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金库先生 ——忆我的高中班主任、数学老师

上一篇 / 下一篇  2022-10-09 21:08:08 / 个人分类:我的记忆

侯金库先生

——忆我的高中班主任、数学老师

 

张志春

 

刚进入高二,听说新来了个班主任,两口子建陵中学调过来,都教数学。同学们纷纷说,某个夏夜发大水,身在山区中学的侯老师夫妻不管不顾,不顾睡衣短服冲入荒野,俩人执绳持竿奔走山间,不时呼喊,顺延着沟坎寻觅落水者,或拽或牵竟救出十多人。县广播站都广播了呢。在我心中,古人视救人者为救星,当然自带光芒。而当时的文字与形象言说中,救人者无不高大魁梧令人仰视。可我们的侯老师像左邻右舍的平常人呀!中高个儿,身材单薄,黑瘦小脸庞,小眼睛,年未四十而头发花白,发稍蜷曲,留着短短的似背头亦似平头。

接下来由衷的敬意便融入了专业色彩。

前两位班主任国士风采,好生了得。赵书贤老师化学,语言精粹如教科书,幽默如单口相声,授课境界如金钢石铮铮闪亮,天长日久而不磨;董应策平素静默低声,课堂却眼睛放光话语喷薄,仿佛雨霁虹彩,让人沉浸其中而不知此身何在。一般老师,这个茬儿真不好接。谁知侯老师却异军突起。他声音苍苍稍有嘶哑,授课谈吐轻淡舒缓,似邻里家常。不火不温,句句说到点子上,有情有味却不多一字一词。仿佛灯烛静夜,每一处陌生的旮旯夹巷都全然照亮。三角函数中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化简也好,解析几何的神奇变幻的数形合一也好,新概念的建构,新疑难的解惑,新逻辑的梳理,在他看来,并非空中楼阁,只须与曾经所学搭起一座桥梁,只是沿伸向前一步罢了。而常用的特殊角的函数值,则编为歌谣,如正弦余弦正切余切的30°、45°和60°则是:

一二三,

三二一,

根三分之一根三,

根三,一又根三分之一。

 

一二三是说,正弦三个角的函数值,先后是二分之根号一,二分之根二,二分之根三。三二一是说余弦中三个角的函数值则倒过来。正切呢,先后是根三分之一即三分之根三;一和根三。而余切则倒过来。如此朴素简单的话语,使得混淆难记的特殊值,变得不思量自难忘,几十年后也是顺口就来。真真无有他奇,只是恰好。每见同学有犹疑困惑之色,目光对视之后,便一两句如拉开窗帘,稍许阴暗的房间顿时亮堂起来。

专业上他不只有识见更有胆量。竟敢抛弃文革时的课本不用,而拿先前的教本开讲。知识解析几何,函数化简,开平方,开立方,一直教到了高等数学负数开平方的地步。这真是一览众山小的凌顶之举。好多人在那个时代晕乎乎地跟着转,浪费时间浪费精力却不自知,误人子弟如杀父兄而不愧;有的人明知是一锅粘浆子也要把自己的勺把伸进搅动几下子;而侯先生则不露声色地保持着理性的尊严,在愚昧的时代作着其意义不可估的知识启蒙工作。但他并不以灌输知识本身为自足目的。每每考试前我们不乏慌恐情绪,侯老师在黑板上写,在操场地面上画,认真辅导释疑解惑,另方面叹道:“唉!分、分、分,学生的命根;考、考、考,老师的法宝。”这样悠长的叹息,在我的学业与人生路标选择上常常响起。这样的感叹启示我放开眼界,既作终生学习的学生,更要做温故而知新的老师。

