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的经历,底层的视角,他乡蜗居中守望热土人生

爷爷

上一篇 / 下一篇  2012-05-19 03:44:09 / 个人分类:家长里短

衰老正如成长一样是人生无法规避的过程,在个体身上,这些过程表现出千差万别的形态。怎样才算善待老人,是整个社会面临的巨大挑战。它既在伦理层面,更在实践层面。

 

爷爷是尤尼的爷爷,一个名副其实的老人,马上就过八十三岁生日了。他一个人住在乡下的老房子里。每次看到他,都会让人深切地感到衰老的日渐侵蚀,他摇摇晃晃走出的每一步,都不由得让人联想到风中的烛火。

他不算这个村的本地人,这里是他的姥姥家。爷爷的父亲是城里人,他也是在城里出生并度过了童年。到了战争后期,他们住的小城也遭到了轰炸,于是他和母亲逃难到了乡下姥姥家。他的姥爷是当地的农民,有些土地和两个女儿。爷爷的母亲继承了一部分耕地的所有权,用村外的耕地换了村里的房基地,于是爷爷的父亲就开始在这房基地上一砖一瓦地建自己的房子。战争后的城里满目皆是废墟瓦砾,他们一家就打算在乡下长治久安了。就这样,这个村子成了爷爷选择的家乡。

爷爷的人生没有传奇,他是一位再普通平凡不过的职员。对村里的社会生活,爷爷也不是活跃的参加者。也许骨子里他认为自己是“城里人”,不肯屈就和这些“农民”掺合。可是在真正的城里人眼里,他也不过是个讲方言的“老土”而已。这个村子原本就一千多人口,号称有八百年的历史可以追溯。最近的十多年来,老村之外有发展出一片新居住区,新房子越盖越多。爷爷和其他老村民很感痛惜失落,他们与新村居民断无来往。村里曾经有过三个小酒馆,一个接着一个关张了,最后一个是在两年前的一场火灾之后。村民怀疑有人纵火,但是警察却查不到证据。原来男人女人们都定期在酒馆里有各自的聚会,说些家长里短的闲话,现在却无处可去了。爷爷也和别人一样对村里格局的新发展感到痛心疾首,尽管以前他也很少去那里喝酒聊天。

爷爷耳聋得很早,也很重,这可能也是他远离社会生活的原因之一。退休之后,园子成了他生活的重心,但是他不种菜,只养花。精心地呵护侍弄这些植物,是他的最大乐趣。尤尼两三岁的时候,在这个“花园”里几乎寸步难行,哪怕他没有沾花惹草的企图,也会不时遭到爷爷的断喝的。爷爷不相信孩子不搞破坏,所以要防患于未然。幸好爷爷体力有限,他的“花园”也不过限于离房子二三十米距离的范围。他不种花的地方,随便怎样被践踏他是不会管的。爷爷尝试不同方式的嫁接,要让他的花开出与众不同的颜色。但是只有他的女朋友才能有幸得到他花园里长出来的玫瑰。除此外,他宁可让自己的心仪作品枯萎枝头,也绝不肯剪下的。

不能说爷爷不欢迎访客,前提是客人得和他儿子一起来。只要他的儿子在,来多少客人都无所谓;如果他的儿子不在,一个客人也是天大的事,他会一直感到很焦虑。在爷爷的分类范畴里,我一直都是“客人”。2004年,我这位客人带着另外一位客人白女士去了他家,那曾经让他很紧张。不过那也是让他感到无比自豪的一次经历。他把自己认为最美的景色都一一带给我们看,强烈建议我们坐高空缆车,到一个制高点观景台向下俯瞰一个被称为“四个湖泊”的景色,是莱茵河沙洲对河水的切分形成的。幸运的是,我们达到观景台之后,来了一场雷阵雨。我们没有被雨淋到,却看到了雨后的彩虹跨越四湖。爷爷开车行进在山间小路上,最陡的地段是五十九度的坡度,令我们坐车的心悬到嗓子眼儿里。爷爷却能把车开得如行云流水一般,带着我们去他喜欢的餐馆吃饭。白女士说:这让老人家又出车出工还破费吃饭,我们于心何忍?我解释说:我也曾经有过同样的想法,老潘交代的秘诀是:吃饭时多吃点,盘子吃光,最好还表示下午想吃冰淇淋,一定要吃意大利的,要一大份儿花里胡哨的。要是我们能有这个肚量,那就是做了最能让爷爷开心的善事。

