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生日

疲累的梦里，走在戈壁滩上，河水翻滚着黄沙泥土，从脚边流过……我蹲下身来，手抓着泥土，补一个缺口，想着，这条河要改道，改道……醒来，手还攥着——没有泥沙，雪白的墙壁，厚重的窗帘缝里，漏下丝丝太阳光线——天亮了，要回家了。

公交车走着熟悉的路线，在我陌生的时刻和地方。霞光万顷，洒在缓缓流动的渭河上，渭水泱泱，泛起星星光点，晃着我的眼睛——是梦里那条河吗？树木、房屋、车子、行人……渐渐醒来。

坐着，等车走的时候，拿出手机翻日历：重阳节。没有备忘，但是记得，是老马的生日。翻出电话号码，拨了又挂掉，这个时间，他应该还没醒来，迟疑了一会儿，又拨了——被生日祝福叫醒，也好。老马惺忪的声音：天还没亮呢……今天，学校艺术节，要去看节目……我的声音像洒进车里的阳光：生日快乐……睡醒了去买点好吃的，犒劳一下自己……我已经坐了两趟车了，要回家去。穿过漫漫长路，那些单调而孤独的日子，逶迤而来。我知道，老马今天会做什么，会去哪里——

有些事情，我们无法估计它对我们的意义，比如，从宝鸡到喀什那条路，从我眼里穿过去，纠缠在手心的脉络里……

车驶进千河川道，田野铺开来，麦子蒙蒙绿了，路边的野菊花黄的那么灿烂，耀眼——再忘不了那次采野菊花的惊喜，想起了胡荣。三个月前，我坐在喀什二中校门口，撑起了她寄来的伞，眼泪哗哗地掉下来，湿了她写的三张纸——胡荣的诗：野菊花的回忆。一个人回家的路上，坐了三天的火车，我一直一直看那些字，想念野菊花盛开的日子。真的，野菊花盛开了。我翻着日历，却找不出曾经备忘的胡荣的生日。

柿子红了，母亲的菜园里换了装束，玉米一串串挂在墙上，红薯刚挖出来，沾着湿润泥土……看着这些，心是那么安宁，那么踏实。开了箱子，翻出那么些书、笔记本、相片——晒在院子里。那本黑色封面的日记本打开，夹着野菊花花瓣的那几页，很好找，2006.10.26，晴——胡荣的生日快到了。我选择日期，换成农历，再返回到今天——已经过了吗？我心里很是忐忑。打电话，关机。关机……

我坐在一堆玉米中，和那些日记一起，晒着太阳。有电话来，是胡荣。她的手机丢了，原先的号码没有补办回来，换了新号。她跟我说过了，可我，忘了。忽然觉得，这写日子真的没有了自己。于是，怯怯地问：生日还没过吧？我正在看以前的日记，06年的日记。胡荣说：TODAY。我没有错过，安心了，又不安。却不知，胡荣在那边，已是潸然泪下。

她收到了一份寄来的礼物，以为……却是她家掌柜的寄来的，是一只毛绒小狗，很可爱。一个安心的惊喜——我错过了。看胡荣的签名，知道她的学生，那些小精灵鬼们，从她的作文中记住了她的生日——祝胡荣老师生日快乐！

有些东西，我们无法预测它的力量，比如，那些野菊花，从那时开到现在，在日记里，在诗里，在千万里的两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