不仅如此,他还想创新,有所著述。他曾让我看好几封与老师陕西师范大学魏庚人教授探讨学术的信函。我在大学暑期回母校看望时,侯老师兴奋地拿出了他发表的数学论文。真像春夏的枝叶不断向上有冲劲,一个特殊的时代可以辜负凌云万丈才,但有心者却是学术抱负久在怀。高中时代,侯老师拟好题纲,选定参考资料,组织几个同学一同来编写数学著作。现在想起来,那是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全新框架啊!他把数与形结合起来扫描数学全域。记得我和张凤全同学编写第二章。一个观点贯穿其中,就是数形合一,所有的数均可与形显示。譬如自然数就与射线合一。自然数以0为起点向一方无限延伸,与无数的点汇集成为一条永不回头的射线;而有理数则与直线重合,它是以0为中点,向两边无限延伸,无数的点连接成为一条直线;更不用说解析几何中的园、椭圆、双曲线、抛物线了……,点线面体在这里与数的种种性质与功能亲密无间,让我感到了知识的神秘与美丽,感到了创造的乐趣与自豪。钢笔书写,每一章都是厚厚一叠。侯老师摊在书桌,多少个夜晚,一字一句用笔点过,甚至轻声念出来,一字一字地斟酌。然而,不久惊听书稿被人偷了。仿佛新盖楼房未住而被人推倒,初植的园林陡遭整体砍削……,怎样的阴暗心理?谁干的?为什么要这样?侯老师黯然立于房门口,深深呼出一口气,轻叹一声,谁拿这个弄啥呀吗?那时节,没有计算机存盘,没有复印机留底,构思,讨论,撰稿,修改,再抄写,少说也几十万字呢。就一下子不见了,唉!此后再未见他著书立说,但他教学痴迷一如既往。或许也与学校事务逐步加重有关。侯老师后来升任教导主任,校长,课不减少,够他忙的。每晚仍教室转悠,看同学自习,随时答疑。倘觉有重要之处,即登台板书,厘请思路直到同学点头微笑。他总想把自己所学所知传递给这黄土地上贫困而上进的孩子。总想以自己的智慧与能力提升学生们的生存境界。

而印象深刻的还有淡泊的仪态。

在我们相处的印象中,侯老师似乎从未爽朗地笑过,但也未曾对谁怒形于色。或是或否,或褒或贬,总是从容淡定,无语,嘿嘿一笑,声音苍苍却也滋润宜人。上课下课,校内校外,既未见过深沉背手悠悠然迈八字步,也未见他抬头挺胸雄赳赳气昂昂。始终从容舒缓如左邻右舍,自在随意如农夫路人。偶然交作业,他的办公室兼住处是两间隔墙的房子。夫人曹淑媛老师点头一笑,打个招呼便忙自己的课业去了。曹老师白晳瘦削,中等个儿,似营养不良的样子。然而目光敏锐,精神抖擞,说话底气十足,自是精明强干者。受教的同学无不敬畏,都说她讲课严厉而精彩。

在城乡分治的格局中,我们出身农家的孩子,知道父兄东山日头背到西山的劳累,且不能保证起码的温饱与尊严的时候,对于工资商品粮的双职工羡慕不已。谁知侯老师也有自己的艰难,淡泊之后也有难言的苦衷呢。虽说两口子都是天之骄子,陕西师范大学数学系同学。曹老师是独女,接母亲一起过。两儿一女:侯荣、侯岁荣、侯萍。我们毕业后又生一子侯健。一家仅两个58.5元的工资,紧张。钱怕三人分呢,更何况这么一大家子的衣食住行柴米油盐酱醋茶,亲戚邻里、上下左右、岁时年节和人生礼仪都要送往迎来打点门户……,几十年后,似觉出侯老师生活的不易。校园里有十几亩地,绿化外种点小麦玉米给老师分一丁点儿。听说侯老师一次为抽烟悄卖一袋玉米换得五元。那年月的粮食在工农剪刀差的价格中,玉米是三十年一贯制的每斤8分钱。钱还没悟热,回家便被曹老师数落一顿。侯老师便嘀咕着没关系没关系,那人戴着草帽还能找着。紧追着又去把玉米要回来了。那是文字叙述中莺歌燕舞的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啊,丰满的理想与骨感的现实根本不匹配,全民族温饱不济,钱紧张,粮食更紧张。人的心情怎能从容放松呢。

