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至文,未有不出于童心焉者
读施爱东《学术与生活:分道扬镳的合作者》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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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篇 2009-12-20 08:57:49
/ 个人分类:朝花夕拾
“……当学术面对生活的时候,学术滞后于生活是一种先验的规定,严肃的学术研究不可能去操作一种在现实中不曾存在的对象,学术只有言说过去的资格。以“现在”为界,任何超前于“现在”的学术都是伪学术。从这个意义上说,所有的人文学者都是历史学者。
当学术面对学术自身的时候,它构筑了一个自成体系的理论世界,它在自己的世界里双手互搏,越行越远,逐渐远离了生活的直观和感性,学术成为一种纯粹的、高端的智力游戏,它的功能在于不断挑战人类的智力极限。
现代学术越来越向专业化、精细化方向发展。学术在将无限丰富多彩的生活肢解之后,不同学术领域的学者们各领一块,如盲人摸象一般,将自己领到的那一块细细研磨、仔细推究,最后得出一个个极其精致的、互不相容的“片面真理”。如果学术真可以用以指导生活的话,那么,不同学术领域的学者基于自己的专业角度,就会像摸象的盲人一样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吵个不可开交。
……
现在的问题是,学术面对生活,还能做点什么?如果什么都不作为,学术的“意义”又从何而来?吕微认为,“民间文学-民俗学学者的任务只是把每一个人的自我陈述和自我表达记录下来,并把这些陈述和表达传递给全世界,让他们的声音在全世界传播,在传递和传播中,让世界知道他们,承认他们的愿望、欲求,让他们能够作为在意义世界中存在的主体而存在。”也就是说,学术既是生活的观察者,也是生活的讲述者。
当学术以“客观”的姿态讲述生活的时候,必然夹带着讲述者的“主观”思考与倾向,这些思考必然会潜移默化地影响到阅读者的思想方式,如此,学术又在另一个层面上影响了生活。轮转一回,我们又转回到了顾颉刚早在80年前就思考过的问题上来了:“当我初下‘学’的界说的时候,以为它是指导人生的。‘学了没有用,那么费了气力去学为的是什么!’普通人都这样想,我也这样想。但经过了长期的考虑,始感到学的范围原比人生的范围大得多,如果我们要求真知,我们便不能不离开了人生的约束而前进。学问固然可以应用,但应用只是学问的自然的结果,而不是着手做学问时的目的。”我对这段话的理解是:如果学术对生活有所影响,那也只是读者自然阅读与自主选择的结果,而不是学术指导下的生活实践。
曾有一位来自广西的民俗学博士说:某些“地方文化工作者”非常热衷参与文化建设,但是,他们往往热情有余而学识有限,常常自以为是地搬弄一些似是而非的“假传统”,不仅没能弘扬真正的传统文化,反而大大地破坏了原有的文化生态,作为“学者”,我们很难与他们沟通合作。
我提出与这位博士交流的意见大致如下:
1.地方文化工作者与地方官员都是地方精英,他们比学者更具地方立场。相对于地方民众来说,我们这些民俗学者才是旁观的“他者”,而他们却是“当地人”。
2.学者不应武断地把“当地人”区分为“官员”和“民众”,更不必自作多情地以为自己一定能够站在“民众”的立场。
3.似是而非的“假传统”,恰恰就是我们天天面对的“真民间”。所谓“真正的传统”本身就是理想主义的浪漫想象。
4.不必指望这些地方精英会按学者的要求去操作文化。他们本身就是民间文化的传承者,他们有自己的生活逻辑、文化理想与当下诉求,如果我们能把他们理解为文化传承链中的一个自然环节,那么,他们对于传统的“传承”和“变异”就是一个硬币的正反面。选择继承传统中的哪一部分,或者扬弃传统中的哪一部分,应该视乎他们自己的需要,而不是学者的理想图景。
5.学者往往喜欢以“求真”为标榜,可地方精英们并没有求真的义务,他们最大的目的是要在传统的继承与发展中求得“利益”。地方精英是我们的研究对象,而不是我们中
间的成员,既不是我们的改造对象,也不是我们的同化对象。
6.一个负责任的学者,不会以一种文化持有者或者文化权威的姿态武断地批评地方精英的工作,而是密切关注他们的工作,客观描述他们的生活世界,冷静地观察和思考一种新的文化现象是否能够,或者如何成为当下发明的新传统。
7.当我们冷眼旁观的时候,我们是一个学者;而当我们积极参与其中的时候,事实上我们也变成了一个特殊的传承人、当事人。选择以学者身份旁观,或者以当事人身份介入地方文化的建设,视乎学者个人的性情。
8.只有当我们拉开了与“民间”的距离,只有作为旁观者,我们才不会有感情因素的介入,才不会当局者迷,也才能更真切地认识“传统”如何在民间被阐释、被利用、被创造、被传承。
9.一个民俗学者如果不能理解以上几点,只能徒增自己的烦恼。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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