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牛一角叶箜篌。

洪建华和他的“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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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建华和他的“竹缘”

2011-11-26 01:36:44  来源:国际在线专稿

竹雕大师

宏村竹雕艺人——胡楠先生在自己的作坊里

  国际在线报道(记者 盛超、谭铮、魏立军、李海霞):站在“竹溪堂”的门口,仰视这座两层小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它典型的徽派建筑风格——青砖、黑瓦、马头墙,六扇古朴的木门,似乎是要向你诉说着什么久远的故事。移步之间,即是穿越了历史——从堂外车水马龙的喧嚣声中来到堂内充满艺术气息的静谧氛围中,琳琅满目的竹木雕精品有序地摆放着,创作出它们的,是竹溪堂的主人——洪建华。

  洪建华:“这个竹林七贤,(2006年9月)刻好之后被故宫收藏,成为故宫上世纪五十年代以来,第一件现代竹雕作品。”

  竹雕是中国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其源头可以追溯到人类文明初始的洪荒时代。文献记载当北方的先民在兽骨上刻写符号记事之前,南方的先民已在竹子上雕刻记事了。竹雕艺术是在竹制的器物上雕刻多种装饰图案和文字,或用竹根雕刻成各种陈设摆件,比如佛像、人物或花鸟虫鱼等,欣赏价值很高。竹雕艺术品大体分两类:一类为竹面雕:如笔筒;一类为立体圆雕即竹根,雕刻人物鸟兽等立体形象。

  能掌握如此精细技艺的人,想来必定异于凡人,可今年只有40岁的洪建华,中等身材,笑起来带着几分腼腆,一头浓密的黑发整洁干练,乍看之下,并无异样。如果非要找出什么特别的,那就是他的手了,日积月累的竹雕创作,让他的手指经常痛得拢不起来,以至于右手几个指头粗大如鼓棰。虽然辛苦,可洪建华却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在他看来,自己与竹雕的缘分是命中注定的。

  洪建华:“从小我就在牌坊底下长大,每天中午放学回家,就在牌坊底下打铜板啊干嘛,夏天午睡都是在牌坊底下的青石板上,感觉特别凉快。”

  在牌坊底下睡觉的洪建华收获的绝不仅仅只是“凉快”的感觉,因为他发现,自己渐渐爱上了这些牌坊上雕刻精美的图案和花纹。如何用自己的双手刻出如此美妙的图案成为洪建华的一个梦。而这个梦最初的载体,是一块块的木头。

  洪建华:“小时候,我父亲叫我去守西瓜,我就拿了一块木板,在西瓜棚里雕刻,路过的人都讲,这个人正事不做。因为那个时候人们觉得这个东西又耗时又耗精力的。”

  洪建华研究雕刻,甚至遭到了家里所有人的反对。因为他们觉得这个东西刻出来没人会买,赚不了什么钱。于是洪建华的舅舅开始教他做木工,在家里人看来,与其做木雕,倒不如安安分分地做一个木匠。可是当时已经十五六岁的洪建华不这么认为:“家里人不支持,我(却)偏要学,我跟他们讲,我喜爱这个,我并不是为钱才学的,(因为)我学这个东西,感觉到心里很快乐,特别是当我成功地刻出来一件作品之后,就感觉好像登上了一座高山一样。”

  洪建华用做一年木工赚到的六百多块钱买了一辆自行车,围着整个徽州区转了个遍,找寻会做木雕的老艺人,可是他们大多数人都因为木雕不景气的市场而转了行,跟的最久的一位师傅,也只教了他三个月。就在洪建华苦苦寻师而不得的时候,有一天,他在书店里看到了著名收藏家王世襄先生写的《竹雕》一书:“这本书上讲了很多的知识,当我看到那些竹刻的图片、包括从明代一直到清代我们的祖先留下来这么美好的作品时,我感觉到很惊讶,原来我们徽州漫山遍野的毛竹能刻出这么精美的艺术品。”

  王世襄老先生的书拓展了洪建华的视野,从此,他转行做了竹刻。而有意思的是,多年之后的2006年,洪建华在北京见到了王世襄老先生,并和老先生成为了忘年交。竹雕,给洪建华带来了很多朋友,甚至包括他现在的爱人张红云。上世纪90年代初,洪建华进入城区的一家木雕家具工艺厂打工,在那里,他认识了当时也在厂里做竹雕的张红云。在张红云眼里,洪建华和厂里其他的工人不太一样:“我进去了三年了,他才进去。但是他进去一个多月左右,老板就觉得他手艺很好,于是变成了我们的师父。(因为)我们(雕刻)是当一种工作,他是从小就爱好。我当时觉得他人不错,心也很好,有一次我的手在雕刻的时候戳破了,他赶紧从口袋里拿一个手帕出来。”

  就在两人因为雕刻而结缘的时候,他们共同工作的厂子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了。这一次,洪建华对于竹雕的前景也有些动摇了,是张红云的支持给了他信心。

