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壶•子孙粑——生殖崇拜的诠释

上一篇 / 下一篇  2009-10-17 17:49:16 / 个人分类:田野作业

瓜·壶·子孙粑——生殖崇拜的诠释

一一鄂东南生殖崇拜遗痕略述

柯小杰

   

楚先民的生殖崇拜主要包括女阴崇拜、男根崇拜、祖灵崇拜和母亲崇拜等,它们大都有相对应的标志物,并伴随着一系列民俗活动。

   初民对女阴既女性生殖器崇拜的遗痕,我们可以从鄂东南地区现在仍然存在的有关民俗事项中得到例证。

   鄂东南乡村中秋之夜有“摸秋”的习俗。中秋佳节,月亮升起之时,有的人偷偷摸进邻家菜园,摘下冬瓜或南瓜(俗名饭瓜)并故意弄出响声.以引起菜园主人的怒骂,骂声越厉害越好。瓜偷到手后,将其描绘成一个小孩。然后在下面挖一小洞,用一红辣椒插在洞口(图21),再裹上衣服,敲锣打鼓地送给无子人家,祝愿他家早生贵子。受瓜者晚上将瓜放在床内侧。由不育妇女陪着它睡。偷瓜人主要是受瓜者的亲朋好友,有的就是不育之女子或其丈夫。

   这种偷瓜的习俗,实际是女阴崇拜的一种反映。出于巫术心理,人们早就将瓜与生育混为一团了,于是直接用瓜来预示生育。至于选用冬瓜或南瓜,则是因其个大,籽多,并且象女子怀孕时的体形。故民间以瓜来喻指女阴及女性,民间习惯将女子第一次性行为称做“破瓜”便是一例。故意惹菜园主人怒骂,且一定要骂,谓之“越骂越发”。这是生殖崇拜心理的表露,它有两层含义,一是主家的瓜被偷,意味其子嗣将减少,所以必然要骂,当然它也蕴含着主人家后嗣兴旺有“富余”的意思,故主人的骂并不真骂,而是佯骂,至多是惋惜些许财产的丢失,而作些发泄罢了;二是后世民间在崇拜性器官的同时,还认为性器官具有不洁性,因而骂人的话离不开它,而正因为其不洁性,如同苗上壅肥,越壅越发,故此就有了“越骂越发”的怪异心理。

   葫芦崇拜习俗在南方少数民族地区尤为盛行,在鄂东南地区汉民族中同样存在。诸如:“洪水型人类起源神话”,说人从葫芦(或南瓜)生出。《孟姜女传说》中孟姜女是孟、姜两家院墙间所结的葫芦中生出来的。也就是说,葫芦与女阴、女性及母体的观念直接相连。在日常生活中,母亲既是子女生命之所出,同时又是幼小子女的首席保护神,故在母系氏族社会里,母亲几近一位全能的“神”,作为母体象征物的葫芦也就具有神奇的力量,这种力量一直以潜意识传承至今。在乡村,每当男孩患疝气,俗称“气包卵”,则用葫芦瓢煎水喝。小孩患腮腺炎,俗称“痄腮”,也离不开葫芦:把葫芦瓢烤热,然后趁热在患处轻揉,边揉边吟唱:“痄腮,痄腮,葫芦瓢揉痄腮,越揉越开”。这些治疗方法是在巫术形式下进行的,也给葫芦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其实,葫芦本身就具有药用价值,中医以果壳入药,性平、味甘,功能利水消肿,主治水肿腹胀等症。

