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街传统的龙舟盛会纪实

上一篇 / 下一篇  2010-02-12 09:33:21 / 个人分类:黄石民间文化论集

保安街传统龙舟盛会纪实

董早发

 

    保安街,乃湖北省大冶市保安镇政府所在地。解放前,保安街一年中最热闹的日子,要算农历五月十五日至十八日的龙舟盛会。据“老保安”讲;街上玩“会”期间,比传统的新春佳节不知要热闹多少倍。解放前,保安街除开沧陷期间没有玩“会”外,基本上是一年一届,不过规模有大有小。因保安街玩“会”,是保安地区最具特色的传统活动,特撰文记之。

   社会,由于环境卫生条件差,医疗水平低下,每到春天,小儿麻痘病,广为流传,(地方上的人称为“过春”,又叫“过大、细粒子”),小孩死亡率极高.给人们造成极大的精神痛苦。当人类无法战胜不可抗拒的自然灾害和疾病时,往往寄希望于神灵,乞求神灵保佑、赐福。据传说,掌管小儿麻痘病的大权操在仙娘菩萨手中,要想消灾免疫,必须虔诚地敬仙娘、送仙娘。夏历的五月中旬,正是天花水痘流行快要结束,仙娘菩萨即将上天复命之时。此时,也正是广大农村小麦已经收仓,水稻已经插完,棉花已经锄草,桃李已经红熟的季节,还是保安湖区鱼肥虾壮的汛期。

   保安街上的一些阔佬富商,抓住这一段难得的农闲时间,看好农民、渔民手头较为“活动”之机,借“送神灵”保一方平安为由,精心设计了这样一个城乡大集会,达到促进货物交流,搞活市场经济的目的。我想,这应该是保安要搞“龙舟会”的根本原因。

   这一传统活动,因为要“送神灵”,确实带有浓厚的封建迷信色彩。但它也确实达到了繁荣市场,促进经贸的目的。就现在看来,还是有借鉴之处的。   

一、盛会前的准备工作

   1、“三月三,贴船单”。就是说,保安街的“玩会”工作,从每年的上巳良辰(三月三日)就正式启动,传说此日为黄道吉日。这一天上午,街上的绅士缙老,约聚在公所或庙堂,共商当年的“玩会”事宜。首人当然是上一届盛会结束后“散福”时,公众推选出来的。参加议事的,还有各具体活动项目的头人,如“天符头”、“龙船头”、“驳船头”、“戏头”等等。下午,由组织者指派有关人员,拿着写有“龙舟盛会”的红纸条(即“船单”),沿大街小巷,贴在各家门首,所以叫“三月三,贴船单”,又叫“三月三起红”。贴船单的目的,就是为“玩会”筹措经费。出钱多少,各家接生意大小,看着办。所谓“没得行事,有比事”。自古以来,各家都有个数。所筹的“玩会”经费,由首人委派人记帐经管。首人,当然也是要承担一部分资金的,甚至比一般商家出的多。为何首人能如何大方出钱呢?因为,保安街“玩会”做首人是有条件的:①必须是保安街有声望的老户;②在经济上是富户,在生意上是大户。据有的“老保安”讲,“玩会”的首人,先要做三年“天符头”,再做三年“驳船头”,方可竞选首人。还有的说,当了“玩会”的首人,不仅是一种荣耀,也预示着今后的生意更红火。

   “玩会”期间,是要请剧团唱戏的,按传统惯例,由“戏头”,负责收戏金。保安“玩会”期间,共要唱十本戏,但只收八本戏的戏金。戏金收取的方法为:正街从上到下,共计176丈,按22丈一本戏,由两边商家按铺面大小,计数交纳。其余两本,剧团送一本,戏头陪一本。灯油款、招待款,均由戏头负责支付。

   2、“四月八,起手扎”。即从农历的四月八日开始,扎制龙船、驳船。扎船由街上扎纸扎的老艺人何锐臣父子(即何太安的祖父和父亲)负责,组织几十人扎船。扎船地点,每届不定,一般在庙堂里。“三元阔”、“三义殿”、“荆王庙”等处,都扎过船。

