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人的环境与性格

秦人的环境与性格

张志春

   我看秦人的性格，以四字许之曰：方正厚重。

   想来与环境有关。秦关中宝地，古称天府之国，数千年来盛产麦米菜籽油，又美称八百里米粮川。农耕文明使人笃厚老实，要是人哄地一时，那地会哄人一年呢。于是男女老幼无人监督也按时令将犁碾耙耱落到实处，不会假冒伪劣。长此以往也许会缺少弹性思维，但却铸就了从长远着眼的心态，显得底气丰沛，凡事闷头干出名堂再说。想想秦地古今名流，想想秦地平民百姓，谁的身上不是渗透着一股股狠透铁的劲儿呢。

   秦人的居住模式，想来也有趣：四合院或厢房无不是方型院落，街道无论城镇乡村皆端南正北与经纬线重叠而平行，成为大地上“虽由人作宛自天开”的坐标系。于是无论市井或是村野，秦人给人指路总不说身前身后左手右手方向，象欧美人或上海人那样；而是典型的客观目光，天地境界，只说向东向西向南向北，甚或十字路口一段缓坡几棵大树也是指路的参照物，但三拐九弯关照叮咛的仍是外在方位客观标准自然特征。这样的思维重外在标准而忽略人的主观能动作用，令人联想很多。这自然有着浓郁的历史文化的印痕。从半坡的大方屋，到周原的方形四合院，秦人似乎对方形有着本能的崇拜与爱好。也许与周秦汉唐以来的四方崇拜有关，于是为人亦方而不圆，于是被称作陕西冷娃被概括为“生、顶、冷、撑、倔”甚或带来负面效应，于是凡有所为皆成性格－－外在的种种环境因熏陶感染内化积淀为崇尚方正的文化心态。异质而同构，此之谓也。

   崇尚方正自然反感温吞圆滑，且不只局限于生产居住的模式与建构，还有与生活全部内容对话的覆盖与笼罩性特征。大千世界，从具象到抽象，色彩啊、线条啊、声音啊、滋味啊……都因秦人文化心理的而自带棱角锋芒，那宽厚方正的饼饼面，那棱形的方胜面，那睁眼锅盔，那吃得满脸发烧浑身冒汗的油泼辣子，那高浓度的西凤酒，那音响尖利的板胡，那天吼地啸的秦腔与信天游－－咬字狠重让唱者听者体味出生命的执着与狂欢；乐器敲打狂放爆烈而有板有眼；甚至幽默也是方脸大汉的冷面幽默……无不孕育并展示着秦人风度。这里，方正不是死板与教条，而是颤栗中有灵性，狂放中有规矩，感性的沸腾中可悟出理性的渗透与笼罩，现实的浪花里有历史的馈赠与积淀！

   崇尚方正，便“随心所欲而不逾矩”，于是，秦人埋头创造便眼高心宽底气足，拿出来的成果也如早晨的太阳夜晚的月亮，人们眼睛为之一亮，天地为之一新。从古而今，便有了司马迁的史记，孙思邈的医术，颜真卿柳公权的书法，白居易的新乐府，张载的哲学，于右任的书法，张艺谋的电影，陈忠实的小说等等，无不方方正正，无不宽阔大气，无不深沉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