其实侯老师淡泊的仪态源自深挚的人文关怀。他对学生不无策略,深情似无情,看似淡淡,琢磨起来却余味悠长。

时隔几十年后,才听说我们班费(耗费)班主任,换了一个又一个(临毕业时又换上物理高树人老师)。人说说我们班藏龙卧虎,文史哲数理化精进者不少,琴棋书画吹拉弹唱者比比皆是。从1966年停课闹革命,到1970年考高中榜示,七八个级别的叠加一个教室,小同学十五六岁,大同学三十好几。为夫为妻为父母者不乏其人,有的孩子丫丫学语甚至背书包上学了。这样好处是年幼者能于课本之外习得社会经验,但学业之外的风雨也易吹刮渗透进来。以斗为荣的思维方式,分门论派的界别风气,惟复数主体、大概念是尊的话语时尚,或多或少地萦绕着校园。学习之外的入团、评先进等问题上,占据要津的一方往往嵌制对方。记得高中三个班先后每天拿出整段的自习时间来整风。为了拉开距离,侯老师请教外语的杜天儒老师来主持我班整风。揭矛盾问题,批评和自我批评,忆苦思甜都用上了。这多年例行的老套,似乎高压线一样谁也不能触碰,然而钝刀不切网。好像社会上两派恶斗一样,不过撕裂民众的行为污染,不知反省的人们或许几代人才能消除这残留的疤痕呢。

这时,却见侯老师左右逢源,快刀乱麻,竟使轻轻软着陆。或许在他看来,年轻易冲动,说起话来易极端,倘立意高远,瞩目真正的人生未来和学业理想,这些葱皮子蒜胡子真不值一提,只不过像洒街的雨、过耳的风罢了。班干部轮换有什么可褒扬可贬抑的呢?每粒种子都应发芽,每个枝条都应开花,每个青春都应锻炼与绽放,都应在教育的场合得到扶助、肯定与尊重。你能说哪个同学不是有理想有抱负,本质上单纯向善的呢?手心手背都是肉,一碗水端平,无论怎么都好说啊。都是学生嘛,幼儿园的孩子闹矛盾了,语言还会更激烈到将对方打死呢。

在处理我创作的小戏中更见谋略。或许学习从容,或许大学停办而无高考压力,我竟手痒地写了本眉户剧,写一个品学兼优的高中生刘红忠想退学而被劝阻的故事。他觉得,既然国家招工、征兵和招干都与学生无缘,这么多有前途有作为的职业只能从农民中选拔,那我还不如现在就回农村当农民呢。这种困惑与激愤源自现实的语境,源自生命的直感。剧中的同学无力辩驳,剧中的老师似也无言以对,最后只有请上他的贫农母亲来“忆苦思甜解疙瘩”了。当时舞台上不就是“书记不在家,队长惹麻瘩,忆苦思甜解疙瘩”的套路么?刘红忠的母亲只能教子以泪、教子以读书不易的情绪感染,使这一当时无法解决的时代难题,勉强得到诗性的解决。虽说有书可读的神圣性遮蔽了矛盾冲突的现实感,但或许因同一语境的共鸣引得不少同学热情参与:

写字漂亮的刘世民同学说喜欢才气过人的刘红忠,并将整个剧本抄录一过;

排练中张志兴同学等二胡像模像样;魏凤莲同学演刘母,唱腔清丽悠扬……

时隔几十年后我才意识到,当同学们热火朝天地排戏演唱时,侯老师却是忐忑不安的,他敏感这出戏有撞高压线之嫌,倘若走出校园,可能招致高音喇叭的吼叫,更会激起森林般的手的指责,但若直接否定又会挫伤学生的热情,特别是我。犹豫再三的他请来外语杜天儒老师审查。杜老师阅读广泛,思路开阔。夏夜的学生宿舍,窗灯比并,月亮徘徊,灯光微黄,锣鼓轻敲,弦索悠扬,演出的同学眼神牵连着手指,舞步追随着唱腔。虽说情感逻辑不无生硬之处,似也有道出真情实感的些许亮点。谁知演罢,杜老师先褒扬几句,便直说与主流意识形态的取向不一,麻烦,不建议演出。没料想到字斟句酌的对白唱腔就此成为绝响,废寝忘食的心血浇铸就此抛洒虚无。我仿佛即将登临绝顶的瞬间落入谷底,跌入冰窖,那一夜我不知何时入眠。病痛在身似的瘫卧床上,似乎陷于山谷峭岩的进退无路的绝望,甚至不顾旁侧年长十岁同学幸灾乐祸的话语,竟不由自主地呻吟起来。当时只觉无人理解我的痛苦与孤独,岂不知阅世更深的老师呵护着不知天高地厚的学生。如果思绪稍微漫出校园,在全国当时为一首诗,一篇小说,一出戏剧,甚至其中的一句话导致跳楼悬梁沉湖失踪的比比皆是,批斗捆绑入狱脚镣手铐加身者时有耳闻,阴森森血淋淋的恐怖故事自己隐约也知道一些。却如此初生牛犊不知山高沟深而横冲直闯,想来也后怕啊。多亏了这一声断喝,真险啊这一次悬崖勒缰。

