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了拿破仑

想起了拿破仑

张志春

突然想起了拿破仑，因为这位著名的人物与法兰西与巴黎的深刻关联。

我们知道，一提起法兰西与巴黎，就本能地令人想起时装来。现代时装潮的全球性波衍，法国如牛市中的股票，且是绩优股，受到越来越多的人们的追捧。这个执现代时装之牛耳的国度，特别是无数服装设计大师汇聚的巴黎，成为时装界光芒四射的圣地，不少立志为时装设计师者心往神追──确乎是这样，若一个设计师能在巴黎举办时装发布会，那无异于写诗面李杜、弄斧到班门了。人们自会刮目相看，因为如此举动就是实力的彰示，非有大才气大手笔者是断断不敢为的；倘若你的时装设计获得巴黎设计师的赞扬，那无异于古代科考的金榜题名，一经品题天下知，掌声鲜花笑脸颂扬声镁光灯摄像机广告商蜂涌而至……；自然也有不少痴情美衣美饰者为之梦绕情牵，身着一件巴黎某设计师的品牌，出门上路，豪门闹市也好，穷乡僻壤也好，身上总会为无数企慕的目光所照耀，那才叫衣不醉人人自醉呢。

然而，巴黎或挺阔或妙漫的时装与雄心勃勃的拿破仑能混为一谈吗？对于拿破仑来说，褒者往往视其为风云人物，贬者看他为赳赳武夫，都很难将他与优雅细致时装美饰话题归拢在一起，似乎二者有云泥之别。其实放开眼量来看，今天的法国时装王国也不是一镢头挖出来的，是从它自已的根系中自然而然地萌生成长起来的。这样，只要认真扫描法国时装历史途程的每个段落，就发现它们可能会成为现在的铺垫、背景或者组成部分而受到关注与尊重。也许一般人未曾料到的是，在法国服装发展史上，拿破仑也有着自己一份独特而不容忽略的贡献。

拿破仑（1769-1821）即拿破仑·波拿巴，这位法国政治家和军事家，法兰西第一帝国和百日王朝皇帝，不但能在战地指挥千军万马，而且在时装领域也力图有所作为，且时时现出专业水平的政治家皇帝姿态，令人小瞧不得。

也许是由于出生在波西嘉岛破落贵族家庭，祖上的辉煌使他对整洁优雅的服饰风范别有情愫；也许他二十几岁便晋升少将，年轻人的爱美之心促使他想让部下作战漂亮穿着也漂亮，也许这一心态让他对目光所及的不美不雅的着装仪态过于敏感……于是大权在握之时，便下令在那些勇敢粗鲁的将领们的衣袖上缝上三个金属扣子，以免他们老是拿衣袖蹭鼻涕，以免这种不雅的行为引起人们仿效。今日全球的西装礼服的袖口以三扣为定式为范型，人们似也习以为常。可谁能想到这是拿破仑当日的决策呢？

   不只是对军官军容别样计较，就是文职官员在平常环境中也要高标准严要求。拿破仑对服饰之美酷爱到了这种地步，他竟不能丝毫容忍单调和重复，明确提出不允许周围的官员两次见面中穿同样的衣服。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我们不难想象，那群官员一日倘要多次晋见这位皇帝，三换衣的别致与优美显然是远远不够的。这种要求虽稍嫌苛求，但却是浪漫优雅的，令人愉快的，因为它不是整齐划一的魔床，不是一管就死压抑灵性的僵硬和教条，而是鼓励多样化与创造性的游戏，是营造美感氛围增益生命情趣的提醒，是敲击思维惰性审美麻木的吆喝。真的，拿破仑这一规定文化内蕴是很深的。它使人想起古希腊的著名哲学命题，想起服饰的自由艺术特质，想起个性化与多样化的艺术发展趋向。在这种具体要求的背后，明显有着将服饰视为艺术符号的思想框架，有着真正容纳百花齐放，欣赏个性自由与宽松的伟大胸襟与目光。他名义上成为封建皇帝，但他却以法律的形式巩固了资产阶级革命成果。在时装方面，人们只要一想到封建皇帝，就不由自主地想到迂腐、落后，想到占千万异性为已有而将她们藏在深屋罩在笨重的衣裙里的种种作派，而拿破仑却是一个辉煌的例外。他的服饰观念往往趋向未来而带有现代意味──例如让女人简衣薄裙最大限度地暴露性征，展示人体美丽的轮廓和线条，展示肤色健康的青春的美感。倘若在今日时装潮的波澜中回溯既往，我们更能强烈地感受到拿破仑先知先觉的魅力。

