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采葛兮-----中国服饰文化片断

上一篇 / 下一篇  2009-08-27 10:32:42 / 个人分类:服饰世界

 

 

彼采葛兮

——中国服饰文化片断

 

张志春

 

似乎可以说,葛藤的发现及其作为中长纤维的提取,使之经过多层面的整理加工纺织到裁缝,是服饰文化史上值得大书特书的事情。它在技术上是花叶草树为衣的整合与提升,在材料上是一种抽象与提纯,在款式制作上须借助于构思预设,从而有了更多的创作自由度。

出土资料证明了纤维提纯与纺织历史的悠久漫长。陕西西乡县李家村遗址出土的陶器底部,印有清晰的布纹,距今约7000年;距今5-6000年的陕西姜寨、华县泉护、河南庙底沟等新石器遗址上,陶器底部有布纹印痕,经纬线10/CM2;距今5-6000年的半坡彩陶底也有不少布纹印痕,经纬线10多根/CM2;且有大量的纺轮骨针等;现藏南京博物院的葛布是我国新石器时代距今5400年的衣料,1972年在江苏吴县草鞋山新石器第10层文化堆积中发现了3块。其中一块经纬线10×26~28/CM2。其精致程度让人惊叹。

但葛藤的普世价值不只是技术层面的,它会延展到人文世界。

周书》中说:“葛,小人得其叶以为羹;君子得其材以为君子朝廷夏服。

生之物,鲜嫩时取叶茎为菜;苍老时抽纤维为衣。这里的君子小人之分,固有生活紧迫与从容之别,恐怕更有技术娴巧与稚拙的区分。周代专设“掌葛”官职,可见已属于整个社会倚重的纺织产业了。但随着丝麻裘在服饰领域的进入,葛渐渐地成为平民之物。甚至到了唐宋,人们把获得官职称为“释葛”,意即初穿官服者志得意满地长出一口气说,好不容易才脱掉平民的葛布皮张了。因而,对葛麻所织褐衣的唱叹,渐渐成为平民苍凉情怀的抒写:

 

无衣无褐,何以卒岁?

——诗经·豳风·七月

 

而仅305首诗歌的《诗经》,谈及葛藤者达400余处。葛履在《诗经》中有质地优良之意。普通老百姓以葛的纤维织布作衣。《诗经·采葛》中的男子一往情深地唱叹:

 

彼采葛兮,

一日不见,

如三秋兮。

 

《汉书地理志》载:“越地多产布。”颜师古注说:“布,葛布也。”农业文明中男耕女织,一家穿戴全在女性的两只手上。因而对人的审美上,强壮的体魄、劳动的智慧与能力以及勤劳肯干的品质都显得异常重要,甚至是一生幸福与从容的可靠保证。因而诗中的小伙子作为抒情主体,对采葛姑娘的强烈地思念中就带入了敬佩与欣赏的心情意绪。从一般植物枝叶到葛麻,这其间决非一句话说出那么轻巧容易,而是一个充满挑战与探索的历史过程,是一个充满智慧创造的痛苦与快乐的群体奋斗历程。即如葛麻,从野生到人工栽培,自是一个发现与创造的有相当长度与难度的时间过程。采集与选择,耕种作务,收获捆束,入水浸沤,剥皮梳理,纺织裁剪缝纫,一系列复杂的工艺,能娴熟地掌握此技术者,主体形象会因此提升,会成为众人心目中崇拜与歌颂的对象。诗中的“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可见重点不是对方的容貌,而是胆识与才艺,即采葛制葛的智慧、胆略与行为。倘比拟今日的职业,是一位从农艺师农民到工人到纺织工到服装设计师到裁缝的全部工作。她的劳作确也包含了这些门类的全部。凡斯种种,怎能不引发强烈的爱慕呢。

《说苑》记载民谣:“绵绵之葛,在于旷野。良工得之,以为絺纻。良工不得,枯死于野。”葛藤之于采织者竟触及社会智慧,引发相似于伯乐千里马相知相遇的千古浩叹。可见人生境界相通,处处是异质同构之物。

《越绝书》记载:“勾践种葛,使越女织制葛布,献于夫差。”可见葛藤不只是当时的衣饰必需品,为上上下下所重,而且在这里成为战略意象,成为勾践卧心尝胆国策的组成部分。读史读人,不可不读物。

《韩非子:五蠹》:“夏日葛衣。”韩非子此语暗示我们,在更多新材料发现的时候,葛衣便以其凉爽而成为先民的夏季服装,而非四季通用的服装。倘有例外,那肯定是陷于寒不择衣的窘迫之中了。

果然,在后世白居易《醉后狂言酬赠萧、殷二协律》的诗句中,我们便听到了这样的歌吟:“天寒身上犹衣葛,日高甑中未拂尘。”白居易的时代,服装面料早已多样化且相对高质量了,葛衣早已历史性地降格为下层平民的穿着,而且是穿着凉爽的夏装。若是在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的冬日仍穿着一看就凉嗖嗖的夏装,我们就知道了着装者的人生境遇,也就读懂了诗人人文关怀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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