当然我们很让爷爷开心,因为饭菜和冰淇淋都合我们的口味。让爷爷尤其高兴的是,白女士早餐还喜欢吃奶酪,而且还懂行,不在奶酪上面涂果酱,这令他惊喜。爷爷的脑子里储存了许多成见,其中之一是“亚洲人”会把奶酪和果酱放在一起的混合吃法。他的客人白女士居然不犯这样的错误,是多么值得惊喜的事情啊!

白女士对爷爷的好感也不仅仅限于他的热情友好。那天晚上,爷爷穿戴整齐,从花园里剪下一枝饱满圆润的玫瑰,带上花去接女朋友一起去“萝荷莱”露天剧场听詹姆斯拉斯特的专场音乐会去了。多么浪漫有情趣的生活!

家里来过中国客人,爷爷可能是村里的独一家。尤其在邻居乌利面前,爷爷很有面子。乌利用了十来年的时间,把自己年轻时追星的痴迷转化成一个私人博物馆, remember the Beatles,免费向公众开放,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让全世界都知道他的博物馆,而爷爷给他带来来自遥远中国的国际友人。但是在所有的中国客人当中,爷爷最念念不忘的是白女士,因为她是真正意义上的客人;其他人都是和他的儿子一起来的,在他的分类范畴里,至少算不上完全客人。

至于尤尼在爷爷的分类里,是主人还是客人,我还说不准。也许是介于两者之间吧。这次我陪尤尼回村里,是因为尤尼被邀请参加他的朋友本亚明(本尼)的坚信礼,而尤尼的爸爸此时不在德国,我只好陪同护驾。按计划我们星期六下午到,星期一早上离开。提前两个星期,爷爷就希望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到火车站,应该让我们吃什么饭。他和尤尼在电话里说:我要给你们做一顿芦笋,现在正好是这个季节,这里的芦笋最好吃了。尤尼证实:爷爷做饭我最爱吃,比爸爸做的好,比妈妈做的好。爷爷又说:星期六晚上,我们要一起看德国足协杯的决赛,万一你妈不想和我们一起看足球,她一个人呆着,能行吗?尤尼保证:我妈带电脑,她不惹祸。我们让爷爷在他女朋友家里等我们,他可以在那里舒服地呆着。我们下车后到那去找他,不见不散,这样即便火车晚点,谁也不用着急。我们原打算陪爷爷一起去超市的,结果发现爷爷早已经买好了东西,放在后备箱里了。

在尤尼的世界里,这个村里的小朋友至少和爷爷一样重要。他下车撒腿就往教堂跑,赶在最后一分钟进教堂里参加本尼的受洗仪式。本尼小时候没有受洗,因为父亲属于天主教,母亲属于基督教,他们决定等孩子长大后让他自己决定归属哪个教派。一年前本尼自己决定加入基督教,和他的朋友们一起参加坚信礼的准备课程。因为受洗必须在坚信礼之前,所以牧师把本尼的受洗仪式安排在星期六的下午六点,坚信礼安排在星期日的上午十点。尤尼在教堂里被他的朋友祝福,分享了受洗者获得的圣眷天恩,在本尼家又被好吃好喝地招待一番。享乐不忘责任,尤尼赶在足球比赛结束之前回到爷爷家,得和爷爷一起看最后的几分钟,或者欢呼或者咒骂。最重要的是拜仁慕尼黑绝对不能赢,在爷爷的眼里,拜仁赢了本身就是世界不完美的明证。好在这场比赛没有什么悬念,上半场拜仁的对手多特蒙德就以3:1领先,最后5:2取胜。十五年前我就热爱多特蒙德,无论胜败沉浮我痴心不改,所以他们祖孙俩向我表示了最诚挚的祝贺。有人躺着能中枪,我感觉自己躺在沙滩上馅饼都能直接掉到嘴里,心里阳光得一塌糊涂。