   龙船。用大杉木一根为底,以粗篾为框,裱糊厚厚的纸片为船板,然后涂彩、刷油、上光。船头至船尾,长约两丈多,高约一丈。龙头高大,龙眼用琉璃珠子镶嵌,闪闪发亮,龙须用犀牛的尾巴毛制成。全船除船头船尾外,中间分为三舱。船舱以木为架,雕梁画柱,光彩夺目。每舱悬吊琉璃纱灯两盏,内坐真人大小的纸扎神像,前舱是天符老子;中舱是三闾大夫(即屈原);后舱是面目慈善,两耳戴真金耳环的仙娘菩萨。船头端坐财神菩萨,肃立四大元帅和打鼓吹号的演奏者,船尾是杨四菩萨、艄公及水手。船四角,分别站立四喜菩萨。船中还有众多仆人和使女。所有神像的衣服,均用彩色绸缎制成,衣帽鞋袜,椅子案桌等均与真的一模一样,人物形态逼真,维妙维肖,栩栩如生。衣服用具,绚丽多彩,以假乱真。龙船两旁及船舱楼台门窗上,还贴有108组以戏文为内容的彩色剪纸,如《文王访贤》、《二进宫》、《三英战吕布》、《捉放曹》、《辕门斩子》等等。造价在数千元以上。

   驳船。豹子头、单舱,也有船亭,同样雕栏画楫、油漆彩绘,舱内坐一文官。船头是打锣打鼓的和四个衙役,船尾是水手,艄公、丫环使女,一应俱全。因驳船主要是为龙船保驾护航和装运物资的,所以,比龙船稍小一些。

   信船,很小,尺把长,用篾为架,粘糊彩纸,船帆上写有“路引”,放在托盘上。五月十八日,由头人端着,用以送神。

   3、练习打秋千。秋千是“玩会”时的重要娱乐工具。秋千高四米以上,宽两米多,长约三米。秋千前端是秋千架,架上装车轮式秋千二个,每个装有两柱,柱头系粗麻绳,绳头系木板一块。秋千架后面是木制的花园、亭院及绣阁楼台,均是精工雕琢后饰以彩色油漆,光彩夺目。“玩会”时,由长相俊俏的儿童装扮成相公、小姐、书童、丫环,或坐或立,装观赏打秋千状。到时,众力士抬着秋千,两力士在两旁用支叉支撑秋千架,两个身着彩衣的男孩,端坐在秋千木板上,由两个扮成丫环的青年,轮流晃动秋千,两个坐在秋千板上的男孩,忽上忽下,渐晃渐高,花衣彩带,随风飘动,既好看又惊险。每年的五月初五,首人就要在街上挑选两名面目清秀,且胆子大的小男孩在丁家山练习打秋千。同时,也是为了检验秋千的好坏,以确保“玩会”时的绝对安全。据“老保安”讲,秋千架上的那个秋千轴心,是铁菱木的,价值千金。

   4、上下街,装“抬阁”。“抬阁”虽没有秋千高大,但比秋千装饰得更加华丽。按历史惯例,上下街各负责装饰一个“抬阁”。“抬阁”有专制的“抬阁架”,阁架上面,雕花刻兽的阁楼中,彩灯高悬,耀眼夺目,阁内由三、四个小孩根据有关戏文内容,扮成戏文中的人物,有的头戴金盔,身穿铠甲;有的头戴纱帽、身穿锦袍;不是文臣,就是武将。一句话,与古装戏里的历史人物一模一样。“玩会”时,由四名壮汉抬着精心装饰的“抬阁”沿街周游。“抬阁”因是由上下街各自负责的,故此,每届玩会时总有人别出心裁,精心设计,到时候以比高低。

   5、显富庶,备十献。据“老保安”讲,每届“玩会”,为了显示地方富庶,都要摆“十献”。“十献”桌子是特制的。“玩会”时,每张桌子用红布铺面,上面摆放奇珍异宝,由四人抬着,随船之后,沿街周游。据老年人回忆,每届“玩会”,“十献”不尽相同,传说中主要有如下这样几件:

