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往前走,看到花儿,就放慢了脚步--------就停在这里吧。看这真实的存在,竟如童话般让人流连,流连不已。

在长安迷路

上一篇 / 下一篇  2009-04-11 08:51:28 / 个人分类:此情可待

 

 

 

走在韦曲,身边车如流水人如潮,高楼大厦、住宅小区、农贸市场——一派现代城市的景象。却见青山隐隐在前,天低低地压在山头,人淹在山的雾气中,恍惚走到了天尽头,这里是哪里?

 

长安87号,89号,91号,对面是56号……就是不见88号,康乐小区,一个悦耳的名字,就是不亮牌子——在哪儿呢?我竟然在长安街迷路了。天下着大雨,行人匆匆而过,雨水到处飞溅,一手撑着伞,一手掏电话,手机趁势溜下去,唉!我已来不及怜惜它了,88号康乐小区在哪里?问了几个店主,他们竟然也说不上来,真是的,对最熟悉的地方却最陌生,我这是在哪里?

 

台湾作家张晓风在她的散文中问“你相信吗?西安街上人潮涌动,但像我一样爱这方土地的人却并不多。”也许吧,而我正是追寻着她的脚步来了。在古代文学课堂上,老师动情地为我们指点,唐诗这一句写的就是现在的哪里。读了整本唐诗选,还是辨不清长安的容颜。曾在陕西省历史博物馆,久久地凝视那面墙上巨幅的地图,灯亮时显示的是唐长安城,宫城皇城雄踞城北,市坊街道俨然如棋盘,眼睛流连在一格一格的名字中,被那时的辉煌照得眩晕。灯暗时恢复现在的西安,顺着600路熟悉的路线,北门、钟楼、南门、长安立交、小寨、吴家坟、电视塔……熟悉的地名渐渐陌生起来,那时候这里是哪里呢?那年夏天,为了找到《西安晚报》社,从明德门到朱雀门,走完了整个朱雀大街。后来得知,朱雀大街是唐长安城的主干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何等荣耀!马蹄得得远去,车轮滚滚而来,一样不留痕迹——这是在长安啊。

 

大雨扯着灰色的帘幕,漫无目的,遮住了我的视线,问路的艺术也黯然失色了。后来,还是一位穿黄马甲的阿姨指点了迷津,她在路边埋头默默清扫着,却是那身着装,成了这雨幕中最鲜亮的一笔。上去一问,她愣了一下,康乐小区,哦,往前走就是。想起民俗学课上,老师说,在古代黄色是尊贵的颜色,平民百姓的衣服不敢染成黄色。如今黄马甲是城市清洁工的工作服,就是这鲜亮的桔黄色,依然是这个城市的权威,每天的工作,把这里的每一个角落认认真真地扫进了心坎里。

 

康乐小区细柳楼三单元四楼东户,门开了,老师笑着让我进去。鞋子湿透了,伞上的雨水还在滴落,我站在门口有点不知所措:老师好!师母好!一次冒昧的拜访,又遇上这难见的大雨。师母接过雨伞,撑开了放在茶几旁,又削苹果,又倒热水,家里特有的热气迎面扑来,电视里唱着京剧,古老的故事听了多少遍,依然很美。偶然的,我竟闯进了老师的故事。

 

在“古典文学漫谈”报告会上,院里的老师介绍老师的那些话,已记不清楚了。静静地听他娓娓道来,这一生与古典文学相伴,长安情结是不解的缘。老师生于长安韦村,从小受父亲熏陶,背过《三字经》等旧时儿童启蒙读物,后接受新式教育,大学毕业赶上文革,在阎良子弟中学十年后入山东大学中文系,后来任《文史哲》主编。如今退休了,仍是不可一日无书,只是可随兴看看闲书,到处走走,在济南过了许多年,然魂牵梦绕的还是长安。唐时有谚云:城南韦杜,去天五尺。老师在韦曲买了房子,作诗云“三楹陋室胜桃源,地在城南五尺天。” 在西安,他游览过的地方,都有诗作证。生长在天子脚下,一生浸润着古典文学的精华,老师说的长安情结,他的诗句,猛地触动了我想念的长安,紧紧地吸引着我。就这样,我追寻着他的诗句走到了韦曲,在他诗中所写的房子里,听他写的诗。

 

《诗六首》,老师细心地将每一首的格律标示出来,又耐心地给我讲解: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第一个字都可以不论,第三个第五个有时却必须论,要不就犯“孤平”“三平”……诗是戴着脚镣的舞蹈,在格律限制的空间中获得了一种精致典雅如宝石般的美。六首诗,从大雁塔、碑林、明代城墙、曲江寒窑、钟鼓楼以至韦曲,熟悉的名字,从我熟知的地方搬进诗句,又从诗句中蹦出来,已经是另一幅模样了。

 

“三辅”“五陵”“香积寺”“御宿川”都是有来历,有典故的;碑林中的“丰碑熠熠三千座,古训皇皇百万言”竟是“传语经文凭校阅,银钩铁划任钻研”啊;“晨钟”“暮鼓”迎着不同时代的天空响起,而“莫道长安王气尽,繁华远胜旧京城。”是何等的豪气!西安这个城市——往下怎么说呢,怎么说都不过分,怎么说都不够的。

 

张晓风在散文中写道,第一次回大陆,从咸阳机场赴长安城途径渭水时,她情不自禁地喊:天哪!渭水!这是杜甫的渭河啊!“渭北春天树,江东日暮云”,杜甫的诗还在这条河里流淌。一条河,沉淀了多少天光云影,才激起如此动情的诗歌,大概只有诗人懂得。这个多情的女子,她不曾想到,她自己也成了渭河流淌的诗人。从西安到咸阳,过咸阳大桥时,我总会想起她那声感叹,还有她的呼喊:请不要对我说欢迎!她是回到了自己的王国,在长安城里,“步步逢旧识”,她迫切地寻找,唐玄奘、孟郊、杜甫、李白、李龟年、白乐天……长安,李白梦了一生,写了无数的长安,杜甫孜孜倦倦奔波多年、痛心彻腑书写的长安……见证那一辉煌伟大时代的长安,从未褪色。写她的诗句,历经无数手书口诵,愈显光亮;写诗的人,成了后人诗中的角色;一代一代重复,一代一代翻新,不变的长安,活在诗中。

 

难忘讲唐代文学的魏景波老师,在掀起大唐序幕时,那难以自抑的豪情散发着动人的神采,深深感染了我们;还有杨恩诚老师讲《长恨歌》,一讲数月,“长安自古帝王都”让我们都迷失在这熟悉的地盘;还有十三经导读,郭迎春老师讲碑林的开成石经是多么珍贵;还有……很多文字的记载,很多流传的故事,多少人逝去,古迹还在,一时如何数得过来。寇养厚老师,是我登门拜访的第一位老师,给我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说起长安,说起韦曲,真是如数家珍,处处有故事,处处是诗,不由得让人浮想联翩啊。老师,也是长安过往的诗人了,他的诗,就在他心里,因为心中是长安,有诗源,也有归宿。我的介入,让他的诗写在了我最爱的本子里,没有秘密,但指向神奇之处。

 

这里是哪里?看着来时的路,还是有些迷糊,韦曲真的就是我走的这里吗?在长安迷了路,自然要在长安找到路。长安有路,就在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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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岭醴泉──张志春个人空间 引用 删除 张志春   /   2009-04-12 11:10:46
在长安迷了路,自然要在长安找到路。长安有路,就在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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