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本(剧目)不成戏,无面(面具)不是傩。
安顺地戏,面具是载体,剧本是故事情节。地戏剧本民间叫“跳神书”、“地戏说唱谱”等,是屯堡人认知和解读中国古代历史的民间文学。
地戏剧目格式主要分为“说”和“唱”两个部分,唱的部分是诗句格式,第一句起调高,后面音低平,也就是我们说的押韵。如开篇唱:“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治乾坤,夏商纣王昏无道,五霸七雄动刀兵,秦朝一统江山地,楚汉双雄又相争,魏蜀吴国三分定,三国终归司马懿,两晋一百五十载,南北朝硝烟又战争,隋炀帝好色昏无道,唐高祖李渊起义兵,大唐盛世三百载,残唐五代汉周君,宋朝高祖来登位,北宋南宋三百春,丢下元朝不去管,一统江山归大明,太祖建立大明后,国泰民安享太平”。然后评说:“春风动,海水潮,架上金鸡把翅摇,懵风吹动金玲响,万岁君王设早朝,朝鼓一下响,文武尽皆知,朝鼓二下响,文武整朝衣,东华门内武官进,西华门内文将行,朝鼓三下响,站满玉丹池,朝鼓四下响,文武拜明君,拜完二十单四拜,三呼万岁口称臣”。接着:却说某某朝代谁人在位,自登基以来,风调雨顺,马放南山,有事出班启奏,无事退班回朝。”
地戏剧本从商纣《封神演义》到大明《英烈传》,历经上下几千年历史,所有的剧目都是农村的文人志士根据对中国古代历史的学习了解,用民间诗歌和地方俗语再创作的民间文学,因此剧本中的词汇不仅有古语,也有地方俗语,包括歇后语,字体有简化字,也多有繁写体,有的剧本还有不会写的替换字。
我曾说,地戏文化的最大价值是它的教化社会价值,地戏剧本里精彩之处即是描述正与反的战争,忠与奸的形象描述,可谓是淋漓尽致。比如正反大将交战之时唱:“你为你主争天下,我为我主保乾坤,枪枪只往胸膛刺,大刀尽往脑门劈,舞刀好比龙出海,抡枪杀去鬼神惊,杀得乌云起密布,战的平底起灰层”。
安顺地戏文化内涵非常丰富,目前来说,剧本的研究好像还没有细化整理,只是保护性整理,因此,我有时间就把所了解的整理出来供大家分享了解。
古人的话说的好,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中国传统文化里,无论任何朝代,一切皆因人而起而终,故而“一切以人为本”。安顺地戏剧目就是以讲述古代文人志士,武将征战疆场为中心,围绕着英雄奇才人物故事来讲述历史。
《封神》以纣王无道,受妲己迷惑,成天享乐,不顾人民死活,甚至陷害忠臣为开篇,以姜子牙下山一心辅佐周武王,率手下的大将黄飞虎、黄天化、哪吒、金吒、木吒、邓九公、邓婢玉、黄滚、土行孙等人助周伐纣成功,还人民一片太平,最后姜子牙立封神榜而终。
《楚汉相争》(公元前206年--公元前202年)讲述的是公元前206年8月至公元前202年12月,开始分楚河与汉界,西楚霸王项羽、汉王刘邦两大政治军事集团为争夺政权进行的一场大规模战争。最终刘邦在垓下一战中战败项羽,获得最后胜利,建立了西汉王朝。故事内容围绕着项羽和刘邦争夺权利和地盘展开一系列战争。