 

爷爷也有很多让人感到捉襟见肘无所适从的地方。爷爷的世界正在变得越来越小,程序越来越固化,任何改变都变得越来越艰难。比如早餐桌上的小面包:很多年来,爷爷的规矩是,每个人头一个小面包,不够吃的话只好吃大面包。这是很难用理性来理解的规则。因为小面包是从冷冻柜里拿出来放在烤箱里烤的。冷冻柜里有足够多的储备,烤箱里每次放一个还是十个小面包没有区别。但是他就是坚持这个规则。几年前,有客人的时候他还能偶尔破例,虽然不情愿。但是现在,他的规则已经极端化到了每次烤箱里只放一个小面包,他已经习惯每天如此,没有例外。

这是说,小面包没有我和尤尼的份儿。如果我们想吃的话,得一次一个地烤。我决定吃大面包,让他给切。我知道他的规矩,大面包不能用普通的面包刀手切,必须用电动切面包机来切,而且最好让他来操作机器。至少不要当着他的面用他的电动刀切面包。

等到一切按步就班之后,爷爷坐下来吃药吃饭,眼睛盯着窗外,看趴在邻居车库顶上晒太阳的那只流浪猫。这只猫的曾经主人是邻居的一个老头。老头住进养老院之后,这猫就无家可归了。后来老人去世了,房子里搬进了新住户,但是猫不再属于那个房子和新主人。但是这只猫总是在旧主人房子附近逡巡。偶尔也有人来喂猫,其实田里的鼠类很多,流浪猫的生存根本不是问题。爷爷每天看猫时,心里更多想到的是那猫的先前主人,以及他在养老院的日子。对爷爷和村里的老人们来说,比死亡本身更可怕的,是在死亡之前得在养老院里度过最后的日子。这些善终的老人——这是说高龄的,因为慢性疾病而耗尽生命力导致死亡——无一例外都是如此走过,最后的日子都是在养老院里度过的,有几个月的,也有两三年的。在他们的想象中,那是个冰冷的,机械化的死亡等待站,所谓的护理也不过是流水线式的作业而已。

老人希望在生命最后时刻得到家人的呵护,从人伦情理上看绝非非分之想,而现实中能实现这一目标的又能有多少人呢?老人护理是专业性很强的工作,还要有配套的设施,光有时间和爱心是不够的。再说,有多少人能有这个时间呢?不久前,一位朋友也面临着这样的困境,当她终于给因脑血栓后遗症而生活不能自理的母亲办好了进养老院的各种手续,在相关文件上签了字之后,她感到备受良心上的折磨,自己被驱赶到精神崩溃的边缘。善终的渴望,也能变成饱受煎熬的过程啊!

 

几年来,我能感觉到,爷爷有意让外面的世界从他的感知中一点点淡出。也许这是他的准备方式。园子乱草遍地,他已经不在外面种任何花花草草了。他的植物现在都集中在餐厅的窗台上,以时下流行的兰花为主,因为打理兰花最不费力气。“星期五浇花!”的纸条立在桌子上,爷爷忘不了,所以他的兰花活得很滋润。以前,爷爷在很多方面是个彻底的俗人,但是在养花上是绝不会与流行主调“同流合污”的。

