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才子佳人故事寶卷”和寶卷文本 ——给友人的信(摘录)

　　按，偶然再读这篇文章，发现大段文字删掉了，本人不会在原处修订补充，所以在此重发。

　　台灣研究寶卷的學位論文，我看到多篇。就寶卷本體研究來說，文化大學曾友志的碩士論文《寶卷故事之研究》(導師許端容，1999)可以一看。他選擇了一個很好的角度，用金榮華教授故事學的“情節單元”說，做寶卷故事分類的研究。這位研究生看了數百種寶卷，論文寫得很好，但有些倉促，還可以繼續深入研究下去。

　　你的學生準備做寶卷研究論文“寶卷中的才子佳人故事”，這個題目可以做。做這個題目，先要為“才子佳人故事”的范圍做個界定。大觀園裡“老祖宗”的那段評論，還是有“經典”意義的。其次，作為信仰文化的產物，寶卷如何將此類故事納入倡導勸善和因果報應的故事模式中，在論述中是不可回避的。

　　宗教寶卷中不可能出現才子佳人故事主題;民間的世俗寶卷，為適應聽眾娛樂要求，才改編、演唱戲曲、說唱文學作品中的傳統“才子佳人故事”。主要出現在清代后期和近現代江浙吳方言區的民間寶卷中，除了“三笑”、“七美”之類來自吳語彈詞的多妻、嬉鬧的主題外，大都納入“嫌貧愛富”的主題中。它們都是根據其他民間演唱文藝改編的。不要相信那些把此類寶卷(包括其他大部分文學故事寶卷)的歷史，推到明代的說法。寶卷因為必須“對本宣揚”，所以留下許多早期的文本;其他民間演唱文藝都是師徒口耳相傳，除了某些傳統唱本(七字唱)外，留下的文本極少。

　　做這個題目，我的書沒有必要多看，了解寶卷歷史發展的概況就可以了，可參見拙文《中國寶卷新論》，該文收入博揚文化出版的我的“自選集”《民間信仰與民間文學》中。要多看些寶卷作品文本。當今許多專家、教授在寶卷問題上出洋相，大都是沒有看過幾本寶卷，不了解寶卷發展歷史的階段性和地域性的特點，便高談闊論，題詞發文，亂說一氣。

　　寶卷作品建議少用“整理”本，特別是直接引用，盡量使用影印本寶卷。可到“網”上去下載。新文豐出版《俗文學叢刊》收的寶卷不多;大陸出版《中國宗教歷史文獻集成·民間寶卷》收300多種，一半以上是文學故事寶卷。它把大陸九十年代山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寶卷》初集(此書台灣各單位均有收藏)所收寶卷文本都收進去了。

　　我認為目前學界能夠準確“整理”寶卷的人極少，一般是“整理”過甚(或是改編創作)，甚或有個別人造假。我曾公開著文指出某位“整理”者的系列造假行為。這位先生的高論是：百年之后，這也就成為“歷史”!這可就應了《紅樓夢》“太虛幻境”裡的那副對聯中的話：“假作真时真亦假”。“歷史”，確實有許多是為了各種目的編造的，這就給後來者留下許多去偽存真的研究題目。

　　不過，作為一代文獻，也有它存在的價值：可以研究它們的“搜集整理”者，為何改編、創作或造假?如何改編和造假?這種情況不但出現在寶卷的“搜集整理”中，也出現在其他口頭流傳的民間文學(文藝)的“搜集整理”中。可以用我们现在的研究来想象：若干年后(如果它们没有被扔进垃圾箱的话)，当研究者经过一番努力，发现他的研究对象是为某种功利而造假时，那是要狠批一顿的!我佩服有的改編創作者公開聲明自己“搜集整理”的作品是改编或再創作，並說明個人改編創作的原則，這是對歷史負責的態度，取得了正面存在的历史价值。

　　2011/6/6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