   ①百裂碗。传说此碗在三伏天存放鲜鱼鲜肉,三、五天不坏不臭。

   ②三块片柴。传说是象三块片柴似的玉石,分开放,象片柴,交叉放在一起,似着火燃烧,红火中还闪烁绿焰。

   ③玉白菜。形如一棵白菜状的玉质筷子箩。挂在家中,上午是青色,下午变黄色,故为稀奇。

   ④铜雀台的瓦。曹操于建安十五年(210)冬,建在河北古邺城的铜雀台的瓦,能流传到保安,不是宝也算是宝。

   ⑤犀牛望月。传说是用犀牛角雕的一头水牛。另外,还有个犀牛角制成的碗和一枚犀牛角的印章。

   ⑥鸡血石的印章。据说鸡血石比黄金贵好几倍,故为宝。

   ⑦玉石亭子。亭高两米,重约百斤。

   ⑧半副銮驾。皇宫之物,传到民间,确为稀物。

   ⑨半根红蜡烛。据说,点亮这根红烛,只见亮光,蜡烛是永远也烧不完的。

   6、“萝行”工,搭行宫。到了五月初十,由街上“箩行”的人(即码头搬运工人),负责搭戏台、行宫。所谓行宫,就是供菩萨落案、神船停放时避风雨的处所。一般在正街搭行宫三座。每座行宫用八个大石墩(每个重约200),相对安放,长约五米,宽与街齐,石墩中间凿有深孔,孔中竖木柱,木柱高超屋檐,宫顶扎成拱形,上盖芦席数层。行宫一直要到五月二十日才能拆除。“玩会”时的戏台,一般搭在杜家塘附近。“箩行”工人搭戏台,搭行宫,都是无报酬的,故此,保安街留下“挑民箩、顶官差”的说语。

   二、盛会前奏曲

   五月初十,菩萨“行静”。由头人举着纸扎的财神菩萨和杨四菩萨,利用晚上,到街上各住户门前洒仙水,驱邪恶、赐财运。

   五月十二日,出“船头”。龙、驳船由人抬到各自“行官”坐案。

   五月十三日,“菩萨上船”。在这一天所有该上船的菩萨都要上船,安置在各自的位置上。

   五月十四日晚,“菩萨开光”。“菩萨开光”时,所有首人、头人均要到场,摆香案,供祭品,焚香,燃烛,放鞭炮,请道士做斋,杀三牲祭船,请戏子唱开光戏。一直要搞到半夜过。

三、盛会概况

五月十五日,天一朦朦亮,由一小男孩,肩扛一面小黄旗,手提金锣,沿街边走边敲锣,连续三次,告诉人们“盛会”即将开始。通知所有参加“玩会”人员,赶快到场,各执其事。

“玩会”时,队伍自下而上,首先是大锣三声开道,接着是大排灯,旌旗马伞,刀枪剑戟,成对缓行。后面的鞭炮声、锣鼓声不断。随后是四人抬的香亭,香亭内檀香袅袅,首人穿着整齐,手端香盘紧随其后。首人的后面是胡琴竹笛,轻吹细打,悦耳动听。不久,就是16人抬的龙船,8人抬的驳船相继前后而行。每其船后,是一套排子锣,锣鼓声后便是鞭炮声。两船过后,又是旌旗马伞。行牌上写着“放封金容大帝代天巡狩”、“肃静”、“回避”等醒目大字,四人抬的天符老子,三头六臂、兰面无须,赤发獠牙、威灵赫赫,端坐在神轿里。(传说天符老子叫昌乐,敕封金容太帝,能驱魔降妖)。天符老子后面,锣鼓声、鞭炮声,震耳欲聋。再后是四人抬的“十献”桌子,各种奇珍异宝,使人目不暇接。接着,又是一阵锣鼓鞭炮,最后是“秋千”,“抬阁”、“青狮”、“白象”及“海里蹦”等娱乐项目,从前到后,参与“玩会”者多达千余人。四乡八路的男女老少,穿红着绿,从数十里外赶来看热闹的,大有人在。许多在武汉、南京做生意的“老保安”,也要千里迢迢赶回保安,目睹这一年一届的盛会。