   葫芦,亦称壶芦、瓠。《毛传》日:“壶,瓠也。”随着时间的推移,父系氏族社会取代了母系氏族社会,男根崇拜也取代了女阴崇拜。作为转换期的记录,壶取代了葫芦,并反映在鄂东南的具体民俗事象之中。生小孩到外祖母家报喜,酒壶起着独特的作用,只要从礼篮、礼匣或礼盒中酒壶嘴的方向来判断,就可以知道是生男还是生女,壶嘴朝篮里,是男孩;壶嘴朝篮外,即生女,固有“女生外向”之说。茶壶寓有繁衍子孙义,在乔迁新居时,亲朋好友纷纷用茶壶盛糖茶送到新居以示恭贺。从这里我们可以知道壶已由女阴标志物物开始向男根标志物转化了——高挑的壶嘴酷肖勃起的阳具。

   初民们的性器崇拜,首先是从女阴崇拜开始的,上述民俗事象已经给予了证明。这一方面反映了原始社会女性在社会生活中的主导地位。同时也表明人类生育认识的局限性。也就是说,人类社会处于母系社会时,完全不知道人到底是怎样生育的,只好借助于有关的物体:女阴、瓜、葫芦、壶等作为生殖神的藉附体来顶礼膜拜。

   下面,再说说楚先民对男性阳具的崇拜。

   随着父权制的确立,男子的社会地位日益提高,人们的生育观念亦有了变化,但仍然不能理解生育的真正原因,只是初步认识到了男子在生育中的作用,因而就产生了对男性阳具的崇拜。亦即男根崇拜,并逐渐取代了女阴崇拜,鄂东南山区毛铺邓氏家族祭祖时的主要供品——子孙粑,就是这种男性阳具崇拜的一种标志物。这里所祭之祖,主要是指古时的邓氏初祖。每年在春节清明节各举行一次祭祀。鄂东南地区的祖灵崇拜,有着典型的楚文化特色,整个仪式赋有神秘的巫术文化内容。其中的供品—子孙粑,又名太公卵,由精籼米加糯米舂成粉,兑进清甜的山泉水揉合,捏成圆条型。每根长约1315cm,手指般粗壮,一端用拇指和食指稍许捏扁,并在顶端点一点红,象征尿道口(22),共做三根或九根;再做一个直径为356cm的扁圆粑,一齐上笼蒸熟即成。制作时忌小孩讲破口话,故一般事先要差开小孩。

   清明节祭祖时,先平放扁圆粑于一碗内,再在上面放圆条型的粑,如若三根,就顺坟向并排置于扁圆粑上;如若九根,就垂直交叉迭成三层,每层三根。春节祭祖则将粑摆在祖堂祖宗牌前,排法如前述。

   这种排法与男上女下的常用性交体位暗合,或许前者正是后者的写照。象征男根的三根或九根圆条粑(尤其是九根,已达到阳数之极了),均表示其多,而象征女阴的扁圆粑,只有一个。乍一看,其象征意义是男的多,女的只有一个,好像产生于只知其母而不知其父的母权社会,是女阴崇拜的遗念;其实不然,它应该是男根崇拜,因为,子孙粑是一种祭祀用的供品,而供品在祭祀‘中意味着它是上一次向祖灵乞求福佑后的收获成果,祭祀是一种事实的报告,而祈请则是第二步的。所以在此处,它的初义是向祖灵禀报家族子嗣众多(且男多女少,这是符合农耕生活心理及生产需要的),而且还希望今后仍然如此,所以有了第二层含义,也就是祈求男根增多。这一点我们可以从其名称中得到证实,“子孙粑”含有繁衍子孙之义,而“太公卵”其义就显而易见了,就是指男性生殖器官,也就是说它是以初祖(太公)的男根命名,焉知其不曾含有借太公之伟力(以分食太公卵为“手续”,将太公之强盛的生殖力转移到食用者身上)求得家族子嗣的兴旺。再从它的形状看,圆条型完全是摹拟勃起状的男根,已见其崇拜的实质所在了。该地俗语有云“太公的卵子,人人有份”,也可说是男根崇拜的一种折射反映。因此,可以说子孙粑是男根崇拜的标志物,是典型的楚地生殖崇拜的遗痕。

