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踏铁驴走京城

　　脚踏铁驴走京城

　　王宪昭

　　“铁驴”其实就是“自行车”，永久牌的。很传统和很怀旧的样式。

　　忽然想到“铁驴”这个名字，自己也觉得怪怪的。因为我们老家很久以前把摩托车叫“电驴子”，自行车也就是“铁驴”了。本来现在骑驴的人就少，在脚踏个“铁驴”更显得不合时宜。其实，想了半天，这个“铁驴”还是有来历的。古代就有把驴做伴侣的榜样，如八仙中的张果老倒骑驴时还会骑驴看唱本，唐代的白居易有“迎旦东风骑蹇驴，旋呵冻手暖髯须”的记忆，还有唐代更有名的曾咏叹过《茅屋为秋风所破歌》的杜甫也有“骑驴三十载，旅食京华春”的经历，至于宋代陆游“骑驴上灞桥，买酒醉新丰”也别有一番诗意，清代号称“扬州八怪”之一的江苏人氏郑板桥，也自鸣得意的写道“板桥桂冠别潍县，今晚骑驴入江都”，更不用说新疆一带那个专门骑着毛驴捉弄人的阿凡提了。

　　不过上面那些人骑的都是实实在在的真驴。但今天在北京的大街上骑真驴，被人笑话倒是小事，若被警察看到，可能要失去爱驴或者交些money。为保险起见，只能苟且把自行车当“驴”使了。敬请注意：若看到题目里有个“走京城”，就一定会认为我要把北京的天安门、故宫、天坛、地毯、日月潭等做一番描绘，那样就错了。我这里只想说说骑驴的感觉。

　　真是不骑不知道，一骑真叫妙。在骑铁驴的过程中，竟然体察到平时根本想不到的诸多好处。简单列举如下。

　　第一，省钱。这是最主要的。在这个世界上，不知道省钱的人大概有三种，第一种是傻子，这傻子傻就傻在没把钱当钱看，不是表面上说说“吃亏是福”，而是把吃亏是福落实到行动上，这种人除了极个别的有傻福之外，大多数都比较狼狈;第二种是疯子，这疯子疯就疯在太把钱当钱看，疯狂购物，花钱如流水，命中注定这些人大多数也富不了;第三种就是钱来的容易的人，因为不知道他们如何钱来的容易，也就不说了。还是描一描自己吧，乍到京城，望着大街小巷里的公车、私车、大车、小车，排成条条长龙，花花绿绿，浩浩荡荡，煞是壮观! 虽然还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斗室可居，但对这些自由自在地做着布朗运动的流动金属物，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好感与冲动，心里暗暗筹划：“假如突然得到夜草，或者哪一天抓住了特等彩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北京最有名4S店弄一个宝马，在夜深人静道路畅通时，绕着古城与那些骑电驴的高手飙飙车，比个高低!”遗憾的是，事实一再证明，这些想法总与19世纪初期的圣西门、欧文等不谋而合，直到今天，也不想拿出半辈子的积蓄换一个别人淘汰的四个轮子的奥拓或者夏利。越是学习资本论的时候，就越觉得人民币的重要。所以，面对一辆属于自己任意支配的“铁驴”，竟一时难以抑制内心的喜悦和满足。——省钱，就是效率;有效率，何愁生产力?

　　第二，省时。在京城挤了无数次种类繁多的公交车、地下铁之后，终于疲倦了。但疲倦对一个愿意奋斗几年的游者来说，并不是多了不起的事情。重要的是时间。特别是对于奔五的人而言，意义尤为重大。有时，不到6点就半梦半醒地从床上爬起来，也不知道锁没锁门就离开住所，好在室内寒酸，只有数把自珍的敝帚，也不怕外人光临。然后，是挤上一辆车;然后是嫌这辆车太慢，换乘另外一辆车;然后是下车，换另外一辆车;再然后，是又因为某种理由换了其它一辆车，晃晃悠悠，慢慢悠悠，忽忽悠悠，时间从手边溜去，时间从眼前溜去，时间从身边溜去，人家孔老夫子体验美好人生在曲阜南边的沙河滩旁的川上曰：“逝者如斯夫!”多么悠然! 而自己在人声鼎沸的车上却怎么也曰不出来。只会反复看表，没想到，乘公交车的人有个忌讳，就是最怕看表，本来天生就是个吃热鸡蛋急得不想扒皮的急性子，虽然也常常用“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宽慰自己，但这些车实在有损于车的形象，站站停停，停停站站，就好像这些车天生就爱逛大街一样，俗话说得好：“不怕慢，就怕站。”为什么一次次自己赶上的都是又慢又站?有时一天4个多小时全耗在这些不得不做的运动上，郁闷哪!原来买铁驴的初衷并没有考虑到还能省时，当第一次脚踏铁驴上岗时，竟比平时省了近30分钟，谢天谢地!寸金难买寸光阴。

　　第三，省心。人生在世谁也不想天天遇到一些闹心事。以每天赶公共汽车为例，不是出门匆匆忘了带钱卡而被卡在车外，就是一不小心挤车时踩了别人的美丽的大脚而遭遇白眼，或者因为车上人员复杂而粘上一个甲型HN1细胞什么的，等等等等，都不是让人省心的事情。好在骑上铁驴，这一切问题迎刃而解，不但能避免此类不足，还可以实实在在地看些风景，诸如日升胡同、月光胡同、钱糖胡同、花家胡同、魏家胡同、抱子胡同、煤渣胡同、娘娘庙胡同、观音庵胡同、老君堂胡同、银碗胡同、海运仓胡同、火药局胡同、枣树胡同、鸡爪胡同、鸭子店胡同……真不知北京有多少胡同。特别是那些胡同里面常常有些好吃的所在，正好骑驴消耗了体力，坐下来吃两碗炸酱面，豆腐脑，或者吃三根炸灌肠、糖葫芦之类，都是一种享受。民以食为天，此话一点不假。

　　第四，费力气。要说费力气本来不能算作骑驴的优点。但用马克思的辩证法一辨证，还真辨出一些好的感觉来。比如，现在很多高管、高官和白领，经常花钱去健身，为的就是出点臭汗，本质上与骑驴的效果有什么不同?再如，两条腿本来就是为了运动的，如果天天坐在房间或者窝在车上，岂不白生了两条废物?

　　想来想去，越发有了兴致。但也有不足之处，就是这条驴不能吃草。要是能吃草，并且高兴时叫唤两声，就更好了。

　　                                                                                                         2009.09.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