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族说部“窝车库乌勒本”研究——从天庭秩序到人间秩序的确立

满族说部“窝车库乌勒本”研究

——从天庭秩序到人间秩序的确立

高荷红[1]

【内容提要】《乌布西奔妈妈》、《天宫大战》、《恩切布库》和《西林安班玛发》，在满族说部的分类体系中属于“窝车库乌勒本”。这些文本中描绘了多位女神的形象，这些女神分属不同的层级，形成了一个完整的体系；她们经过与男神的斗争，奠定了天庭和人间的秩序；对女神乃至于对女性的尊重、敬仰一直延续在满族文化中，也存在于当今的满族生活中。

【关键词】女神男神 变形二元对立

【中图分类号】I207.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9-5241（2010）03-0000-00

在中国北方少数民族神话或史诗中，女性神灵有的会飞，有的会变形，如赫哲族《伊玛堪》中的女性可以变成阔力[1]，或本身就是女萨满。据不完全统计，在满族说部“窝车库乌勒本”《乌布西奔妈妈》、《天宫大战》、《恩切布库》、《西林安班玛发》中有近三百位女神。

一、女神的层级

三百女神，并非确指，有的女神有很鲜明的形象，有的可能只是简化为一个名字，有的更被湮没在神话中，有的也男女难辨，但我们从保留下来的文本中还是能够读懂女神的原初状貌，其中比较独特的是女神的级别。我们认为女神可以分为三个层级。

（一） 第一层级

第一层级是开天辟地时的三女神，也就是最早的女神，天母阿布卡赫赫（满语abka hehe,即天女）和她的姐妹地母巴那吉额母（ba na，土地之意）、星神卧勒多赫赫，除此还有日、月、七星[2]。

关于阿布卡赫赫的形象，在满族神话中也有不同的解读。一个是水泡说，《天宫大战》中提到在世上最古最古的时候，“是不分天、不分地的水泡泡，天像水，水像天，天水相连，像水一样流溢不定。水泡渐渐长，水泡渐渐多，水泡里生出阿布卡赫赫”[3]。一个是柳生说，“阿布卡赫赫的早期形象即为一个巨大的孕生万物的女阴，而柳就是女阴的象征，由此就派生出柳生人类和宇宙万物的神话”[4]。

而巴那吉额母、卧勒多赫赫的来历比较一致，阿布卡赫赫上身裂生出卧勒多赫赫，下身裂生出巴那吉额母，同时出现的神有“阿布卡气生云雷，巴纳姆肌生谷泉，卧勒多用阿布卡赫赫眼睛发布生顺、毕牙、那丹那拉呼”[5]。

还有一个女神被民众称为第四位母神，即东海奥姆赫赫女神。在众宇神之中，她位列阿布卡赫赫、巴那吉赫赫、卧勒多赫赫之后，统驭宇地、海洋、生死、光明。东海女神德里给奥姆妈妈[6]是地母巴那吉赫赫口水化生而成。天地初开时，阿布卡赫赫鏖战恶魔耶鲁里，不慎被耶鲁里擒缉。在最危难时刻，地母巴那吉赫赫用口水喷射耶鲁里。化形出一位半坐在鼓上的鱼首裸女大神——德里给奥姆妈妈。东海奥姆妈妈女神，因是地母巴那吉赫赫口水幻化，又是阿布卡赫赫炯炯日火凝生。故此，她具有地母、天母，双神体魄、体魂、慧目、慈心，无上神威神圣，永世给人类播送热和光明。她身边有众多女神，最得力的助手便是托日神与迎日神。

（二）  第二个层级

   第二个层级是女神的子女，她们是第一层级女神或化生或裂生出的。

阿布卡赫赫的爱女西斯林女神，“她统管天宇的风气，能小则小，能大则大，所以能背得动装满星云的桦皮口袋”[7]。她是一个特殊的女神，与耶鲁里一样，男女同体，她既是男神，又是女神。这个男女同体的神又被称之为风神西斯林，阿布卡恩都力的爱子，阿布卡恩都力的两双巨脚化生而成，风驰电掣；还被称为雷神，是阿布卡恩都力酣声化形而成的巨神，头发白身长手，喜驰游寰宇，声啸裂地劈天，勇不可当。西斯林由阿布卡赫赫的爱女变为男性神，缘于她“贪睡，惹出大祸，被三女神驱逐出天地之外，夺去了她的女神神牌。西斯林从此改变了神形，后来成了耶鲁里手下的男性野神，放荡不羁，驰号天地之间，撼山摇月，成为万物一害”。[8]

