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孩子一个温暖的梦
——《萧国松童话集·序》
我与萧国松结缘始于1997年3月对孙家香的调查，自此以后，几乎每年都有见面，每次见面我们就会在清江两岸的土家山寨边调查边恳谈，在他身上，我获取了无穷的力量和无限的土家人的知识。萧国松是一个有激情、有活力、有民族情感和责任感的人。他身体力行表达了对自己民族的热爱，对家乡的热爱。他将自己日常生活听来的故事融汇在字里行间，歌唱生他养他的土地，有的时候采用含蓄的方式把这种爱表达出来，这是大爱，常人难以做到。
萧国松是长阳的文化名人，尽管他当过兵、干过武装部长，做过文化馆干部，但是，他最钟情的则是弘扬土家族文化、弘扬长阳文化。1979年之后，萧国松采录了大量的长阳土家族民间故事，之后与土家族故事接下不解之缘，出版了《长阳民间故事》第1、2集、《孙家香故事》和《土家族民间故事》等等；在《湘鄂西革命根据地史》编写组的5年时间里，他走遍了革命根据地的大部分地区，了解到大量鲜为人知的资料，聆听到许多感人的故事和充满温馨的情感生活。
1990年春节，受命写电视连续剧《土家第一军》，他重温这段历史，使他更加清晰地认识自己的民族在革命战争年代付出的代价，为中国革命作出的巨大贡献。1992年，开始进行寓言创作，出版《萧国松寓言集》，这里寓言发生的环境依托于他的家乡——椿树坪，足可以看出他的家乡的挚爱了。2008年出版的长篇叙事诗《老巴子》，将沉淀在民族记忆深处的老巴子构思成叙事诗的主要形象，《老巴子》是一部浓缩的土家族历史。
如今我又第一时间读到《萧国松童话集》，捧着散发着馨香的书稿，百感交集。萧国松先生嘱咐我写几句话，我欣然应允。
《萧国松寓言集》，我几乎是一口气读完的。读着读着，优美的文字和浪漫的想象不知不觉中把我带到一个美好天真的童话世界里，心灵受到强烈地冲击和启示。书中以大量的童话元素——超自然的人物、会说话的动物、仙子、超智慧的形象、巫师、被赋予生命的花草虫鱼、鸟兽树木等，以离奇的想象，强烈地夸张和象征手法，塑造了许多生动的形象，编织出一段段感人的故事，从而颂扬人间的真善美，鞭笞了邪恶，讽刺了昏庸，富含哲理极具教育意义。这是一蔟根植于土家族肥沃土壤中的艺术之花，是一本在文化转型时期的童话新作，如果说童话故事是温暖儿童梦境的使者的话，这本集子是给孩子们的一个温暖的梦。
作者借对与土家人有深厚信仰关系的老虎崇拜的文学描写，表现人世的美好愿望和复杂的人际关系。土家族智慧善良，勤劳勇敢，以白虎作为崇拜对象长久沉积在人们的心里。童话集中有不少篇是借着对老虎的崇拜而编织的美好结局，寄托了善良的心会带来美好的结果。比如《一个小学生捡了一只小花猫》中小学生捡了一只小花猫，他就一直把它养大，后来他发现自己养的是一只老虎，小学生长大成了小伙子，老虎变成了个美女，他俩结婚，生了个虎人，后来虎人中了状元，成了抗倭名将。小学生的善良而收留无家可归的猫；长时间精心养育，备受辛苦，其乐于奉献的品德，最终得到好报。故事深含美学意蕴，老虎在人们的眼里是猛兽，但在土家人的信仰里却是福星，让其变成美女并非小学生的初衷，但如此结局是符合土家人的思维逻辑。此外，像《丑姑娘》、《虎伢》、《虎钦差》、《老虎洞》等也都是围绕老虎编创的故事。
土家族人历代遵循祖训，墨守族规，耕作生息，创造文明。解放后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青年人坚持独立思考，破除清规戒律，创造了超越前辈的辉煌。比如《妈妈的脚迹》，黄牛妈妈生了第一个小牛，告诉他耕田的时候照着妈妈的脚印走就能学会，小牛照做，学会了耕犁。生了第二个小牛，告诉他照着妈妈的脚迹走就能学会，小牛却要按照自己的耕法走。结果它适应了耕作形势的发展，完成了其它耕牛不能完成的耕地任务。小牛是土家族新青年的象征，它虽然成了祖训的叛逆者，却是新时代的弄潮儿，紧跟时代的步伐前进，继续创造着新的辉煌。一个人，一个民族，一个国家要生存，要发展，自强不息是其根本，这则童话就是讲的这个道理。
