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方言区的“当坛宝卷”和“当台宝卷”

吴方言区的“当坛宝卷”和“当台宝卷”

车锡伦

　　清及近现代民间宝卷的演唱活动(宣卷)，虽然脱离了特定宗教活动的范畴，但仍保留了仪式化的信仰活动特点，江浙吴方言区的民间宣卷活动尤其明显：它们都是在“做会敬神、祈福禳灾”的活动中进行，简称“做会”。宣卷先生(亦称“讲经先生”、“佛头”等)在每次为民众做会宣卷(讲经)时，都要写“疏”(亦称“牒”)、盖印，向神道祭告。各地“疏”文的形式不一，但共同的内容是要在“疏”中写明“做会”人家(俗称“斋主”)的住址、做会宣卷的缘由，而演唱的宝卷名目也要写上。这种形式沿袭至今。如：

　　1、1992年笔者在江苏靖江县考察一次“佛头”为某老年女性做的“观音会”，“延生了愿功德文疏”上写的是“奉佛修善妙典观音、十王、血湖盛会” (因“斋主”是女性，同时做“醮殿”和“破血湖”仪式)，“卜于是月是日延善在家，设立古佛经堂，上供圣像作证，宣白佛祖妙典《观音》《李清》《十王》《血湖》宝卷”。

　　2、1997年笔者在江苏省张家港市港口镇考察讲经先生做的一次荐度亡灵的法会，“首七献卷功德文牒”中说：“一祝《十王》赦罪宝卷，句句消衍;一赞吟《指路》《地狱》妙范，言言灭罪”。

　　3、2010年4月笔者在浙江绍兴县安昌镇考察某村民新建楼房落成的敬神宣卷活动，宣卷先生(现在他们自称“儒士”)写的“敬神宣卷文疏”中说：“兹有植福延生信士□□□新屋造好，特发虔诚，特邀儒士四名在新宅神前，焚香秉烛，设坛宣唱一部《三包龙图宝卷》”。

　　了解上述民间宝卷演唱活动(“做会”)的信仰特征，便可以说明本文题目“当坛宝卷”或“当枱宝卷”的问题了。民间仍然认为“宣卷”是属于宗教的“开坛说法”活动;宣卷先生演唱宝卷时放置宝卷的桌子称作“经枱”，经枱上要“焚香点烛”。这样，当场演唱的宝卷便被称作“当坛宝卷”或“当枱(台)宝卷”。在民间抄传的宝卷中，这一术语便出现在“开卷偈”或“结卷偈”中。如：

　　1、清道光二十二年(1842)鹅湖思悟道人(春泉)抄本《白玉燕宝卷》开卷偈有“当坛宝卷始开明”。

　　2、清光绪十三年(1887)华绿绮(亭记)抄本《百花厅宝卷》，结卷偈有“当台宝卷宣完满”。

　　3、民国八年(1919)华绿绮抄本《落阳桥(受生)宝卷》，结卷偈有“当台卷，已宣完”。

　　4、民国曹锦芳藏抄本《巧姻缘宝卷》，结卷偈有“当台宝卷宣完成”。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民间宝卷大量流散被各单位收藏时，许多宝卷的封面被撕去，卷名不详。收藏者便将出现在“开卷偈”或“结卷偈”中的这类术语当作宝卷名或同一宝卷的异名登录、编目。笔者在八、九十年代编辑《中国宝卷总目》时，不可能看到原卷，只能靠有关收藏者自编目录或登录卡著录，于是便出现以下错误：

　　1、当坛宝卷(“总目”编号0181)

　　(1)清同治十二年(1872)谢锤平抄本，一册。[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所藏]

　　(2)旧抄本，一册。[首都图书馆藏]

　　2、一餐饭宝卷(“总目”编号1397)

　　又名《餐饭宝卷》、《当枱宝卷》。

　　“当坛宝卷”是根据是中国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编《弹词宝卷目》(1959年油印本)和首都图书馆古籍书目的“登录卡”著录。

　　《一餐饭宝卷》又名“当台宝卷”是根据前苏州市文化局戏剧研究室编1963年《宝卷目》(手抄本)著录。这个编目的特点是，每种宝卷只著录一种编者认定的版本(一般时代较早)，其它另项注明收藏有几部。编目者将“当枱宝卷”，也算作《一餐饭宝卷》的异名(这部宝卷异名特多)著录其中。

　　順便說明，编者在八十年代开始编纂《中国宝卷总目》时，已故前辈李世瑜先生便将苏州市文化局戏剧研究室1963年编《宝卷目》(手抄本)复制件惠赐。八十年代，笔者打听到这批宝卷躲过“文革”之火，仍保存在苏州市文化局，便前往查阅。主管这批宝卷的某先生不让看，只拿出一份只有卷名、没有任何版本记录的目录，让笔者鉴定哪些宝卷“价值高”?不看原卷，笔者无法做这个鉴定。后来拜托经友人向这位先生疏通。得到的回答是：给“劳务费”，可以提供目录。笔者当时编纂“宝卷总目”，没有任何经费支持，实在无力拿出开出的“劳务费”。九十年代得知这批宝卷已经划归苏州市戏曲博物馆，笔者再去查阅。保管这批宝卷的人仍是原文化局的那位先生。该馆副馆长对笔者讲：这位先生在“研究”这批宝卷，不让其他人看。最后，笔者只能根据李世瑜先生所赠1963年苏州市文化局戏曲研究室所编简目编入“总目”。

　　这批宝卷据苏州市文化局戏曲研究室所编简目共280余种，近八百部。其中最早是清道光年间的抄本，大量是清同治、光緒和民国抄本，有少量石印本。它们的文献价值在于可以确定都是从苏州地区“征集”来的，(比如200多部是从同里镇“借”的)可以免去地区鉴定的麻烦。现在这批宝卷实际上已经有散失，但不论落入何人之手，将来总会出现的。这就是“总目”中著录有许多“××宝卷，旧抄本，×部，苏州市戏曲博物馆藏”的原因。

2011-09-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