德登女神原是阿布卡赫赫的一只脚，她的职责是守视天穹。

阿布卡赫赫气生云雷，眼睛生日月、小七星，头发变成森林，汗水变成了溪河，腋毛变成水龙，即木刻恩都力；身上的香肉变成者固鲁女神，即刺猬神，而依尔哈女神也是阿布卡赫赫身上的香肉变成的。阿布卡赫赫从身上搓下来的泥做了无数米亚卡小神，它们能伸能缩，还可钻进地下；身上搓落成泥生出兴克里女神，能在黑暗里钻行，迎接和引导太阳的光芒照进暗夜，即鼠星神祗。

巴纳吉额姆的女儿是福特锦力神，她是“生得四头六臂八足的大力神，与德登女神同样是身高齐天，只不过她不守视天穹，而是护视九层天穹的下三层。她的四头分视四方，眼睛能观察到鸟虫也飞不到的地方，能看穿岩土峦岳。她的六臂能够托天摇地，拔山撼树，能缚捉住千里之外的飞鸟奔兔，闭眼伸手就能采摘野果，辨别百草，她长着人脚、兽腿、鸟爪、百虫的足，跑起来连风也追不到。她的身姿与姊妹神德登女神正相反，粗矮雄阔，像一座横亘千里的峰岩”。[9]

突姆火神长在巴那姆心上，身上的火光毛发变成依兰乌西哈、那丹乌西哈、明安乌西哈和图门乌西哈。

关于卧勒多赫赫的后代在这些文本中未见提起，只是其星袋中的神为那丹女神（星神），可化为无数星星。   

（三）  第三个层级

第三个层级是女神的侍女或其他动物神。

   阿布卡赫赫身边的女神[10]有霍洛浑和霍洛昆女神、大侍女喜鹊、二侍女刺猬、三侍女奥朵西[11]。动物神有侍女嘎思哈（白鹊女神）、夹昆妈妈（开天辟地的鸟神）、塔思哈[12]（虎神，阿布卡赫赫的坐骑）、者固鲁女神（护眼女神）刺猬神。这些神大都是在与耶鲁里斗争的过程中出现的，“通天桥路分九股，九天九股住着宇宙神，都是耶鲁里从地上赶上来的。九股住着三十妈妈神：一九雷雪三十位，二九溪涧三十位，三九鱼鳖三十位，四九天鸟长翼神，五九地鸟短翼神，六九水鸟肥脚神，八九百兽金洞神，九九柳芍银花神”。阿嘎妈妈执掌宇宙的雨水，额顿妈妈执掌宇宙的游风，她们都是阿布卡赫赫的侍女。[13]窝米纳女神主管宇宙间百虫草木的精灵。[14]还有阿布卡赫赫的“忠实侍女古尔苔，受命取太阳光坠落冰山，千辛万苦钻出冰山，取回神火温暖了土地。宇宙复苏，万物生机，古尔苔神女困在冰山中，饥饿难耐，误吃耶鲁里吐出的乌草穗，含恨死去，化作黑鸟，周身变成没有太阳的颜色，黑爪、壮嘴、号叫不息，奋飞世间山寨，巡夜传警，千年不惰，万年忠职”[15]。

阿布卡赫赫定四方后，形成了新的神（西方神为洼勒格女神，东方神为德立格女神，北方神为阿玛勒格女神，南方神为朱勒格女神，中位神为都伦巴女神），还有自然现象神[16]、动植物神和文化神。

巴那吉额姆[17]生出天禽、地兽、土虫，而西离妈妈女神、塔其妈妈星神、芍单乌西哈、都凯女神都与她有关。

   卧勒多赫赫是布星妈妈，她人身鸟翅，身背装满星辰的小皮口袋，主管天宇、星辰、星路、星桥，身边有亲随女神四十二位辅佐她。

德里给奥姆妈妈受三女神之命，为了让太阳光辉世世代代普照万物生灵，将自己的心灵火光，吐出一块，凝生成一个新日。它能常栖居在万物的心灵中，使万物聪慧、给万物照明，总能识得路途，永远不会迷茫。它自称查拉芬妈妈神群，统辖主宰女寿神、男寿神、老寿神、小寿神、兽寿神、禽寿神，万花万草万木万鱼万虫万万生命的护寿神。

