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族民居中展翅欲飞的门楼

　　大门是白族民居中一个非常重要的部位，它具有特殊的功能，既起着分隔民居内外的作用，又发挥着连接沟通民居内外的功能。大门也是迎接外来宾客的窗口，客人进入家中最先要看到的就是大门，因而这里也是白族民居中重点装饰的部位之一。很多人家大门的构造和装饰十分讲究。白族民居中的门楼，多数是飞檐朝外斜向高挑，犹如一只只蹲踞在门头上展翅欲飞的大鹏鸟，从外形上看，整座门楼显得开阔高大、张扬气派。如果从细部的装饰来看，白族的门楼往往雕绘刻画，精细微妙，显现出精美而雅致的文化底蕴，因而，白族的门楼可以说淋漓尽致地反映了白族开放大方与精致深微相结合的审美心理。[①]

白族民居的大门分为有厦和无厦两种类型，有厦大门就是大门之上建有门檐，无厦大门就是门上无檐。相较而言，有厦大门的历史更为悠久，建筑手法也更显成熟，形式比较固定。有厦大门一般是三间牌楼形制，又可分为平头式和出阁式两种。有厦大门中，平头式也叫“一字平”式，就是门上的檐是平的，装饰较少。出阁式则是门檐外挑，有尖长的双层翼角翘起如飞，檐下有斗拱装饰，出阁架斗，檐牙高啄，上有木雕、泥塑龙、狮、花、鸟图案，较平头式更复杂，装饰也更为精美、华丽。出阁式中还有“三叠水”式门楼，装饰更多，施以彩绘，或画水墨山水、鸟兽画，造型优美典雅，显得富丽堂皇。

大型住宅的门楼下半部多用花岗石、麻石、青石或大理石砌成，中间部位用青砖砌成，并镶嵌浮雕或大理石风景图案。门楼包含了泥塑、木雕、彩画、石刻、大理石屏、凸花砖、青砖等，这些共同组成一座座飞檐斗拱，枋、檀、椽、梁纵横交错、均衡对称、美观大方又富有立体感的门楼，在富丽堂皇中又不失古朴大方。过去，很多人家在大门的两侧塑着一对雕刻的雄狮，更为大门增添了几分威武，同时，在民间信仰中，也有以守护在大门口的雄狮来阻挡不好、邪恶的东西进入家中，以雄狮来护佑家园之意。

白族住宅中的大门一般不能正对正房，大门的门心不能正对正房的柱子，亦忌正对居室窗户，也就是说大门不处于整幢建筑的中轴线上，这实际上是遵循着中国传统民宅营建中“歪门正厅”的原则。过去，白族民居中的大门也不能直通院子，大门正对处必须用墙壁遮挡。这样，外面的视线就不能直达天井，外面的风也不能直吹进来。之所以这样做，主要是因为在人们的观念中，认为正面开门不聚气，不能聚气也就不能聚财。此外，如果修建了几道门，几道门也不能开在同一条直线上，因为这样气会过于活跃而产生漏气煞气，产生穿堂风，使居住于其间的人的身体难于适应而影响身心健康，从而影响到住宅主人的运气。这一点，在喜洲白族民居建筑群中，我们可以有相当直观的感受。在喜洲，走进一条小巷，看到了大门，而当你跨过大门，却发现并不能直接看到院落及居室，很多时候正对大门的是一个照壁或者一面墙，上面题有 “福”、“百忍家风”之类的字，在大门与院落之间往往还有一个延伸的空间，穿过这个空间，才可以进入院落并看到居室。所以，每当走进这样的大门，总会给人以无数的遐想和曲径通幽的感觉。当然，也有例外，有些仕宦宅邸大门也有开在住宅的中轴线上的情况，如剑种叁街何进士第大门就正对正房的中轴线。

大门一般设在住宅的前左侧，即东北角的部位，讲究“左青龙，右白虎”，有“宁叫龙头高万丈，不叫白虎抬头望”的说法。大门的朝向也是比较讲究的，其朝向以东北向最佳。白族民居中，大门一般忌朝南开，因为民间认为南方为丙丁火，为了忌火，大门不宜朝南。大门也忌正对沟谷或空旷之处。当然，大门的朝向也可视具体情况而有所变化，而且，现在许多白族民居中也不再遵守大门不能直通院子的规定，遮挡墙已不复存在，进入院子更为便利，却使得空间的曲折变化和韵味大大减少了。在白族的很多地方，修建大门是一件隆重的事情，比如在剑川地区的下沐邑村，竖大门也要请风水先生测方向、选日子，和竖房子一样要请客，请村中有威望的老者首先来开门，开门后边说吉利话边走到堂屋里，通过这样的仪式来祈福求安，恭贺主人。

