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分析的关键, 在于感应。 有感应就会有转化, 就会有心理分析治愈与发展的效果。 荣格曾在其对于《易经》研究的基础上, 阐述了一种“ 共时性则”(synchronicity), 用以表达那些超越了因果关系而同时发生的充满意义的巧合事件, 而在这“ 共时性现象” 的背后, 便蕴含着感应与转化的心理机制。
我们把“ 感应” 作为
中国文化心理学的第一原理, 并且曾将其与西方心理学之“
刺激 -反应” 原理作比较, 突出“ 感” 、“ 应”(应)中心性的内涵。同样, 感应也是心理分析过程中最重要的工作原理。 实际上, 感应也是弗洛伊德自由联想, 以及荣格积极想象方法背后的重要机制。 在整个心理分析的过程中, 感应是方法中的方法, 治疗中的治愈, 转化与发展中的关键。
《易经·咸卦》开“ 下经” 之首, 与乾坤合为“ 天地人” 之象征。《易经·咸·彖》中说:“`咸' , 感也。 柔上而刚下 , 二气感应以相与……天地感而万物化生, 圣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观其所感, 则天地万物之情可见矣。”[ 3] 纵观咸卦六爻, 初阴四阳, 二阴五阳, 三阳六阴, 皆含阳感而阴应, 阴感而阳应之象。“ 感”中有心, 咸取其无心而感之深意, 包含着意识与无意识之心理分析的根本。
2.1 梦的分析与梦的工作
梦的分析与梦的工作是心理分析中最重要的方法及其实践, 也是最重要的内容, 尤其是在当代心理分析的意义上。弗洛伊德以其《梦的解析》开创了精神分析心理学体系 , 荣格所发展的分析心理学理论也始终以梦的分析为重点。中国古代有占梦之官, 有“ 占事知来……众占非一, 而梦为大”[ 4] 的传统。《周礼》中曾这样总结梦的工作与方法:“ 占梦掌其岁时, 观天地之会, 辨阴阳之气, 以日月星辰占六梦之吉凶。”[ 5] 如此的境界是西方以梦为工作重点的心理分析家们所未能企及的。 古人称梦之变化乃精神之运, 心术之动,实属纯粹的心理分析;古书中的“ 六梦之辨” :“ 一曰正梦、二曰噩梦、三曰思梦、四曰寐梦、五曰喜梦、六曰惧梦。”[ 6] 不仅仅是对梦的总结与分类 , 而且也是在阐释梦的来源, 以及对梦的形成过程做深入的剖析。尽管荣格十分重视中国文化中有关梦的理论和方法, 即使是弗洛伊德, 在其《梦的解析》中都曾试图纳入有关中国文化中梦的理论和思想, 但他们都只是在理论层面的关注, 都远远未能涉及到其中的经验与精髓。 中国文化中的释梦传统和理论及其方法, 仍然是有待心理分析家们挖掘的宝贵资源。
2.2 积极想象
积极想象(Active Imagination)是荣格心理分析最重要的方法, 也是其分析心理学思想的最重要的特色之所在。 但是, 这种方法和技术与中国
传统文化思想有着不解的渊源。或者说, 荣格正是从其中国文化的学习中获得了有关表述其积极想象的智慧与灵感。荣格在其与卫礼贤合著的《金花的秘密》的评论中, 首次系统阐述了关于“ 积极想象” 的思想。 通过对道家内丹功法的阐释, 荣格认为道家的无为, 是获得自身解放的关键。 荣格说:“让事物自发地表现的
艺术, 道家为无为的教诲……成为我打开无意识大门的钥匙。 我们必须要让它们在心灵深处出现。 对于我们来说, 这是很少有人知道的一种艺术。”[ 7]而这种很少有人知道的艺术, 也就演化为荣格的积极想象。
有了积极想象的技术, 也就有了主动沟通无意识的方法和途径, 不需要被动地等待梦的出现, 也无须分析师的陪同和解释, 因而其在分析心理学的当代发展中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 而道家的为无为, 无为而感应, 正是掌握积极想象的核心与关键。
2.3 沙盘游戏
沙盘游戏治疗(Sandplay Therapy)是荣格心理分析家多拉·卡尔夫(Dora Kalff)所创立的心理分析治疗体系。 尽管“ 沙盘游戏治疗” 的最初表现形式源自西方, 但其内涵正是某种超越性的心理存在, 冥冥之中回归于东方尤其是中国文化的智慧 。
在卡尔夫创立沙盘游戏的过程中, 曾受两个大梦的启迪, 那也正是她所接受的中国文化的感召。 第一个发生在1950 年前后, 她梦到自己来到西藏, 有两位和尚送给她一个矩形的金色工具, 当她挥舞这工具的时候, 大地为之震动。卡尔夫当时正接受爱玛·荣格的心理分析, 爱玛·荣格在帮助卡尔夫分析这梦的时候, 鼓励卡尔夫吸收东方思想的智慧。
第二个是在 1961 年, 荣格去世的当天夜里, 卡尔夫梦到荣格请她吃饭。其间荣格指着餐桌上的一堆大米说, 你应该继续好好的研究和探索中国文化。卡尔夫自幼学习汉语和中国文化, 尤其是道家的思想和哲学。 在她第一部也是唯一的关于沙盘游戏治疗的专著《沙盘游戏:治愈心灵的探索》[ 8] 中, 她用中国宋代理学家周敦颐的太极图, 作为其沙盘游戏治疗的重要理论基础。 因而, 太极、两仪、四象 、阴阳、五行, 一直是卡尔夫所追求的沙盘游戏治疗的本质性内涵, 以及其作为方法技术的内在核心结构 。
3 心理分析的目的与意义
在我们的心理分析研习与实践中, 中国文化始终都是最重要的基础。 就心理分析的目的与意义而言, 我们可以用“ 安其不安” 、“安其所安” 和“安之若命” 来予以阐述。 三者相辅相成, 合而为一便是我们所理解的完整的心理分析。
3.1 安其不安:医心与心理治疗
与众多以病症为治疗目标的心理治疗不同, 心理分析被称为深层心理学, 一向是要透过病症寻找原因的。 这与中国文化中的“ 心病仍需心药医” 具有异曲同工之妙, 与中医的整体理念基本符合。有这样一个例子:一位中年女性前来求医, 想解决自己不敢搭乘飞机的恐惧。 当事的荣格心理分析家对来访者解释说 , 你想解决的若只是不敢上飞机的恐惧, 那么我可以介绍做行为矫正的同事给你, 一般在数周内便会有治疗的效果;但若你不仅想解决搭乘飞机的行为, 而且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敢搭乘飞机的话, 那么心理分析则可以帮到你。当然, 医心并非只是找出致病的原因。“ 圣人安其所安,不安其所不安;众人安其所不安, 不安其所安。”[ 9] 是《庄子·列御寇》中的警句, 亦可用作心理分析之医心的原则。“ 众人安其所不安” , 这“ 不安” 可理解为病症, 诸如紧张、焦虑、抑郁、恐惧等各种表现, 而“ 圣人安其所安” 中的“ 所安” , 在某种意义上说, 则可为“ 医心” 或“ 安心” 了。
3.2 安其所安:安心与心理教育《黄帝内经》之“ 素问·四气调神大论” 中说:“ 是故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 不治已乱治未乱, 此之谓也。”[ 10] 这不但是提倡预防的医学思想, 而且也包含了心理教育的基本主张, 包含着心理分析中“ 安其所安” 的启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