我们注意到，在有的神话中已经很少提及阿布卡赫赫这一女神形象，取而代之的是男性大神阿布卡恩都力，变化的还有风神和雷神，他们都被称为西斯林。在《天宫大战》中，西斯林是阿布卡赫赫的女儿，后因犯错被逐出天宫成为耶鲁里的帮凶。之后变成阿布卡恩都力的爱子，其其旦女神的情况更是将风神和雷神混在一起。其其旦女神就是阿布卡恩都力额上突生红瘤化成的美女，她嫁给雷神为妻。风神盗走其其旦，打算与其媾孕子孙，播送大地，使人类得以绵续。其其旦盗走阿布卡恩都力的心中神火后，被烧成虎目、虎耳、豹头、豹须、獾身、鹰爪、猞猁尾的一只怪兽，变成托亚拉哈女神。

人间的瞒尼神也与阿布卡赫赫无关，阿布卡恩都力送给人类92位瞒尼神，包括战神、箭神、石神、瘟神、瘸神、头疼神、噬血神、大力神、受力神、穴居神、飞涧神、舟筏神、育婴神、产运神、媾交神、断事神、卜算神、驭火神、唤水神、山雪神、乌春神、玛克辛神、说谷神、瞒爷神，传播古史子嗣故事。

对此现象，有的学者解读为：到了满族父系社会，男性大神阿布卡恩都里（天神）成了天穹、宇宙的主宰，但关于他的神话里，仍然杂糅着在母系社会产生的柳崇拜的宗教意识……随着父权社会的建立与巩固，一方面原始女神得以相应的保留，有的被新的观念加以改造，另一方面出现了一批男性神祇，男性神祇所涉及的信仰方面，不亚于女神，有创世宇宙大神，大力神，氏族祖先英雄神等等……“阿布卡朱色，天神意，即宇宙神。它源于阿布卡赫赫，即创世女神，后由女变男，亦称阿布卡恩都力。”[18]天神阿布卡赫赫变为男性天神阿布卡恩都力……阿布卡恩都力的神话相当丰富，但并不是重复阿布卡赫赫的内容，而是一种全新的创造，阿布卡赫赫神话中那种质朴、天真和直观的象征意义，在阿布卡恩都力神话中渐淡，而天神支配、调动、封许或家族关系方面的因素加强，人文观念渐浓。[19]笔者比较认同这一观点。

有趣的是阿布卡恩都力大神像巴纳姆额姆一样性喜酣睡，所以北地朔野寒天，冰河覆地，雪海无垠，万物不生。我们可以理解为在女神崇拜之后对男神的重新建构。

二、天庭秩序的确立：阿布卡赫赫神系和耶鲁里神系的斗争

在西亚地区，伊朗神话最突出的特点就是鲜明的善恶二元色彩。不论是古老的琐罗亚斯德教神话，还是后起的摩尼教神话，都特别强调“善”与“恶”的尖锐对立和斗争。[20]而东亚的满族神话中善恶相对的两大阵营是以阿布卡赫赫为代表的天神及以耶鲁里为代表的恶神。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耶鲁里与天神的关系。他的成形与阿布卡赫赫、卧勒多女神有密切的关系，最终也是被巴那吉额姆用山砬子打成九头八臂的两性怪神。“阿布卡赫赫见世上光生女人，就从身上揪块肉做个敖钦女神，生九头，这样就可以有的头睡觉，有的头不睡觉。还从卧勒多女神身上要的肉，给她做了八个臂，有的手累了歇息，有的手不累辛勤劳碌，让她侍守在巴纳姆赫赫身旁，使巴纳姆赫赫总被推摇，酣不成眠。”[21]“敖钦女神九个头颅，想的事超过百禽百兽，眼睛时时有睁着的，耳朵时时有听着的，鼻子时时有闻着的，嘴时时有吃东西的。所以她把百禽百兽的智慧和能耐都学通了，她的手时时推摇巴纳姆赫赫，练得力撼山岳，猛劲无穷。她总看守巴纳姆赫赫，也甚觉没趣，有时就发怒吼闹。因她身子来自阿布卡赫赫和卧勒多赫赫吐出的云气和烈火，更伤害巴纳姆赫赫的宁静。巴纳姆赫赫本来就烦恶敖钦女神，一气之下用山上的两大块山砬子打过去，一块山尖变成了敖钦女神头上的一只角，直插天穹；另一块大山尖，压在敖钦女神肚下，变成了‘索索’。敖钦女神被两块山尖一打，马上变了神形，一角九头八臂的两性怪神。她自己有‘索索’，能自生自育，又有阿布卡赫赫、卧勒多赫赫、巴纳姆赫赫身上的骨肉魂魄，又有九头学到百能百技，有利角可刺破天穹大地，刺伤巴纳姆赫赫，钻进巴纳姆赫赫肚子里。她自生自育，生出无数跟她一样的怪神。它就是九头恶魔神，无往不胜的耶鲁里大神。”[22]