老潘给他买了个数码相册,照片都存好设置好了,可以用遥控器操控,方便嘛。爷爷说:这个东西我不会弄。平时他干脆不开机,一个人的时候,他根本无法看里面的照片。我和他共同浏览一起度假的照片,发现很多事情已经从他的记忆中消失了,尽管这些就发生在几年之前。我们和爷爷一起外出度假,其实只有两次,第一次是在北海的一个小岛上,那时候爷爷还能骑自行车,尤尼却还不能。他坐在挂斗里,一路唱歌。去吃饭的路上,他手里挥着海盗旗见车就截,爷爷是他海盗队伍里的老大,还真有司机作出惊恐万状的夸张表情,而另有一些司机则热情洋溢地答应一声AHOI,好像海盗同伙找到了同志和组织似的。第二次度假是去马耳他,这时候爷爷绝不肯骑自行车了,更不用说在马耳他这个地方了。爷爷一直说,他的儿子是唯一的在马耳他骑自行车的旅游者,因为路陡车多,交通无序,天气酷热,骑自行车旅行应该属于一种极端条件下的运动,绝对挑战个人的胆量和对自身幸运指数的信心。下午尤尼和爷爷大部分时间留在旅馆,尤尼在屋顶的小游泳池里发明试验他的鳄鱼式自由泳,即两腿并拢摇摆,如同鳄鱼的尾巴;大臂不动,小臂小幅度滑水,毕竟鳄鱼的前腿不长。有看护责任的爷爷坐在旁边看报纸喝可乐。每天晚上,尤尼拿上一块钱去买张德文的《图片报》回来,爷爷就知道第二天的日子可以打发了。这次我问爷爷今年是不是和我们一起去度假,沙滩游泳吃饭,一点文化也没有,不用骑自行车,有《图片报》可看。爷爷说:不去了,哪都不去了,说什么哪都不去了。

 

星期天的坚信礼十点开始。爷爷坚持说人肯定很多,我们应该提前去,尤其这样重要的活动,不能去晚了。我们赖在家里不走,爷爷就心神不安。尤尼和我九点半就从家里出来了,走到教堂需要3分钟。结果我们到教堂的时候,里面还空空如也呢。

整个一天,我们是和本尼一家人一起度过的。到了晚上我才回到爷爷家,而尤尼回来取了洗漱用具,说他决定当天在本尼家过夜。爷爷原本是打算好要给我们做一顿饭的,我们居然没有跟他一起吃饭的时间。爷爷一个人在吃饭上也不对付,这是让人感到欣慰的。他给自己做了饭。晚上我给他收拾厨房,一共洗了六个精钢锅,两个平底锅,当然不是做一顿饭用的厨具,是积攒了几天的。

爷爷对尤尼说:星期一早晨九点一刻之前你必须回来,十点从家里出发,我送你们去火车站。尤尼知道,如果不按时的话,爷爷就会变得很焦虑,大家就会都不愉快。早饭仍然是我和爷爷一起吃。和星期天不同的是,星期一早上有报纸。爷爷边喝咖啡边看报纸,最先看报纸上的讣告栏。里面提到的人他当然都不认识,他要看的是那些人是哪年出生的,活了多大岁数。看过讣告栏之后,其他消息先可以搁置了。爷爷说:我的同班同学中,还活着的只有一个了,我是说除我以外,算上我两个,其余的都死了。这也几乎是个仪式了——多年以来,每次见到我,他都会报告最新进展,没有什么奇迹,活着的人数一次比一次少。

尤尼甚至比爷爷给规定的时间提前十分钟回来了,只是匆忙中把外套忘在本尼家里了,到爷爷这里报个到又跑回去取外套。爷爷见到了尤尼回来了,就放下心来,不再过问其他细节。我们很快把行李收拾利索。尤尼打开爷爷的冰箱看了一圈,拿出一包辣味香肠,说:这个肯定不是爷爷给自己买的,这个肯定是特意买给我的,那个是特意买给你的。我良心大安,因为给我买的香肠我都吃了,至少包装打开了,没能吃完是因为他买的太多。尤尼说:我做两片面包带上,把香肠用了,不然爷爷该难过了。他对爷爷大声喊:爷爷,给我切两片面包来!爷爷兴高采烈地给孙子服务,还挺吃惊地对我说:你儿子在我这从来不坐在桌子边上吃早饭,从来睡到十点十一点,让他爸爸把早饭送到床上去。我回答说:这不是你们家传嘛,跟我没关系,别赖我呀。