《螃蟹方阵》，虎王大阅兵，所有动物抓紧训练，但是螃蟹不会竖着走，只能横着行。教官们没办法。于是螃蟹干脆独树一帜横着接受检阅，其他方阵都是歪着脖子行注目礼，只有螃蟹是正面注视，虎王很高兴频频招手示意，说：“各树一帜，就构成了这个文明世界的精彩。”故事的核心在于一方面通过螃蟹不避自己不能与众步调一致的缺憾，坚持训练，参加检阅，表现它在公众场合不护短处，理直气壮做事的朴实，无畏，敢于正视自己的精神。试想有了这种精神的人，还有什么惧怕的呢？另一方面，表现国王宽广包容的思想。一个团体，一个国家，乃至整个世界，只有具有如此包容之氛围、气度，才能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形成五彩斑斓的和谐世界。
《九条鲤鱼》一文，以一个被抛弃的女儿口气写道：“生了姑娘水里淹，生了儿子就洗三，世上若无女子在，男子全是单身汉，传宗接代也空谈”，道出了妇女期盼男女平等的心声，它提醒人们勿忘旧社会妇女悲惨命运，要珍视现实。
这些风采各异的童话道出了土家人求新求变、自强自立的秉性，也是土家人贡献给人类的宝贵经验。
透过萧国松笔下的童话世界可以窥见土家人生命的文化符号以及土家文化繁殖、发展的根基。例如《柳山船郎》文中写道：“姑娘唱起来：‘郎在高山薅高粱，姐在河下洗衣裳。薅下高粱望下姐，洗下衣裳望下郎，棒棒捶在手指上。’小伙子唱起来：‘郎在高山栽杉树，姐在河下栽桂竹。郎栽杉树箍担桶，姐栽桂竹打道箍，小郎还要姐照护。’”土家之乡自古孕育歌舞，令人耳熟的哭嫁歌，摆手歌是其优秀代表。土家族爱唱山歌，情歌是重要组成部分，《柳山船郎》以劳动为线索，以抒发爱情为主题，女子由“望”而“忘”，结果棒棒捶在手指上，极其传神地描写了青年男女对爱的投入。其他诸如《姐妹回娘家》，《酒杯子里的木叶声》，《勇敢的华华》，《一只忠实的狗》，《武士的剑》，《弟弟的眼泪》等也都散发着独特的土家山寨的气息。这些山歌唱出了土家人的真情真性，唱出了土家人生活的旷达乐观。
萧国松是一个细心善于观察的老人，日常生活的琐事以及常见的动物的习性在他的笔下栩栩如生而又境界全出。萧国松将平常的动物的自然属性用童话故事讲述，浅显易懂而又深藏教育意义。《老鹰借针》讲一个黑老鹰和一只黑鸡去买花布做衣服，买了花布回去，黑鸡发现自己没有针，就找老鹰借，老鹰借针给黑鸡，黑鸡做好彩衣，发现针找不到了，惹了老鹰生气，这就是老鹰见了鸡就抓食的原因。这个故事虽是解释了我们常见的动物之间的自然现象，却表现了人之相处要守信用，否则将产生矛盾，影响安定。鹰和鸡同赴市购布，又一同返回，可见二者友好，鸡向鹰借针，鹰欣然应允，再现二者友谊之深，后鸡因故未能还针与鹰，产生矛盾。这个结局给读者留下了一定的思维空间，从双方角度考虑，应该如何化解矛盾，友好相处，促进社会和谐。童话创作的奥义，有时并不完全在文字表面的表达，常向文字之外延伸，萧国松的童话将这个特点体现得淋漓尽致。
当然，萧国松的童话也不乏善意讽刺之作。如《骂财神》，财主良田三千顷，金银珠宝不计其数，但还不满足，辱骂财神不给他钱，更不舍得施舍给乞丐。有天，财神问他到底还想要什么？财主说要让自己摸到的所有东西都成金子。财神满足了他。于是他摸到什么都成了金子，餐桌、凳子、茶杯、澡盆、毛巾、水，都成金子了，没法洗澡，没办法吃饭，床、门、被子都成金子了，九个老婆也成了金子。无意中摸了一下自己脑袋，自己也成了金人，“什么也不知道了。”此文颇具现实意义，欲豁难平，害人害己，不禁联想起当今一些贪官的下场，这是一个催人惊醒的警钟。此类作品还有《弃言爷爷》、《乡民代表》、《“清正廉明”金匾》、《高蒿与高粱》等等。
从以上肤浅的认识中，可以看出萧国松先生从一个质朴的民族中走来，浓浓的土家族文化乳汁养育了他。他根植乡土，历练人生。他无时无刻不在用心、用情来彰显土家人的精神，发掘土家人的智慧及其土家人的生活哲理。
每个人的童年都不能再来，但是我们却可以通过美好的作品正视我们的成长，重新完成儿时的梦，从儿童的视角洞悉人生，在童趣中发现生活的道理，《萧国松童话集》正是这种思想和艺术的结晶。
我的学生李晓诚为此文贡献了智慧，特别致谢！
2012年1月15日
林继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