与女神神系相对立的是恶神耶鲁里神系，他统辖都托、豪托、托欧、多威、曾吉、角亢、安俄、德林、卡妞、胡突、沙麟、玛呼、喝荣、博诺、窝浑、苏搂等91位神灵，与女神神系势均力敌。女神们经过了艰苦的鏖战，才使人类有了这个充满了阳光的新世界。[23]跟随耶鲁里的神还有西斯林，还有巴纳姆赫赫身边生活着的许多喜欢穿穴而居的生命，如蝼蚁、穿山甲、地鼠等等也是耶鲁里的帮手。

在与耶鲁里的战争中，或可称为天庭秩序的确立中，阿布卡赫赫不完全是通过自己的神威战胜耶鲁里的，每一次都得到了其他女神的帮助。富育光和孟慧英指出：“在萨满教众多的天穹神话中，有一批聪明、美貌、智慧而显赫无比的女神组成的神群，她们同于统驭着天穹并踞于神坛中心，为族人所敬祀、膜拜。这些女神虽然成了萨满教天穹的主神，但他们不是人类跨入阶级社会以后出现的‘女王’在天上的翻版，还没有一神教倾向。他们往往以群体出现，常常是双神、三神、七神同体，极少有一个女神主权的神话。在萨满神话中，还出现一个女神生三头八臂九足的宇宙为神，神威能摇撼宇宙，飞行九层天如在步中。”[24]

耶鲁里在试图取得天庭统治权的过程中采取了很多办法，如吐出黑风恶水、引发洪水，利用雪山和火山，跟阿布卡赫赫打赌、比试，还试图调戏阿布卡赫赫，耶鲁里经常借助变形企图赢得斗争：

（一）耶鲁里变形

耶鲁里自其形成之日，便有较大神通，能化气升天，化光入日，凭角入地。耶鲁里生性能够自生自育，化成无数个耶鲁里。遇到危险，耶鲁里化阵恶风即可逃之夭夭。耶鲁里乔装成赶鹅的老太太，他的拐杖是他的顶天触角；他还曾化身为小地鼠，欺骗了恩切布库和其他众神。

关于耶鲁里的九个头的变形在文本中介绍得较多。他曾把九个头变成九个亮星，卧勒多赫赫用桦皮兜装星星被耶鲁里带入地下，成了俘虏，被耶鲁里囚入地下。结果，卧勒多赫赫的光芒照得耶鲁里九个头上的眼睛失明，头晕地旋，将桦皮兜抛出来。而耶鲁里的九个头在与阿布卡赫赫的斗争中曾经被打掉过，“阿布卡赫赫驱赶恶魔耶鲁里时，从头上摘下的玉坠打向耶鲁里，耶鲁里的头被打掉了一颗掉在地上，那块玉坠也被打碎，落在耶鲁里掉下来的头上，变成了一座玉石山，包围住了那颗魔头。可是耶鲁里神技无敌，马上把掉下头的地方，一连凸出六个同样的大山。阿布卡赫赫和巴纳姆赫赫来找那颗魔头，已经难以觅寻，在七个大山和周围的小山丘中，无法再找到耶鲁里的头。耶鲁里从地下偷偷把那颗头找到安到自己的头上。”耶鲁里被打败后，直接被烧化成九头的小鸟。