　　或许有人会以为拿破仑规定别人美衣美饰只是居高临下的支配欲的表现，或为了满足一已的美感需求。其实拿破仑倡导服饰运动，不是封闭而是开放的，不是一已而是面向大众化的……它旨在提升人的生存境界，激活人们的美感思绪，营造整个社会的美感氛围，他在这一幕剧中不只是导演，不只是观众，更是个演员，认真卖力而不断修炼的演员。在时装美饰活动中，他的确是个身体力行者。例如他自知个子低矮，便多选择燕尾服，因那种款式前襟短小紧身无扣，穿着起来自然会显得腿长身高了。这是借助视错效果提升自身形象的高超技巧。他更愿意服饰艺术之美和生活的全部内容对话，不让任何一处成为被遗忘的角落。就是征战时分，在硝烟弥漫中，他也从容不迫，不忘美饰，不仅在自己身上堆积五颜六色，而且将他的千军万马也用鸡毛花边装饰得五彩缤纷。

   如此酷爱美饰，且多创新意识，难免会引发模仿流行来。从上述种种可知在这位皇帝的指挥棒下，不难设想法国时装交响曲是如何的波澜壮阔而气象万千：在1804年，拿破仑的埃及探险之旅，创造了人们对头巾、贝壳浮雕和披肩的需求；1808至1814年的半岛战争，使巴黎和伦敦女性开始戴扁平顶的帽子，并用一种西班牙披风来遮盖肩膀。而拿破仑军队远征所受到的影响，最主要的是装饰品和缘饰的风格，而非衣服基本形式的改变。在他任帝国执政官期间，为了使复古成为流行，营造古典的时髦氛围，他把自己的画象印在古罗马袍服上；1815年3月，当拿破仑率领他的部下从厄尔巴岛向巴黎进军时，他虽相对偏爱当年在凡尔赛宫时的花边领结，但为了出新，便系了中等宽度的紫色领带。这一别出心裁的扮饰，自然产生了超越国界的波轮效应而久久不能平息。甚至在拿破仑流放在圣海仑那岛上时，欧洲还流行了一阵这种紫色的领带。

   不仅如此。拿破仑还特别喜欢在头上和肩膀上喷洒香水。切勿低估这一简单轻飘的美饰行为，它起码说明了，拿破仑对时装美饰的热衷并非基于抽象玄虚的政治伦理，并非借助于愚弄百姓的造神迷信，而是根植于个体生命的直觉感悟与体验。这一生活现象的背后，有意无意或多或少地积淀着带有启蒙色彩的人本思想，它有着自尊且尊人的崇高意念。据一些传记介绍，他一个月竟要用去16支科隆香水。这一爱好为他的后代所承袭，当然不只是物态的克隆，更有精神的渗透。有香水商专为拿破仑三世的皇后乌吉尼调制了特殊的“皇后牌科隆香水”，不仅用料考究名贵异常，而且商标上绘有拿破仑纹章上的蜜蜂图案。流风所及，就是今日法国的一个个时装设计大师们，往往推出新衣新款的同时，也不断推出新的香水来，这是直接受拿破仑喜爱香水的影响呢，还是因拿破仑影响而形成的法国喜爱香水的传统与生活习俗，不断呼唤着服饰设计师们来兼顾这一芬芳百世的领域呢？

看来，即使在时装领域，一想起拿破仑，大约也忘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