   五月十五日、十六日,两天正会。这样千余人上路的游街活动,至少是四趟,有时,晚上还要游一次。

   保安街“玩会”期间,还有一项热闹,那就是唱戏。一般从五月初十在杜家塘搭台后,便开锣唱戏。整个“会期”唱戏,通宵达旦。戏台下,卖吃喝的、卖玩具的、赌博的,五花八门,应有尽有。“玩会”队伍,经过戏台下时,要稍停片刻,龙船,菩萨要落案,名日:“菩萨看戏”。

   保安街“玩会”期间,看戏的、看热闹的、走亲的、访友的、卖货的、买货的,人山人海,确确实实把保安街的大街小巷堵得水泄不通,寸脚难移。商家生意因此也十分红火。往日“桃李堆成山”的桃子李子销空了,“鱼虾压断街”的鱼儿虾儿卖完了。据有的“老保安”讲,“玩会时,光是戏台下的瓜子壳就有几寸厚”。有的说:“戏台下卖茶的一天都收入几百元”。有的说:“街上连老黄瓜种都卖光吃尽了”,还有的说:“街上的炮子纸,把街上放水的水沟都堵塞了。”……确实,有那么一点象当代人们所说的:“文艺搭台,经贸唱戏”的味道。

   十七日,菩萨坐案。即天符老子,龙船、驳船落坐在各自行宫,面前摆放香案。保安街周边的信男善女,扶老携幼,手提香纸爆烛,纸马供品,纷纷来到香案前,焚香许愿,顶礼膜拜,乞求赐福,免祸消灾。

   十八日上午,如同十五日开始一样,仍然是自下而上游街,至上街头的空基处落案,道士穿法衣,系白裙,手执法剑,斩牲发文,唱去扬州的“上路歌”。唱毕,一壮汉护着首人,首人手托报信船引路,众力士抬着龙船、驳船,从上街往下街飞跑。天符老子手持法器,紧迫不舍,不用鼓乐,只敲“难”锣,沿街商户门前,都摆起香案,门首悬贴天符老子的神符,燃烛放鞭敬送种灵,整个街上,“炮于像煮粥一样”。龙、驳船一通过,随后就有人负责撕下贴在各户门首的神符。商家待神符撕走后,撤去香案,紧门片刻,图个吉利。龙、驳船冲到湖岸边落案后,用粗麻制的龙须,换下犀牛尾巴的龙须,摘下仙娘菩萨耳上的真金耳环,换上纸质的。再由几个小孩(扎纸扎的后人),用浆糊和黄裱纸,将龙、驳船损坏之处补贴好,并由首人付给“封舱礼”。最后,龙、驳船连同沿街收拢采的神符,一并点火焚烧。刹时间,火光冲天,炮响连天,真正是毛泽东同志在《七律·送瘟神》一诗中写的那样“纸船明烛照天烧”。

   烧船后,天符老子要面向烧船方向,由人护卫,倒退着回归“天符庙”,复坐种位。这样,整个“玩会”活动,才告一个段落。正如孔惠先生在《浣溪沙》一词中写的那样:“纪念三闻赛会时,端阳盛况拜香仪,龙舟制扎美工奇。六臂天符赫赫威,行宫高舆市檐齐,十天演古万家嬉”。

   送神灵后,当地群众都盼望老天下雨洗街,洗去那邪恶疫疠之气,所以,当地又流传有“十八日无雨洗街,街上姐儿哭哀哀”之说。

   因街上“玩会”,五月十五日的大端午节,各商家都忙于做生意,赚钱,是没有时间过的,只是到了十八日夜晚,送完神灵后,老板才叫多弄几样菜,同店伙计一起,畅饮一杯。一来慰劳慰劳这几天忙得不亦乐乎的店伙计们,二来也表示补过这一年的大端午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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