（二）引发洪水

引发洪水是耶鲁里最常使用的办法，这也许是远古民众对大洪水时期的民族记忆。“耶鲁里喷吐黑风恶水……只见寰宇动晃，天石颓塌，地陷涌泉。”（30页）“耶鲁里喷出的恶风黑雾，蔽住了天穹，暗里无光，黑龙似的顶天立地的黑风，卷起了天上的星辰和彩云，卷走了巴纳姆赫赫身上的百兽百禽。”（48页）“耶鲁里喷着黑风恶水，天地昏黑，石雨雷雹，万物陨灭”（63页）。洪水给天神带来了无尽的灾难，在人间更是毁灭性的。

（三）耶鲁里与阿布卡赫赫打赌、比试

耶鲁里与阿布卡赫赫经过多次比试打赌。如比试谁最有能耐寻找到光明，谁最先分辨出天是什么颜色，地是什么颜色，谁就可以掌控天庭。在这次比试中阿布卡赫赫被耶鲁里从白海背来的冰山囚住。危难之时，巴纳姆赫赫派去九色花翅大嘴巨鸭，把阿布卡赫赫从冰水中背上蓝天躲过灾难。

当比试时，阿布卡赫赫追不上耶鲁里，奥朵西便把藤草变成白色的马借给耶鲁里。耶鲁里骑上白马便被藤草缠住，阿布卡赫赫将其捉住。经过求饶被阿布卡赫赫放了。

耶鲁里找阿布卡赫赫比试飞速，若耶鲁里服输后情愿做阿布卡赫赫的侍卫。耶鲁里化成无数耶鲁里，阿布卡赫赫上当被耶鲁里压到一座座雪山下。阿布卡赫赫啃巨石充饥，将多喀霍女神吞进腹内。多喀霍女神是光明和火的化身，热力烧得阿布卡赫赫坐立不宁，浑身充满巨力，烤化了雪山，一下子又重新撞开层层雪海雪山，冲上穹宇。可是热火烧得阿布卡赫赫肢身融解，眼睛变成了日、月，头发变成了森林，汗水变成了溪河……[25]

在这些比试中，当阿布卡赫赫处于下风时，总有其他的天神来助阵帮忙，使阿布卡赫赫获胜。

（四）耶鲁里调戏阿布卡赫赫

耶鲁里做了无数次的尝试，总是不能打败阿布卡赫赫，阿布卡赫赫心慈手软，每一次都放过了他，但耶鲁里总是不能改变其伤害生灵的本性，当他看到阿布卡赫赫姿貌秀美，还想调戏她。阿布卡赫赫很恼火，众侍女想各种办法赶走他。三侍女奥朵西将七彩云马赶进了耶鲁里的眼睛里，耶鲁里疼得18只眼睛都变成了黑雾虫噬，被赶跑了。可是耶鲁里眼睛里被裹走了许多天马，天的颜色从此不再是九个颜色，而变成七色了。

我们发现在与耶鲁里的反复斗争中，一些小神的出现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文本中并未对阿布卡赫赫的能力进行细致的描写，反而是小神的形象极为突出，它们为善恶对决的结果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1.突姆火神的出现

当九头恶魔“耶鲁里闯出地窟，又逞凶到天穹，要吃掉阿布卡赫赫和众善神。耶鲁里喷出的恶风黑雾，蔽住了天穹，暗里无光，黑龙似的顶天立地的黑风卷起了天上的星辰和彩云，卷走了巴纳姆赫赫身上的百禽百兽。突姆火神临危不惧，用自己身上的火光毛发，抛到黑空里化成依兰乌西哈、那丹乌西哈、明安乌西哈、图门乌西哈，帮助了卧勒多赫赫布星。然而突姆火神却全身精光，变成光秃秃、赤裸裸的白石头，吊在依兰乌西哈星星上，从东到西悠来悠去。从白石头上还发出微光，照彻大地和万物，用生命的最后火光，为生灵造福。”[26]

2.多喀霍女神出现

因为耶鲁里能自生自育，生出无数小恶魔，耶鲁里连生不灭，比以前更多。多喀霍女神出现，和西斯林女神合作，西斯林女神飞沙走石驱赶魔迹。后来耶鲁里无处躲身，仓皇回到地下躲起来。

