的官话后就走了。但我感觉到了一点什么。因为他临走前，在我的头上轻轻拍了一下。

   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一个星期之后，邀请他到我家里玩。这里的家是指我自己在外面租住的一室一厅的住房。头一回自己有了工作，我把它收拾的很像个家。尽管大学时代这里就已经让我单独或者和其它人共享过，但那是过去了，现在我只想享受现在。现在我是在邀请一个自己的领导到家里来玩，我不知道他吃不吃我这一套。但经验告诉我很多成功的男人对这一套是有请必应的，何况我是美女，我是美女，男人们眼中的焦点，这是我的优势。我邀请他是不仅仅是因为他是管理一个几千人的大单位领导，主要还因为在我身边一个五十岁的男人能保持他的体形和少相的人不多，他一定是个特别的人。也许我真的已经疯了。我是不是有意无意地在征服我想得到的男人呢？

   他那天晚上如约到了，这反而让我有些紧张。我告诉他我曾经想吻他，因为他是第一个到我办公室的人。他听完以后就笑了，说我很浪漫，说我为什么没有吻呢？我们顿时都不说什么了。我走到厨房去洗水果。我听见了他说的话，等我端了苹果出来，他又问了一次。我当时心里想如果他再问一次我就吻他。

   他看我不搭话，就站起来了，说我今晚上值班，不知道我值完班以后你肯不肯赏脸和我去喝茶。

   我马上答应下来。然后我走近他，吻了他。

   我在单位的朋友很少。我知道朋友越多越危险。因为好多事情是因为朋友的背叛才使你伤心的。就比如我大学的同桌，我和她关系亲密无间，我当时和谁约会都带着她，她可以说对我的情况了如指掌，结果就是她在我来电台不久就在传我的话，说我在分配时候和我的大学辅导员睡了觉，被哪个大款包了3年等等。所以我到了电台认清一点不要相信身边的人。所以一下了班我就走。

    我们频繁地开始了约会，每次都少不了到茶社或者酒吧坐坐。那时候我在观察对面的中年男人。他的气质风度已经让岁月自然地赏赐给他了。他的社会经验和阅历可以做我的教科书。而且他会体察我的一丝一毫的形体可以明白我晚上的心思。我们整个晚上都坐在那里，刚开始是聊家里人，聊我们上学时的恋情，无所顾忌。然后话就少了。可我感到我们亲近了许多。我感到自己有些不对，好像是想逢场作戏，现在我在做什么。我为什么对他已经产生了母性的怜爱了呢？我会不会爱上他？

   我们两个都有些情不自禁。中午都不再回家了。总是他买好了饭等我到他办公室一起用餐。有时候上班的时候我都会情不自禁地跑到他办公室去看看他在干什么？即使坐在那里脑子里也都是他的身影。我曾发誓不再恋爱的，在我上学时受过恋爱的伤之后我就发誓了。我曾想这辈子别想让我再爱上哪个男人的，可我感觉自己正危险地走近台长大人。后来我们两个的情不自禁达到了空前的地步。我们在办公室里做爱，整个办公室里充斥着精子的味道。那是爱的味道。为了我他还放弃了每晚加了夜班后坐专车回家的特权，他要求司机自己回去，而他在往自己家走的路上折个弯就到了我的楼前。我们彻夜地激情让我难以相信这是个可以做我父亲的人给予我的。我得到了多年以来从来没用感受到的快乐和狂喜。那是可以用高潮两个字概括的。

   随着我们爱情的高潮来到，我的事业也如日中天。所有大型的文艺晚会都由我来主持了。尽管下面的领导有很多意见。台长都顶住了。他说我是新人。我们台不是在搞改革吗？不能老是那些旧主持人，要注意扶持一些有潜力的新人。很快的，我因为自己在几次大型晚会上的表现而得到了更高一级领导的肯定。一些国外的艺术界也向我发来了邀请，恳请我能到他们那里主持。我出了好几次国，和台长出国的日子是我们爱情最甜美的日子。

   当地的报纸电视媒体上已经把我作为明星对待了。而且在电脑网络上关于我的故事也是层出不穷：关于我又新交男友了。关于网上有奖竞猜，猜我的秘密男友会是谁？网上还说：我之所以才工作两年就火成现在这样，是因为我有一个在省委当大官的父亲……

                            版本三

   我和桑妮认识是在3年前的网上。我们的城市刚刚有网络的时候我就上了网，我可能是城市里最早的网迷。我是在上网的第四个星期和桑妮认识的。那时候我们都在天涯情缘聊天室聊天。那时她的网名叫马克，我想那可能是个男孩子，而且我在和她聊天的半年时间里自始自终都以为她和我隔的不远，可能就在同一个城市，所以我们聊了许多事情，包括最近城市正在放王家卫的什么影片，昨天的福利彩票让一个拾破烂的老头得了，单位里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等等，我都有些和马克无所不谈的时候，我都到了每天不论多晚都要到聊天室找找马克的地步，我才想起问住在什么地方，是解放桥还是东八里洼。马克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后来桑妮承认可能一开始我就把她当作了男人，所以她也之好将错就错了，所以她告诉我其实她是个女的，之所以知道我是女的还和我聊了那么长时间是因为她是个同性恋，她在打出这几个字的时候，我的呼吸都摒住了，我万万没有想到我会碰到这么一个直率的人，她竟然直接告诉我她是个同性恋。而我每天在和网上聊的马克竟然是个女的，那为什么我会在网上迷上她，我感到一种被击败的感觉。