  洪建华:“是继续做这个行业,还是改回以前的本行木工。不知道做(竹雕)这个行业是不是有饭吃,因为那个时候对市场还是很朦胧化。后来在我爱人的支持下,她说,我们试试看吧,于是我们就租了一个工作室。”

  当时的中国正实行改革开放政策,很多人都下海做起生意。可是人前风光的背后,也有很多的酸甜苦辣,提起创业初期的艰辛,洪建华至今记忆犹新:“那个时候我们两个人的收入都很低,我们就想拼命地多赚点钱,这样才可以结婚啊,所以我们有时候晚上加班都要加到十一二点,有一次就忘记关煤炉了,第二天早上起来,我吐了满地都是,我爱人身体比我好一点,她跑去叫医生的时候,路上还差点被车撞了。从那以后,我就得了皮肌炎,现在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是平躺不能侧睡的。”

  洪建华回忆说,他和爱人当时租的房子只有十几平米,除了一个卧室就是厨房了,工作室干脆就设在卧室里面。炎热的夏天来了,他们就直接在地上睡觉,而到了下雨天,整个屋子都漏雨,房间里就摆满了盆用来接雨。在乐观的洪建华和张红云听来,雨滴砸在盆里的声音很动听,就像是一曲大自然奏出的美妙音乐。

  就是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洪建华不断地提高着自己的技艺,一开始是临摹古人的作品,然后是在传统技法上的创新。他说,自己的灵感来源于小时候生活的环境和对文字描述的提炼,时间久了,自己和竹子像是可以对话了:“你在雕刻的时候,你必须去和它(竹子)对话,你必须融入自己的构思里去,在刻画每一个人物的表情时要去学着去琢磨,包括下棋啊,古人写字怎么写啊,你自己都要去临摹的,再深入体会地去刻它,感觉自己在画中游。在雕一个人物时,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功夫不负有心人,洪建华的第一件作品——“八仙过海”的笔筒卖了300元,这给了他极大的鼓舞,因为他的创作得到了承认,从此,他终于可以抛开旁人的质疑,尽情地搞竹雕创作了。随后,“竹林七贤”、“商旅图”、“西厢记”、“圣人泛舟”、“游春图”、“农家乐”等作品如雨后春笋般横空出世,并收获了广泛的赞誉。与之辉映的是,2007年,洪建华被评为安徽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徽派竹刻传承人。这是对他出色的竹刻技艺的肯定,同时,也让他肩上的责任更重了。传承,顾名思义,就是要把技艺传下去,以便使其得到继承。可是,传给谁呢? 

  洪建华:“人家(学生们)一毕业之后都去打工,都有钱了,学这门手艺没有三年的基本功学不会的,他必须放掉一切,舍弃一些东西,来学这个雕刻。所以(专心)学这门手艺的人就越来越少” 。

  洪建华说,他的工作室在挑选徒弟的时候都要先给报名的人三个月时间考虑清楚,因为一旦进了工作室学艺,就至少是三年的时间,而且是没有钱赚的三年。因此,只有那些真正爱好竹雕的人才会被留下来。洪建华面临的问题,其实也是时下很多手工艺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共同的问题。

  胡楠,五十多岁,是安徽宏村的一名竹雕艺人,他自幼受父亲的影响练习书法,后来又喜爱上了竹雕艺术,并从事这门技艺几十年。现在他自己在村子里经营着一家小店,平时自己在店里搞创作,碰到宏村旅游的旺季,还能多卖出些竹雕的作品。可是一个人毕竟显得势单力薄,胡先生告诉我们,平时他也会和身边的人探讨如何通过传承的方式把竹雕发扬光大,并且也收了一些徒弟。

  胡楠:“本村的徒弟,原来有,但是现在随着旅游业的发展,他们也改行了。真正算出来的话,我的徒弟大概有二三十个。他们都是分布在其他地方。徽派文化不应该受地方的限制,因为是一种文化,那就要向外发展。”

  可是手工艺的传授讲究一个言传身教,徒弟不在身边,胡楠也感到有点力不从心。

  胡楠:“我主要是传授给他技法和整个工作流程,如果有不懂的,可以从电话上跟我联系。说实话,你叫我一下子或者花一个月让他们达到什么程度,那是不可能的。要达到一定的程度的话,还要磨练。”