3.芍丹乌西哈的出现，西斯林失职。

耶鲁里“乔装成一个赶鹅的老太太，拄着个木杖吆吆喝喝地走来。天鹅不怕天风，将翅一合钻进草香莺啼的小溪里。老太太用斗篷把头一裹，躲过暴风，也随鹅来到小溪旁。……鹅生鹅、鹅变鹅，越变越多，不大功夫遍野全是，白花花、嘎嘎怪叫的大鹅。老太太的拐杖一下子变成开沟镐，把百树、百草、花坛都给豁成了山谷深涧。阿布卡赫赫正安静睡觉，忽然觉得全身被白网拴着，越拴月紧。原来白鹅变成了拴阿布卡赫赫的白筋绳子，木拐杖原来正是恶魔耶鲁里的又凶又大的顶天触角，刺扎得阿布卡赫赫遍体鳞伤。”[27]“阿布卡赫赫的两个妹妹吓得手足无措。三姊妹同根同存，一个若是被杀死，两个妹妹也就随着窒息。大难眼看临头，耶鲁里要执掌穹宇，众魔手舞足蹈，争霸天地间的星房地窟。”“者固鲁女神们，她们是赫赫的护眼女神，守护日月，使其日夜光照宇宙，送暖大地……她们在溪河边知道赫赫被绑，天地难维，便化做了一朵芳香四散、洁白美丽的芍丹乌西哈，光芒四射。九头恶魔耶鲁里一见这朵奇妙的神花，爱不释手。恶魔们争抢着摘白花，谁知白花突然变成千条万条光箭，直射耶鲁里的眼睛，疼得耶鲁里闭目打滚，吼叫震天，捂着九头逃回地穴之中。阿布卡赫赫被拯救了，天地被拯救了。”

4.米亚卡小神的巨大作用

米亚卡小神是阿布卡赫赫搓下身上的泥做成的，它们“钻进了耶鲁里的九头独角里。耶鲁里又痒痒又头痛，冲到天上，独角让米亚卡神给钻了一半，再不像过去那样又长又尖了。耶鲁里的角掉在地上，正巧赶上野猪拱地成沟，要咬耶鲁里，结果那个掉下的角一下子扎在野猪的嘴上，从此野猪长出了又长又灵的獠牙，比百兽都厉害……耶鲁里疼得在天上打滚，见到三百女神向它扑来，便随着黑风逃到了一条大河河底下，化成小小曲蛇（即蚯蚓），藏进了泥水里。三九天上的鱼母神，见此情景追进水里，变成个机灵敏捷的小鲤鱼拐子，找到了耶鲁里，从泥里咬住了耶鲁里化形的小蚯蚓尾巴，蚯蚓身子一缩掀起大浪泥沙，搅浑了清水，鱼母神松口，耶鲁里化阵恶风又逃之夭夭。”[28]

这场斗争是阿布卡赫赫主动出击，在各路女神尤其是米亚卡小神的帮助下取得了胜利。

5.九云母神变作计时星

西斯林被赶出天穹后，成为耶鲁里的帮凶，“耶鲁里凭借西斯林的风威，将光明吞进肚里，天宇又变成黑漆无光。恶风呼啸，尘沙弥漫，企图把天上三百女神吹昏头脑，追踪不到它的身迹。阿布卡赫赫便让九云母神变做一个永世计时星，嘱她一定要永世侧身而行，不要让耶鲁里认出来，因为耶鲁里有西斯林的飓风，刮起来云母神不能久停。云母神便化做卧勒多赫赫布星神属下的一位忠于职守的塔其妈妈星神，昼夜为众神计时，再狂的恶风黑夜，也骗不了众神的眼睛。可是耶鲁里总也抓不住她，也认不出来。所以，耶鲁里永远不能辨时辨方向，总是不如阿布卡赫赫畅行自如。”[29]