    我在停了一阵后，给她的回复是：我也是。

    你真的时是吗？别骗我了。

    真的，我内心里一直都是，但我从来没用给人说过。

    你能告诉我你真实的年龄和性别吗？

    我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用我的真实身份在和你聊，你已经很了解我了。

    你真的1.70的个头，瓜子脸，长得像张曼玉？

    真的。

    天啊，一想想我的心跳都在加快。我有些陶醉了！告诉我你家里电话，咱们电话聊天吧。

    我给他留下了电话。

    我退出了聊天室。

    我仔细地翻看我的电子信箱，那里面满满的都是那个叫马克的人给我写来的情书。那些是可以作为文集发表的情书，如此情真意切。如果从一开始桑妮就认定我是女的，作为同性恋的她写这么优美的情书倒在情理之中了。但那时候她知道我误认为她是男的，她还这么写信，那么她的感情是真的吗。

    我们通了电话。

    那边的声音很好听。我拿电话的手有些颤抖。我头一回感到自己是那么脆弱和不堪，我好像在做什么亏心事一样。

   那种感觉就好像我大学时代头一回和酒店28岁的总经理私通。有些莫名的刺激和紧张。

   那天，窗外下着急雨，我和她聊了一晚上。我几次说不说了吧，在网上聊吧，她不放下电话。电话费每次都由她付。她说下个星期她就会来看我。

   我说没那么容易的，你在美国呢。

   下个星期好像刚搁下电话就到了。

   电话铃再响的时候，她已经到了我的城市。

    我那阵子为了陪她，放弃了手头上的任何事情，我几乎拒绝了三位成功男人的求婚。我发觉那时候我有些变了。过去我是想玩男人的。现在我不想了。我每天都陪着桑妮走走。尽管这个城市没有什么可看的。但至少夜晚的城市到处都是一样。在夜灯音乐和美酒装点的城市酒吧里，城市和城市都一样，进酒吧的人也几乎是一样的。几乎都在那偏僻的一角。我和桑妮在一个月里逛遍了这个城市属于夜晚的所有酒吧。白天我们睡觉。好像我们相互等了许多年。从她出现在我的房门前那刻，我就爱上她了。

    每一次我们睡眼朦胧地从酒吧出来，相拥的那一刻，我总在心里问：我怎么会爱上一个女人。一个并不漂亮的女人。

   你可能永远也猜不透为什么咱们会走到一起。人海茫茫，我怎么从美国就能选到你？我自己也想不通。

   或许，那就是命吧。

   如果不是台长给我一台电脑，作为我的生日礼物，并且怕我在他出国考察的一年时间里我会寂寞，还特意给我上了网，我不会进聊天室。如果不是因为出于好奇，我想知道桑妮在美国哪个地方，我不会告诉她我的家庭电话。如果不是因为出于对台长的钟情，我不会这么长时间不去找别的男人解闷；所以我就选择了长时间呆在家里，就认识了那边的桑妮。

    那天我对桑妮说，这么多年我都在感情的旋涡里走，我现在才明白我实际上只爱你。

    不，你会让全世界的女人着迷的。

    桑妮和我说这话的时候，我已经请了长假到了巴黎。我站在一家酒吧的门口和她通着电话。她在电话那端兴奋地要跳起来了，她说她会马上就过来的。

    我等着她过来。

                           原版

    28岁的第一天，阳光一样灿烂地照在古旧而又有些现代气息的城市里。我那时候感到自己有些老了。我感到自己该结束单身生活。

    那时候我刚刚从美国陪读3年回到家乡。

    尽管丈夫明年才能回国，我们却已经为我俩今后的将来设计好了美好蓝图。    

    我可能会到一所大学教书。在美国这三年我主要攻读了英国文学，我发现写作在国外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那对我来说可能是一种全新的生活。所以，在我学习了英语以后，我决定像过去的一些才子那样直接用外语写作。

   过去电视台的同事们碰见了我，都问我怎么不回台里工作了。主持人正缺呢。我不能说别的。我如果说我已经厌倦了做个公众人物，我认为干电视这一行很浅薄，那肯定会得罪一帮人的。况且，我在电视台工作是我人生的一个宝贵的阶段，这工作至少锻炼了我的口才和现场主持的能力。

    我都忘了介绍自己。我是个性格很内向的人。可偏偏干了主持这一行。我干起来一直力不从心的。我一直想换个职业，可是当时我们有线电视台刚刚组建，主持人很少，我就坚持了几年。好在后来我大学时代的男友考上了美国的博士，我可以去伴读，我就辞了职。说起我们的恋爱简直是最平淡无奇的了。一起从小学到中学到大学，我们都同班，而且我们在一个大院里长大，我们是中国古典意义上的青梅竹马。说真的，骨子里我一直渴望我们的爱情能够轰轰烈烈，可我和他的爱情好像注定了要这样一帆风顺，无风无浪，水到渠成。我敢肯定，我这辈子如果选择写书一定会不成气候，因为我的人生经验实在是一片空白。我渴望着我明年结婚了以后能够找到一点小说的灵感。不过，现在，我要去找我大学时代的教授，告诉他我回来了，而且告诉他很快他就可以吃到他盼望很久学生的喜糖了。

    那天我痛苦地听着教授告诉我关于外界对我的传说，更确切说那是关于我的流言：我是一个荡妇，高级妓女。我是一个就差吸毒的同性恋者。我被好几个愚昧的男人包养着。我玩弄着所有的男人，其实我从来不爱任何男人。我绝对不会和任何男人结婚。现在我还这么红，是因为我迷住了台长。我之所以出国是因为台长看我的脏事太多才让我到国外避避风头的。

    我看着教授，我看着他两鬓的白发。

    他温和地问我：孩子，外面对你的那些传闻是真的吗？

    我抬抬头，这城市的阳光突然变得很亮，有些刺眼了。我想说话的时候眼泪就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