   只有到了人们不仅知其母,而且亦知其父,也就是说,开始认识到男子在生育中的作用时.父权制才算完全确立。此时,阳具崇拜的诞生才是必然的。

   在鄂东南地区不仅遗存着女阴、男根崇拜的标志物,而且还存在着女阴崇拜向男根崇拜转化期的标志物,这是楚地生殖崇拜遗痕的一大特点。这可以从仍然存在的民俗事象中得到印证:乡村婚床上的绣花枕顶。大都是牡丹、牵牛花、福、禄、寿、禧等表示吉祥如意的图案,但是,鄂东南地区众多的绣花枕顶中,有一种绣花枕顶的花纹,藤蔓中歹F放的不是花,而是一只茶壶。壶嘴的下方是另一枝藤顶,开的也不是花,是一只杯子(23)。显然这里的茶杯是女性生殖器的标志,而茶壶已转化为男性阳具的标志物了。这与观音菩萨由男变女(观音在印度本为男身,到了中国后才转变为女身)性别转换相似,只是方向相反。

   以上所述大都是生殖崇拜中的性器崇拜遗痕,在鄂东南地区还保留有生殖崇拜的另一种表现形式——母亲崇拜的遗风。

   所谓母亲崇拜,主要是指对妇女分娩过程的崇拜。据清同治四年木刻版本《北斗本命经》载:妻子生育日必设坛诵《北斗本命经》。也就是说,古时在妇女分娩时要举行隆重的祈祷仪式。湖北省阳新县大冶市交界地带的“哭血堂”就是这种习俗的遗存。所谓“哭血堂”是指女儿出嫁前在其诞生的产房里举行特定的哭嫁仪式,一般是生母和伴嫁的七姊妹陪哭,不穿鞋袜,边哭边踩床前踏板十下,其目的据说是感谢王母娘娘送子开辟产房之恩,获取产房之胎气,以利新娘将来的生育。笔者以为,其起源似应更早,归结到王母身上只是后人的一种附会。其哭唱的开头内容是:“百花百开头朝阳,嫁歌开哭踩血堂,血堂本是仙人开,王母娘娘送子来,送来天仙美貌女,踏板里面听缘由。”接着就是《十月怀胎歌》哭唱孕妇十月怀胎的苦楚。当地女子分娩时也有哭唱《十月怀胎歌》的习俗。   

   说到哭嫁,鄂东南地区《哭嫁歌》中的一种独有内容——“哭百花”,亦具有生殖崇拜、女阴崇拜的底蕴。在整个哭嫁过程中,以“花”贯穿始终,首首哭嫁歌均不离花,其内容就是将女儿以花作比,哭诉母女深情,劝喻女儿到婆家如何为人,对女儿未来的生活予以祝福。反复咏叹、铺陈。这里以花象征女性绝非偶然,因为花朵是植物的生殖器官,而女阴是女性的生殖器官,其间的对应关系是不难理解的。   

鄂东南地区的性器崇拜(包括女阴崇拜和男根崇拜),祖灵崇拜和母亲崇拜构成了该地生殖崇拜的主要内容。有崇拜就有禁忌,鄂东南地区在存在生殖崇拜的同时,亦存在生殖禁忌。其主要的禁忌习俗表现有月经禁忌,即新婚之夜“骑马(指带月经)进房,家败人亡”之说,而在实际生活中,有时难免迎娶时“撞红”(即来月经)——“骑马”,怎么办呢?民间自有其破解方法。那就是在新房门口放一个马鞍和一盆火,以之相克、破解,在外人看来是谓之平平安安、红红火火,以示祝贺。由此看来,后世婚嫁习俗中的诸多事象,都有着生殖崇拜的底蕴,只是因为年代的久远,其初始意义已不为常人所知,因而被附会、臆解出一些新的意义。这不在本文叙述之列,故略。至于还有性交、性器等禁忌与汉族其他地区大致相同,恕不一一列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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