《三国》(公元220年--公元280年)是东汉末年,汉灵帝继位,民不聊生,张角、张宝、张梁三兄弟黄巾起义开始,然后董卓挟天子命诸侯,引起天下各路英雄不满,而纷纷起义讨伐,先是各路英雄推举袁绍为盟主进京讨伐董卓,而后曹操谋权篡位,至此,以刘备、曹操、孙权三股势力分别你来我往,相互争杀而又相互制衡,形成魏、蜀、吴三国鼎立之势,以刘备登基封五虎上将而收场。此为《前三国》,而后三国从诸葛亮领兵南征,七擒孟获开始,后以蜀国衰败,吴国孙权之后孙浩降服,司马懿三分一统,此为《后三国》。
《隋唐》(公元618年--907年)包括《大反山东》、《四马投唐》、《薛仁贵征东》、《罗通扫北》、《薛丁山征西》、《薛刚反唐》、《残唐》。《大反山东》是以隋炀帝昏庸无道,引起天下各路英雄豪杰不满,于是天下纷争,秦叔宝、程咬金等人在山东举兵起义,故称为大反山东。秦叔宝等人反了山东,在瓦岗寨程咬金当为混世魔王后,李渊举兵造反,建立唐朝,而后杨林统兵兵进攻瓦岗,瓦岗被攻破,众义士商议投唐,但是由于李渊错杀了单雄信的弟弟,因此单雄信发誓永不投唐,去投了王世充,只有秦叔宝、程咬金、罗成、徐茂公四人投奔李渊,所以叫四马投唐。大唐建立后,李世民在秦叔宝、尉迟恭、陈咬金、罗成、徐茂公等人辅佐下平定天下十八路反王后,心系人民群众,爱惜人才,可谓大唐盛世,继位称亲王。“家住遥遥一点红,飘飘四下影无踪,三岁孩儿千两价,跨海保主去征东”。李世民登基后,御驾亲征,被铁世文、舒定芳打败,差点被擒杀,是白袍小蒋薛仁贵救驾,辅佐秦王征辽东。随着岁月变化,能人辈出,在平定男方叛乱后,薛仁贵被舒宝彤所伤,李世明被围困,二路元帅薛丁山前往救驾,所以叫“薛丁山征西”。后来大薛丁山被奸臣所害,薛家人们被满门抄斩,铸就铁丘坟,薛刚为报仇雪恨,举兵造反,使得正义得以彰显,所以叫“薛刚反唐”。唐朝末年,唐僖宗在位,辽兵进犯唐朝边境,而朝廷衰败,无能将可用,为抵御辽兵入侵,朝廷向社会招纳文人武将,在招纳贤士的过程中,黄巢文武双全,但是相貌丑陋,没有得到朝廷的重用,后心里愤愤不平,一心想报效国家的他觉得朝廷昏庸无道,便召集众兄弟齐反唐朝李家,一路杀向皇宫,无人能敌,唐僖宗恐慌,便命程敬思前往沙陀赶救兵,李晋王得知皇宫有乱,命大公子李世元为先锋,率兵前往皇宫救驾。而后唐朝被分为梁、唐、晋、汉、周五代,四成“残唐五代”(公元907--公元959年)。
赵匡胤统一江河,改国号为宋,分北宋和南宋两个时期历史。宋朝建立之初有《二下南唐》、《三下南唐》,在宋代帝王第三代以后,外敌频繁入侵大宋,欲吞大宋河山,所以留下了很多可歌可泣的精忠报国征战故事,岳飞的《满江红》“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岳传》,一门忠烈《杨家将》等。
关于宋代的历史人物,开国皇帝赵匡胤,但是最让人们时代缅怀的还是岳飞和杨家将。中国民间有两家人英雄事迹,妇孺皆知,一是河南岳家军,第二就是山西杨家将,无论是岳家军还是杨家将,守土边境,忠心报国,所以,世代被人传颂。
《杨家将》(公元976年--公元1022年)包括《初下河东》、《八虎闯幽州》、《二下边关》、《三下河东》、《九转河东》、《十二寡妇征西》。公元986年)正月,宋太宗在位,契丹人对边境多有骚扰,常侵占大宋疆土,杨老令公(杨业,民间称其为杨继业)为保大宋河山,率七个儿子征战沙场,收复了被契丹霸占的朔、寰、云、应四州等地,后来潘仁美陷害忠良,杨家父子孤助无援,杨老令公在狼牙谷撞李陵碑而死,此为《初下河东》。