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悼呂胜中先生

痛悼呂胜中先生

张志春

   刚才李红军君微信发来此消息，知中央美院呂胜中教授逝世。悲夫！

   拙著《原创文明中的陕西民间世界——剪纸》中这样描述先生:

1984年在中央美院攻读民间美术硕士的吕胜中，三次深入陕北，留校后又多次入列’黄河十四走’，虔诚跪拜陕西民间艺人为师为父……；如果说滕凤谦、靳之林是开时代之新风气者，那么吕胜中便是继起的青年新秀。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吕胜中对陕西剪纸做过较广泛和深入的田野作业和研究，主要著作有《再见传统（壹）《再见传统（贰）》《再见传统（叁）》《再见传统（肆）》《中国民间剪纸》等。正是陕西黄土地上井喷般的剪纸创作，正是这一幅幅出自农家妇女剪刀下的精美构图，为这一群专注于民间美术的学者提供了研究的对象，成为他们全新的剪纸阅读理论的起根发苗处。或从采风中获得感悟，或从访谈中有所启发，或从作品鉴赏中有所醒悟……

胡嘉明《现代中国剪纸：追寻现代性、文化传统及女性解放》一文高度评价了这一努力：“整个1980年代，吕胜中也许是第一位完全了解并整理解释剪纸在各种仪式中广泛应用的学者，包括在中国北方农村社会里的招魂、祈雨和求晴，透过与护身符及当时神明相关的转喻或象征语言来表意，剪纸在这种背景下特别蕴含多层次的意义。”“他主张勿从表面形式来研究剪纸，认为剪纸设计不是对真实世界的直接再现，而应从寓言或隐喻的方向诠释其蕴含的意义。”他看出了剪纸的真面目，打开了通向剪纸欣赏的空阔大道。或者说，此前许多学者艺术家有价值的话语，都是从不同层面对剪纸欣赏或清晰或朦胧的感悟，而这里，则是从本体论方法论的层面给予理解与认定。基于对剪纸的这一理解，吕胜中刷新剪纸人的界定:她们是”传统民间文化最后的传承人，她们代表着传统乡土中国把积淀千百年的文化传统交给了现代。”这种带有颠覆性的思考与表述，颠覆了我们曾有的对于乡村妇女刻板的认知，刷新了对农村妇女在中国文化史上的认知与定位。她们可能不识字，但却不是文盲。她们具备口头和图像叙述历史文化的能力。相对于小传统的文字叙述，她们是另一种文化形态的真正传人，是口头与图像叙述的主体：她们并非是三从四德重压下的弱者，而往往是农村日常仪式庆典的主办者。不难想象，以这样的视野来阅读剪纸和剪纸人，或有飞流直下三千尺的震憾，或有黄河远上白云间的雄阔，或有日月照耀金银台的壮丽，自会如醍醐灌顶，天地万物随之全然刷新……

谨录以痛悼吕胜中先生！

                                               2022.10.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