6.德登女神的帮忙

德登女神是守视天穹的女神。她身姿秀美修长，与天地同长，与天地同高，性喜追逐风云。在与耶鲁里的斗争中，她将自己的尖尖长发，布散成一望无边的空中星地，从而帮了阿布卡赫赫的大忙。“九头恶魔屡战屡败，恼羞万分，便找西斯林风魔送去口信，要一对一地比试高低。双方都不要带帮手，谁胜了谁就是执掌寰天的额真达爷。万物都要由他领辖，由他创造，由他衍生更替。”[30]卧勒多用布星的神工将星群列成战阵，连成一片，供阿布卡赫赫藏身歇脚；银光长翅可为阿布卡打闪照路；把星海堆成山峦沟谷川壑，阻挡耶鲁里的逃遁和施展淫威。耶鲁里被者固鲁女神光衫刺射，神力难支，想在星斗上歇脚，却被德登女神堕落进地心里巴纳吉额姆的肚脐眼，被其中的女神福特锦力神捉住，紧紧掐住耶鲁里的九头，耶鲁里因有气光神功，惊慌逃窜。

7.依兰乌西哈的大作用

阿布卡赫赫跟恶魔耶鲁里争夺天宇的主宰权时，耶鲁里凭着他有九头、自生自育的威力，变化出无穷尽的耶鲁里，把阿布卡赫赫纠缠得寸步难行，甚至憋得窒息。在阿布卡赫赫万分危难之时，全仗了妹妹卧勒多赫赫，紧急派来依兰乌西哈，带着她身边上万颗小亮星——依兰乌西哈的儿女们，一起用光芒的银针刺向九头恶魔耶鲁里，使它无法睁开魔眼，疼得耶鲁里声嘶力竭的怪叫，只好放开被困的阿布卡赫赫，逃进地下，躲藏起来。然而，凶恶无比的耶鲁里，虽然双目暂时失明，魔怪的毒气却伤害了无数小星神，就连依兰乌西哈，也被魔气损伤，坠落大海，化成海中冲天的暗礁。阿布卡赫赫感激她的忠勇、顽强，与妹妹卧勒多商议，又从自己的披肩中摘下三块宝石交给卧勒多赫赫，由布星神卧勒多赫赫按照依兰乌西哈的模样重造依兰乌西哈。新生的依兰乌西哈在卧勒多布星袋中安睡百日，有了光芒和神力，有了无穷的光辉，被卧勒多赫赫重新撒上天庭，从此，天域补上穹宇中被失去的依兰乌西哈。[31]

（四）最后的战争

耶鲁里“于日月降落后的黑夜里，悄悄冲向青空，口喷黑风恶水，淹没了穹宇大地。阿布卡赫赫刚升到天上，得到德登女神的报告，可耶鲁里已经将兴恶里鼠星女神抓住，放走了神鹰，并把迎面冲来的阿布卡赫赫身上的九座石山九座柳林、九座溪流九座兽骨编成的战裙扯了下来。这是阿布卡赫赫的护身战裙。阿布卡赫赫丢掉了护身战裙只好逃了出来，在众星神的保护下，逃回九层天上，疲惫不堪，昏倒在滚动着金光的太阳河旁。太阳河边有一棵高大的神树，神树上住着一位名叫昆哲勒的九彩神鸟，它扯下自己身上的毛羽，为阿布卡赫赫擦着腰脊上的伤口，用九彩神光编织护腰战裙，又衔来金色的太阳河水，给阿布卡赫赫冲洗着伤口，使阿布卡赫赫很快伤愈如初。阿布卡赫赫身穿九彩神羽战裙，从太阳河水中慢慢苏醒过来。巴纳姆赫赫将自己身上生息的虎、豹、熊、鹿、蟒、舌、狼、野猪、蜥蜴、鹰、雕、江海鱼虾、百虫等魂魄摄来，让每一个兽禽神魂献出一招神技，帮助阿布卡赫赫。又从自己身上献出一块魂骨，由昆哲勒神鸟在太阳河边，用彩羽重新又为阿布卡赫赫编织了护腰战裙。从此，天才成了现在这个颜色，阿布卡赫赫也真正有了无敌于寰宇的神威。姊妹三人在众神禽兽的辅佐之下，打败了九头恶魔耶鲁里，使它变成了一个只会夜间怪号的九头恶鸟，埋在巴纳姆赫赫身下的最底层，不能再扰害天穹。可是，巴纳姆赫赫身边还生活着许多喜欢穿穴而居的生命，如蝼蚁、穿山甲、地鼠等等，耶鲁里的败魂还时常出世托化满尼、满盖，残害人世。然而，由于阿布卡赫赫打败耶鲁里时，将它九个头上的五个头的双眼取下，使它变成了瞎子，最怕光明和篝火，只要燃放篝火，点取冰灯，照亮暗隅，九头鸟便不敢危害世间了。”[32]阿布卡赫赫从此才成为一位永远不死、不可战胜的穹宇母神，维估天地，传袭百世。

