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妖关于陈寅恪先生的两首打油诗 [原]

上一篇 / 下一篇  2009-03-31 22:36:19

      曾经在央视百家论坛上因品三国而著称于世的学界闻人易中天先生,写过一篇长文,题目为《劝君免谈陈寅恪》,可谓是难得地切中时弊,很得老妖的欢心。过去和现在的一段时间内,谈谈陈寅恪,说说“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或者议议“陈寅恪先生的晚年情怀”,简直成为一种时髦。《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唐代政治史述论稿》、《元白诗笺证稿》和《金明馆丛稿》可以不看,只要读读《柳如是别转》,或者了解一下《王观堂挽词》,就可以分析陈先生的学术理念和人格精神了。而这,在当前的学术界已经是习以为常,见怪不怪的事情了。陈寅恪先生的学术神话,也因此变得越来越高大、神奇和完美无缺了。在当下大家普遍认为学界充满了浮躁空气的大环境下,学者们言必称陈寅恪,也不能不说是一个充满黑色幽默色彩的反讽。
         陈寅恪先生的弟子,复旦大学中文系的蒋天枢先生,写了一部《陈寅恪先生编年事辑》,以沉郁的心情,典雅的笔调,追溯了先生不平凡的一生,不虚美老师,亦不伤时骂世,可谓哀而不怨,婉而多讽,有古良史之风。书中字里行间所表达的思想,也远比流行的陆键东的《陈寅恪的最后二十年》要深刻的多。浮山老妖几年前拜读之后,曾勉强凑成一首顺口溜,抄在下面,读者诸君,欢迎您不吝赐教。             

读《陈寅恪先生编年事辑》书后

 

千年史事说纷纭,文章珠玑字字真。

周秦风雅成绝响,唐宋遗韵细披寻。

信否贤哲托天命,不疑匹夫铸国魂。

多情谁君忧思,涕泪留与哭古人。

 

          寅恪先生尝云,平生所治为不古不今之学,即魏晋隋唐之文史之学也。先生所以为此之学也,盖因周秦典籍阙略,不堪以资疏证,而宋以后印刷业发达,文献浩淼,难以尽览。又先生治学,以宋贤为楷则,以匡世为指归,取法高远,用意幽深,诚为我国一少有伟大之史家也,然其一生之遭际,阅之实令人感伤。浮山老妖谨记。

 

       陈寅恪的学生,安徽大学的万绳楠教授,曾经整理了一份听陈寅恪先生讲课的笔记,后定稿出版,名为《陈寅恪魏晋南北朝史演讲录》。阅读这部书的感觉,其实就是万先生把一部分听课笔记和陈先生发表在《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上的和收录于《金明馆丛稿》一书里的研究魏晋南北朝史的论文综合起来,勒成一书。所以,这部书必非陈寅恪先生演讲的记录,也并非陈先生讲课的忠实记录,而是陈先生有关魏晋南北朝史研究的学术成果和思想的汇编。有此一编,读者基本可以窥知陈寅恪先生对魏晋南北朝史研究的主要贡献。当然,万先生编纂此书的方法似乎是有述有作,该书有不少地方也明显地体现了万绳楠先生自己的学术兴趣和研究创见。因此,读者要了解陈寅恪先生本人关于魏晋南北朝史的全部学术研究情况,还要参考陈先生自己的论文和著作,仅凭这部《演讲录》,是远远不够的。
         陈寅恪先生致力于魏晋南北朝研究多年,具有重大贡献的论文如论东晋王导的贡献和魏晋南北朝世家大族的天师道信仰以及对魏晋南北朝佛教教义和佛经翻译的论文,数量宏富,质量高深,宛如一座座不可逾越的巨峰一样屹立在后辈学者面前。后世这一领域的最杰出的专家学人,非出于其门下(如周一良),即受其影响(如唐长孺),一代宗师的名号,真是名至实归的。唯一可惜的是,陈先生虽然对这一段历史充满感情和兴趣,但最终却并没有一部专著出版,以集中体现他对魏晋南北朝史的研究理路和整体认识。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这种损失,其实是时代造成的。陈先生研究魏晋南北朝史兴趣最高的时期,正直20世纪30年代后期,日本侵略者的步步进逼和当政者的节节退让和军事失利让陈先生大失所望。陈先生的父亲散原先生在东北沦陷、日本进逼北京之际,因年老不宜迁徙南下,决然选择了绝食而死,体现了中国传统士人对国家的挚爱之情和与敌寇不共戴天的民族气节。陈寅恪先生在当时华北危急到不能放下一张书桌的情况下,身荷国恨家仇,辗转南下,颠沛流离。他的表兄俞大维,为国民政府要员,通过这层关系,陈寅恪了解到了国民党政府的腐朽无能,无可作为。曾经愤然写下了“食蛤哪知天下事,看花愁近最高楼”的诗句,对蒋介石表示失望之极。抗战胜利后,国共内战又接踵爆发,早在德国留学时就接触过马克思主义的陈先生对共产党的革命理论和实践内心并不十分认同,国家、民族和中国的传统文化向何处去,对陈先生而言应该是一个时刻萦绕于心的问题。就在这样一种忧心国事的氛围中,陈先生埋首于学术研究,希望通过自己钟情的文史之学,为中国人寻求一种可以安身立命的精神家园,一如他所企慕的宋朝史学家和理学家曾经做过的那样。
        时代的变革使得陈先生的理想显得苍白而可笑,社会的发展也并未随着他的意志发生过哪怕些微的改变。多年以后,当陈先生困居于中国东南一隅,回首北望燕京故地之时,甚至发现能够保持他所提倡的“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也是那样困难了。因而只能在自己命名为“不见为净楼”的书斋中,焚膏油以继晷,恒兀兀以穷年,以考证钱柳姻缘为余生唯一要务了。这真是说不清究竟是陈先生自己的悲剧,还是他所经历过的时代的悲剧。
        一部托名于陈先生的小书竟引起了我这么多不相干的思考,可见下笔千言,离题万里的教训是多么值得注意啊。题目既然叫做“再发一首关于陈寅恪的歪诗”,那就不再罗嗦了,就把这首歪诗径直抄在下面吧:


                                   陈寅恪魏晋史讲演录读后

                           浪迹四海欲何求,游仞经籍意未休。
                           班马有心著汉史,曹刘无意写春秋。
                           看花浮眼皆红碧,听曲伤心为旧愁,
                           非是白首耽清乐,高卧不见为净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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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 陈寅恪 打油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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