进一步道来,这种淡泊仪态更有审美的意趣和敏锐的担当。

1971年冬,侯老师带我们全班到五十里外九嵕山拉练。定位在唐昭陵背后的高尧村。雪飘天与地,风冻鼻兼耳。劳动吃派饭就醃野韭菜喝窖水半个月后,是1972年元旦。侯老师虽是理工男,却也有孔子的诗情与浪漫,亲切随和,步履雍容,率领众弟子登陵览胜,俯瞰关中。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昭陵是一座大山,李世民千古一帝,创以山为陵之例。过去在平原村野远望北山,唐王陵似王冠,似笔架,人都说此地风水宜英雄豪杰,宜文人学士。今日登陵居高临下,思古感今,天高地阔。山下的宽阔道路似线索飘动,车辆似小火柴盒,人物细小如蚁蠕动。从未有过的感受不知从何说起,遥远的历史和自己衔接一起,遂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与联想。侯老师斜倚山石而坐,沉醉于静观或漫想之中,只看风景,只关心眼前的奇石与常绿的异草,偶尔和身边的同学说一两句随意的话语。任凭同学与大自然融会贯通,与远古浑然一体,或蹦跳采集,或远眺,或静坐凝思,或掏出钢笔在青石上写下某日一游的存念文字……,日出而来,日落而归,不歌不舞,天地之间,古今之际需要宁静与沉浸。孔子与学生春游也许不过如此吧。如此无忧无虑,师生或坐或卧或行于唐太宗山陵之上整整一天,放飞思绪,令人难忘的1972年元旦啊。

记忆犹新的还有拉练临别的演出冲突事件。问题出在我们的压轴节日双簧小矮人上。演出的形式是两人前后紧挨似叠加,倚桌而立,幕布遮蔽一人显露一人。后者头部遮隐,而手臂却从反穿的衣袖中出来,成为演出者的手臂;前者的胳膊扮成腿弯曲桌面,双手穿鞋,于是一个低矮怪异的双簧或卡通人物就倚着幕布坐于桌上。而演出或戏文或快板或单口秀,幕前露头者只需表情或口形,而真正说者唱者都是幕后者所为。当然,拼凑的胳膊和腿或比划或张扬时那也毫不逊色。有时甚至是四人凑成两个小矮人同桌逗嘴,说说唱唱一比高低。这在校园或平原村落很叫座的节日,这次却不灵了。最初还好,台上台下笑声掌声叫好声一片,融洽、亲切、热烈。舞台本有村民的文武乐队,未曾入选的一个村民还拿着二胡台下远远伴奏。但小矮人启幕,台下渐起骚乱。不同角落的国骂声由低渐高,猛听一句喊声:“把砖头飙上去!”台下呼地站起灌木丛般怒发冲冠,显然是砸摊子闹事的样态了。侯老师急忙上前让闭幕。寻问何故?原来山上缺碘,成年男子多大骨结病而身长腿短,侏儒模样。流传的一个笑话说,孩子炕头打闹,为父者在房子脚地干着急没办法,威胁道:“你们轻狂么?你妈回来把我抱到炕上,看不收拾你么!”而我们如此扮饰演出的一个矮人,无意中碰触到他们的痛点,伤了人的自尊心。演者无意,观者有心,差点大动干戈。惟侯老师勇者向前,解释误会后风平浪顺,扁鼓清脆敲响,笛子与琴瑟和鸣,灯光月光和谐相融,幕布再度拉开。