白族民居中的大门不仅是框架、结构组成的建筑实体，它还是白族文化的一个缩影。过去，可以看到白族民居的大门上会悬挂着一些匾额，标志着这个家族曾经有过的荣耀和功名。根据各家名位的高低和祖上地位的悬殊，匾额的颜色和题字均有所不同，有的是白底黑字，有的是红底金字，还有的是金底红字，匾额上题着“进士第”、“科贡第”、“大夫第”、“将军第”、“经魁”、“亚元”等。许烺光先生在《祖先的庇荫下——中国的血缘、性格和社会变迁》的第二章“阴宅和阳宅：灵魂和凡人的住宅”中曾就喜洲的民居这样写道：“住宅的大门或中门上通常挂有一、二块匾额。匾额上刻的是家族成员现在或者过去获得的荣誉。这些漆得乌黑铮亮的匾额上，金色或粉色的大字注明了荣誉的来历，获得荣誉者的姓名和获得荣誉的时间，正如我们前面已指出的那样，在中国的其它地方，一个家庭仅只将本家庭两三代以内的成员所获得的荣誉刻匾张挂。因而一项荣誉只刻于一块匾上，只有一户人家将其挂于大门之上。然而在喜洲镇风俗却大不一样。一项荣誉，有数家刻匾，张挂于几家的大门之上。某宗族十几代人以前获得的一项荣誉，或者这项荣誉的获得者并家庭的远亲，仍然有许多家庭将这项荣誉刻匾张挂在住宅的大门之上。这样一来，‘功名越多越荣耀’成了一条乡俗。人们在任何一块匾上都能够看到生活在不同时代的人所创立的功名。这样做的目的在于显示家庭的兴盛。对家庭荣誉的渴求是如此地强烈以致于当家庭没有真正获得荣誉时，人们就将传说中的一些故事与家庭中某个名人联系在一起，刻于匾上，张挂出来。有些匾额上刻有‘大夫’字样，表明此家庭乃‘大夫’之家，但匾额上既不说明属于哪一级的‘大夫’，也不指明得到这一荣誉的人的姓名。有些匾额上刻有金光闪闪的四个大字，说明家庭‘深得皇帝的恩宠’。这样的一块匾额可能仅只说明家中一成员系光绪皇帝时府学中的一员而已。”尽管匾额上所标榜的荣誉可能距离主人家的生活已经很远，但是，从这样的民风中我们无疑可以看到一种积极的、向上的奋发精神及白族民众对荣誉、理想的追求。除了喜洲之外，洱海之东的大成一带，也有大量的“大夫第”、“进士第”、“将军第”等匾额。

白族民居中大门两边的对联也是大门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也是住屋主人人格、心灵、价值取向的典型表现。一般来说，不同姓氏的人家，都根据自己家族的姓氏，借助一些历史典故，在大门上书写相应的对联，抒发主人的志趣。如杨姓书“筑室谋三事，传家守四知”，横批“清白传家”，这是和东汉时杨震的德行有关。陆姓家族的大门，常用这样的对联：“赠梅世泽，怀桔家声。”上句典出于六朝陆机写给范晔的《赠梅诗》：“折花逢驿使，赠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其意言“友”。下句典出三国“陆逊怀桔”，陆逊母亲病重卧床，极想吃桔，陆郎无奈之际，借赴会之机藏桔于怀中捎回，其意言“孝”。“友”“孝”二字是陆家世代追求的目标，写这副对联于大门，就是要陆家保持先人“友孝传家”的传统。[②]当然，也有的人家大门上可能书写着勤劳致富、家庭和睦等祈福性质的对联。大门的对联有时也是节庆仪式活动的标志，如果看到某户人家大门上贴着祝福婚姻美满的对联，那是因为这家人中娶了新妇或者嫁了女儿。有时，大门的对联上贴上了白色纸为底的对联，那是挽联的标志，表示家中有人去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