景德元年(公元1004年),辽国进犯大宋,宋真宗御驾亲征,被困在了幽州城中,杨继业的七个儿子加上一个义子王延顺一共八员大将前去救驾,号称是杨家的七郎八虎,这便是历史上有名的《七郎八虎闯幽州》。辽邦萧太后举兵进犯大宋,杨家将奉旨出征,杨六郎挂帅,拜把兄弟孟良、焦赞、岳胜等猛将一通出战,这是杨家将第二次大兵出征,所以又叫《二下边关》。公元977年,五代十国中的北汉刘王(刘承钧),当时作为宋朝的藩属国,年年前来朝供,后在张彤的蛊惑下举兵进犯大宋,杨家将奉旨出征抗敌,平定河东之乱,这是杨家将大军第三次出征,所以叫《三下河东》。因为当时战乱频繁,宋朝边疆时有动乱,哪里出现战争,朝廷就下旨杨家将前去征讨,民间为了歌颂杨家将的丰功伟绩就把杨家将的忠勇故事编撰出来传唱和表扬,所以就有《九转河东》这个剧目。后来宋仁宗年间,皇帝迷恋女色,疏于朝政,朝中奸臣当道,边关烽火连绵,战事不断,民不聊生。,西夏国,以势不可当之势,举兵进犯中原,欲夺大宋江山,杨家虎将都已战死,只剩杨宗保一人镇守边关,朝中奸臣庞太师有意陷害,拒不发兵,致使杨宗保惨死,杨家将男将为了保家卫国,不是战死沙场就是被奸臣所害,但是,杨门女孩报国之心不退,赤胆忠义不减,杨宗保之妻穆桂英强忍丧夫之痛,披挂上阵,带领杨家一众遗孀,保家卫国,血洒疆场。这就是非常凄惨的《十二寡妇征西》。
通过笔者多年的田野调查,细品地戏剧本的内容得知,在很多地方的地戏剧目中,有的内容一样,但是剧目不相同,而有的剧目相同里面的内容却又很大差别。比如刘官乡周官村的《二下边关》与平坝区白云镇马硐的《二下边关》,虽然剧目是一样的,但是周官的开篇是萧太后进兵而起,穆桂英大坡天门阵等内容为重头戏,而马硐的二下边关则是将杨八妹和高金宝的故事为重头戏。他们的剧本内容又与平坝区白云镇的浪塘村的《三下河东》后半部分有很多雷同。再比如《十二寡妇征西》,有的地方是穆桂英挂帅带领杨门女将出征,而有的地方的剧本内容则是佘太君挂帅带领杨家妻女保家卫国,血战沙场。由于地戏演出时间是正月间的“迎新春”和七月半的“跳米花神”,本来是喜庆的日子,但是跳演《十二寡妇征西》的时间杨门女将都是哭哭滴滴的,人们感觉不好,所以,这个剧目现在基本没有村寨演出了。
最后,要给良师益友们分享的是,地戏剧目中,基本上每一家书,也就是每一段故事均有五虎上将,比如说前面叙说的《三国》五虎将为:关羽、张飞、赵云、马超、黄忠,而后面还没具体分享的剧目则是以五虎将命名剧目,比如续杨家将之后的《五虎平西》、《五虎平南》等。《五虎平西》的五虎上将是:狄青、双阳公主、李义、石玉、焦廷贵,《五虎平南》的五虎上将是:青面虎狄青、笑面虎石玉、扒山虎张忠、离山虎李义、飞山虎刘庆。
好了不多说了,剩下的《岳传》、《英烈传》、《沈应龙征西》留给大家去思考。总之,中国的古代史,由于民间一般的老百姓上不了学,没有什么文化,都是地方的文人根据历史和传说用自己的理解和水平在唐诗的影响下,用诗歌形式来描述和赞美的,唱完诗歌字句后,又用评书格式来转折叙说,所以,每每唱完一段就会出现“且说”,因此跳神书,又叫地戏说唱本。从这里浅析,我们可以基本判断,安顺地戏的剧目,或者说跳神书就是“唐诗宋词”的产物,是一部部民间经典文学,被屯堡人世代传唱。
一寸光阴一寸金
一朝天子一朝臣
江山交由武将保
治理还需文官行
一寸光阴一寸金
寸金难买寸光阴
年轻时候不努力
老来方感徒伤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