渐渐地我也知道了,侯老师的淡泊仪态源自人生的多重境遇。

高考入学后,1978年暑假我和凤全同学去北灰堆村看望侯老师。我是穷学生不知礼节两手空空,凤全大学毕业后工作了。他专门托人买西凤而不得,只好提一瓶太白酒见老师。刚进门是大大的院子,侯老师蹲在那儿踅筛子收拾新麦。蹲姿稳稳实实,一手主导筛面波动,一手配合平衡,颇有庄稼把式的味儿。原来侯老师因长子侯荣高中将毕业,倘按政策应用知青去下乡插队。他觉得若插到天不收地不管的地方,还不如将孩子户口转回老家。这在城乡分治的时代,是无助无奈的选择。我想这小麦肯定是自留地的产出。居住是要了一院庄基,还在兄长家添盖了几间房?不太清楚。他真诚地对我俩说,看见志春复习考大学,真高兴!我心想自己的儿子考不上不要紧,侯荣年龄小,以后还能考啊。只要志春考上就高兴,看家里穷得可怜的。

我知道侯老师如此说并非敷衍,或者是高于情商的话语技巧,而是从苦难中奋斗出来的共情理解。五十年后的今天,我才知道他有着苦难的童年。或许乡土中国的母系家族延伸不受重视,我最近才知道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戚。我们师生一场,这么亲近,侯老师自然也不知道。据了解,我的祖母和侯老师的外祖母是姊妹。侯老师的母亲即我的表姑,力士村雷家女,初嫁于北灰堆村张家,生一子夫亡,遂改嫁咸阳白贺村侯家,生下他后丈夫又不幸病故。寡母携幼子,弱弟依长兄,又折转回到北灰堆村生活。他早年苦读考大学远离了农村,而今又为孩子不得不回到农村,与同母异父的兄长比邻而居。

而我俩刚一进门,同一院子不远处,是我们同级的同学张芳玲,她是侯老师的侄女,推荐并毕业于西安公路学院中专部。她穿着露出腰身的紧身身无袖小衣,她蹲在院落一角,母女俩抹褙子呢。我们刚进门,她便羞怯逃离。不一会儿,长袖衣裤地端来两杯水。后来听说不知何故,他们叔侄有了距离。侯老师兄长去世时,为弟者不顾年迈,几十里从咸阳赶回吊唁。谁知葬埋礼毕众人纷纷离散,他却孤零零立于荒野之中无人理识。一位德高望重的数学家,一位终生执教施爱于莘莘学子者,长期担任周陵中学校长者,便在兄长新坟痛哭过后,寂寞淒冷地转身步行几公里外的咸北路上,拦车几十里路返回。几十年后,侯老师仍眷念阡东中学的学生。他说城市的学生跟着铃声出入教室,师生似乎隔膜一些,没有农村师生那么亲近。而今崛起于天南海北的阡中同学都以身为侯老师的学生而骄傲。他的四个孩子都考入著名高校且事业有成,这自是上天的福报,也在情理之中。阡中高考多年一直处于醴泉高位,这其中凝聚了老师多少爱意与心血!而在生活不同层面难免不顺心不如意,想想也是,自古圣贤皆寂寞,惟有师者留其名。

最近才知他已逝世多年。据说,侯老师将赴咸阳任中学校长,临调离时,阡中的送别竟是小会议室罩子灯下的“批判会”,于会者竟有人指责侯老师的教学理念如何如何。可见中国教育土壤还有僵硬的板结层需要松土翻泥。而侯老师当时的回应,便是从周中后派出一辆轿子车,开到阡东中学门口,邀请旧日同事们春游烟霞。烟霞镇就是唐太宗昭陵所在之处,侯老师当年领我们去过的地方。在那里可以登高望远,南山在望,泾渭分明,人的眼界胸怀就会拓展许多,澄明许多。               

           2022.3.16初稿

           2022.10.9修改于长安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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