  洪建华和胡楠等手工艺人的困局也得到了社会上越来越多专家学者的关注。宋俊华是广东中山大学中文系和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中心教授,他告诉我们,手工艺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主要在于传承人,而现在最大的困难在于传承人的青黄不接后继无人。相对于急剧发展的现代社会,非遗是一种弱势文化,传承人的经济收入远低于其他行业的,很多人因此不愿从事。而谈到手工艺本身,宋教授认为,目前主要面临两个问题,“一个就是说这种技艺和现实有脱节,现实生活中对它的需求相对来说不如过去那么好;另一方面,手工技艺本身面临着一些现代科技手段包括机械化手段的冲击。”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定义的核心是:“采取措施,确保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生命力”。但由于人们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生命力”的理解不同,在如何“确保”这个问题上产生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路线。一是保守路线,强调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本真性”、“原生态”,认为继承、传承大于发展、创新,坚持遗产文化本位,反对遗产商业化、产业化,尤其对借保护之名而进行的遗产开发深恶痛绝。另一是激进路线,强调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变化性”、“活态性”,认为继承、传承就是发展、创新,坚持遗产与时俱进,肯定遗产的商业化、产业化。

  宋教授认为,无论是保守路线还是激进路线,在实践中都遇到了问题。比如激进路线过于强调遗产在现代生活尤其是经济发展的价值,从本质上颠覆了遗产传承的意义,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保护遗产的宗旨大相径庭。而保守路线遇到的问题更为棘手,一是资金问题,二是传承人的人权(包括选择权、发展权)的问题。国家需要保护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是一个十分庞大的数目,而且每年还在不断地增加,如果采取上述两种保护方法,需要不断投入巨量资金才能维持,而这在目前来看是不现实的。在这样的背景下,一个折中的路线———生产性保护就应运而生了。 “所谓生产性保护,就是指按照非物质文化遗产自身的生产规律进行生产,比方说我们要针对这种手工技艺的特点和生产方式,一方面要继续保持传统的手工技艺自身的特点,另一方面又要考虑到社会的需要,根据社会的需要做一定的、适当的创新和发展。只有这样,生产性保护才是切实可行的。”

  事实上,这些问题也是洪建华正在思考的。“发展我们(追求)的理念,(是)怎么让作品跟上时代,既保存了传统的技艺又有创新和时代感。这是我们面临自己要走的路。”

  作为传承人,洪建华为了竹雕艺术的发展想了很多办法,而国家自2004年正式加入联合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公约后,也做了大量的工作。宋俊华教授介绍说:“我们国家在以下两方面做了工作,一是制定有关的政策和法规。2005年,国务院发布了意见及相关通知。今年通过了非物质文化遗产法。在此之前,还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评审的文件,代表性项目传承人的评审文件。从政策和法规上对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进行了规范,确保了执行。二是建立了四级的国家保护体系,包括国家的文化部,省级的文化厅,市级文化局以及区县文化局,都建立了相应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机构。这个工作现在做的比较多了;去年文化部副部长王文章答记者问时也谈了这一点。”

  对于政府的努力,洪建华也有切身的感受,“以前我们的公司有点不大不小的,政府也没怎么关注到,但是这两年政府和领导对我们非常重视,又给我们贷款,又帮助我们做大,我想只要你思路对了,步骤不要错,手工艺应该也能做大。”

  包括竹雕在内的手工艺在古时的主要作用是装饰,技艺越精细,造型越精美,往往象征着主人拥有更高的社会地位和文化品位。近些年,随着中国经济的稳步发展,腰包鼓起来的人们又重新开始了对美的追求,尤其是一些中国传统的工艺品。这对于像洪建华这样的传统手工艺人来说,无疑是件好事。他并不讳言,技艺的传承和经济往往是捆绑在一起的:“我们现在能够创造出这么好的作品,应该感谢我们的祖国。祖国繁荣富强了,才有很多收藏家有钱来收藏这个,否则你做出来的作品没有经济支撑着你,因为像一个好的作品,刻一下都要五六个月,甚至有的一做要做一年。”

  竹雕的艺术价值得到了认可,竹雕工艺的市场也在慢慢的做大,这几年,洪建华的工作室生意越来越火。而他刻的竹雕,每件最少都卖到万元以上。不少作品还被国内一些收藏家以高价收入囊中。洪建华告诉我们,现在全国各地越来越多的人慕名前来想要拜他为师。“有一个徒弟经常给我发信息,还有的甚至到我家,就下跪求艺。”

  洪建华说,竹雕艺术获得了更多的关注,这和政府的大力支持密不可分。他自己也想把赚到的钱回报给社会。于是,2009年他与黄山团市委联合开展了希望工程项目“建华关爱行动”。这项以“弘扬传统技艺、呵护祖国花朵”为主题“爱心工程”,由洪建华从其销售的艺术品中提取3%的销售额,资助黄山市的贫困留守儿童。他说,自己就是山村小道中走出来的农家子弟,比较了解山村贫困儿童的生存状态和精神需求,因此今后还将尽己所能,牵手更多的贫困留守儿童。

  洪建华就这样忙碌着,从一个少不更事的孩子成为徽州竹雕的传承人。在他成长的道路上,几乎每一步,都和竹子有关。他说,是一本书,让自己爱上了竹雕,这是“书缘”;而竹雕,又让自己遇到了现在的妻子,这就是“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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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 传统技艺 非遗 手工艺人 中山大学 竹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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