爷爷照例每天早饭后要给他的女朋友打电话,彼此通报最新消息动态。最大的篇幅是尤尼的出场,似乎收获了不少夸赞,传到爷爷这里变成了彻底的骄傲。也提到了我给他洗了锅碗,还评论一句说“其实没必要,反正我可以放洗碗机里洗”。当然我没必要告诉他,还有不能放到洗碗机里的灶台和瓷砖墙,溅到上面的油渍我都擦干净了。说不说都一样,反正他意识不到有区别。

我们等着爷爷打完电话,换衣服出发。爷爷说:走吧。我就穿这身衣服,反正我不从车里出来,把你们放下我直接回来。我小声和尤尼说:这不难堪吗,这松松垮垮的裤子,像刚从卧室里出来。尤尼说:爷爷就这样,爷爷还怕什么难堪,爷爷都快八十三岁了。由他吧,反正我们没办法。

爷爷让尤尼坐在他旁边副驾驶的位子上。以前他总要求我坐在这个位子上,他的理由是:你可以好好看看,我家乡的景色多美。偶尔他也会在一个地势比较高的地方,突然停车,让大家感到莫名其妙。他会解释说:让你欣赏美景。我的家乡,日本美国人花大价钱来旅游,就为了能看一眼这景色。现在他不太提景色的事了,让尤尼坐在他的旁边,一路上说着“我小的时候,如何如何”,“你爸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如何如何”。

下午回到家里,尤尼第一件事是给爷爷打电话报平安,说我们顺利回家了。爷爷说:我也顺利回家了。不过回家的路上,他还是临时决定去一个花木超市,买了两盆花。现在还能让他上心的,也唯有他的花了。他还愿意去买花,至少说明他心情不错,我们没惹他生气。抑或正好相反,我们走了之后,他感到被解放了的愉快,要自己庆祝一下?只是想到他的那身着装,他会被人当成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吧?

在村子里,我也去拜访了爷爷的两姨弟弟,他今年也要过八十岁生日了。好在他们夫妇二人都健在,彼此扶持,两个人都刚刚做过手术,有过化疗。我们谈到他们如何庆祝生日的打算,说到合唱团来给唱歌的事。老人说:如果到那时候合唱团还存在的话。指挥现在住院呢,病得挺重,谁知道会怎么样。言谈之间能体味到这些老人们面对死亡即将来临时感到的恐惧,不确定感带来的折磨。

以前,我会对爷爷说:别担心,你肯定能长寿,因为你的内脏都很健康。现在我慢慢明白,比死亡本身更让他恐惧的,是周围的人和事物不能按照他的意志进行。一切不在计划之内的变通都会引起巨大的能量消耗,而这是他所不能承受的。他的应对策略是将外面的世界屏蔽掉,不是没有兴趣,而是没有能力把握和处置。这让他感到孤独?也许这正是他需要的吧。长寿的善终,真的是他所希望的吗?

这次见爷爷,让我宽慰,也让我纠结。



爷爷的兰花



乌利的博物馆,纯个人设计打造,纯公益,无任何官方私人赞助。参观预约,免费讲解,不收门票。展品主要是乌利青少年时期追星时期的各种收藏,从免费杂志到黑胶唱片一应俱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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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igEnte的个人空间 引用 删除 TeigEnte   /   2012-05-20 05:15:10
原帖由沙野于2012-05-19 20:37:31发表
看不到老人家啊……


真人不露相嘛。
让爷爷高兴的最新消息:切尔西赢了,拜仁输了,还是输在了罚点球上⋯⋯可怜的小猪,哭吧
沙野的个人空间 引用 删除 沙野   /   2012-05-19 20:37:31
看不到老人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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