《恩切布库》提到耶鲁里发洪水给人类带来了巨大灾难，“在那远古洪荒的年代，在刚刚有宇宙、天穹的时候，洪水泛滥，万牲挣扎。天母阿布卡赫赫为拯救人类，同恶魔耶鲁里一决雌雄。恶魔耶鲁里没有人的心肝，不晓得怜爱与善良。他满腹奸诈、卑劣，他满腹冷酷、残恶。他喷出黑风、乌水，将太阳的光辉遮掩。白昼瞬间消失，穹宇黑漆一片，江河无处宣泻，生物无法繁衍。阿布卡赫赫被耶鲁里的黑风迷住了双眼，双目涟涟。耶鲁里踌躇满志，得意洋洋，疯狂咆哮，冲了过来，妄想挥撒罗天大网，罩困死阿布卡赫赫，让天庭再无匹敌，让穹宇再无强悍，让慈爱再无临降，让世间再无温暖。幻想统御天母宝座，渴求执掌乾坤大权。他释放的黑风乌水，射向天母，蹂躏着天母善良的心田和芳香的肌体。阿布卡赫赫的光辉，虽像熊焰千卷，虽像烈火万团，却抵御不住耶鲁里亿万年的地狱恶寒。天云中的阿布卡赫赫痛得周身慑栗。汗珠像河流一样洒向大地，洒向高山，洒向峡谷，洒向平川。在这万分危急时刻，随着‘轰隆隆’一阵鸣响，地上升起一个土丘。土丘越升越高，越升越高，高过千丈，高过万仞，霎时一座高山直插云巅。突然，一声惊雷震憾，山尖上喷出了火焰。火焰光芒万丈，照亮天边。大地重见光明，万牲享得平安。耶鲁里被这突来的烈焰烧得焦头烂额，猖狂逃窜，溜回地下。他再不能贻害万物，他再不能兴妖作乱。”[33]

在《天宫大战》中，主要是耶鲁里和女神之间的斗争，很少提及其他恶神。但耶鲁里九头八臂都能裂生恶魔，耶鲁里逃跑后被放散的魔气，化成了山冈恶瘴、疫病，他被福特锦女神抓下的黑色骨甲变成龟蛤蛛神，他的败魂脱化成满尼、满盖危害人世。在《乌布西奔妈妈》中提到了耶鲁里的同伙91位恶神。耶鲁里很善于伪装，即使是天神也容易上当受骗，如在《恩切布库》中，他化身小地鼠，众神都上当了，从而带来了巨大的灾难。

三、神派使者到人间建立人间秩序

《天宫大战》的内容完全是天庭秩序的确立，在《西林安班玛发》、《恩切布库》、《乌布西奔妈妈》中，开始大量地介绍人间秩序的逐步确立，天宫大战从天上转移到人间，主要斗争的一方仍是耶鲁里，另一方却有所变化，这里以后三部为主加以讨论。

天庭秩序确立之后，阿布卡赫赫开始关注人间的秩序。我们先来看人类是如何诞生的：天母和地母先造女人，所以女人心慈性烈；巴纳姆从身上抓下肩胛骨和腋毛、与慈肉、烈肉一起揉成了男人。可是在与耶鲁里的争斗中，所有生灵灭绝而后重生：“在那最危急的时刻，天母阿布卡赫赫派来了拯救生灵的小海豹——‘环吉’妈妈。小海豹游到了在怒涛中拼命挣扎的一对男女身边，将这一男一女送到一个绿岛上。他们找到一个安全舒适的海滨洞穴，栖身住了下来，成了世上唯一的一对夫妻，从此留下了生命。他们生下的第一个小生命是一位女婴，女婴生下来没几天，海水暴涨，把到海边采食的一男一女又卷入海浪之中，冲到另一个无人居住的岛屿。海滩上只留下一个呱呱啼叫的女婴，啼叫声惊动了天母阿布卡赫赫，她派身边的侍女变成一只雄鹰，把女婴叼走，并把女婴抚育成人，成为世上第一位女萨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