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孟姜女传说的人文内涵与创意之可能
孟姜女传说的人文内涵
孟姜女传说在中国民间四大爱情故事中悲情色彩尤其浓烈。一个女子可以为了丈夫千里寻夫，当得知夫君亡故后，悲愤而涕，让泪水和愤怒哭倒了长城，这样的传奇不可谓不惊心不撼人。人类的艺术想象力从来不缺少艺术的夸张，但让人的情感滔滔如洪水般涌泻，这情感如此复杂：是爱，是恨，是无奈，是绝望，是一个中国古代弱女子对苦命生涯的自我叹惋也是对当政者的无情控诉，更有来自人性中最无可就药的爱情的言说。在这个传说故事里，我们首先应该看到的是其巨大的人文情怀。故此，在本文中笔者试图从传说的表现方式和传播魅力出发探讨：孟姜女传说的人文精神，和其当代的人文价值
学界认为“在北方的孟姜女传说以山东为源，逆黄河而上，形成了黄河流域体系，这一体系以‘哭夫’为特色，其中‘哭’的抒情成份，比长江流域寻夫体系要强烈得多。但后者‘寻’的叙述成份，又比前者详尽得多。”①不同的地域，关于孟姜女的传说版本各不相同，主要是故事的讲述过程中的民俗风情的加入显然都带有了当地的专属色彩。我们无意争论该传说的“源头”，在此只是想从南北不同的传说中找到共同的精神脉络：那就是对爱情的忠贞、对丈夫的痴情、对强权的抗争。当我们把孟姜女传说放在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背景考察，可以看出，在湖北，长江流域的孟姜女传说受南方传统文化的影响，在汉水以北的孟姜女传说受中原传统文化的影响。具体到了表现形式上，那就是北方孟姜女传说浓厚的抒情性。孟姜女传说的艺术魅力在于它以情感人。从内容来看，孟姜女忠于爱情，不惧千里迢迢历经千辛万苦寻夫送衣，情真意切；从表现手法来看．虚构夸张，哭倒长城，情感天地。最为悲情的在于，当其它民间三大爱情故事中的男女主人公最终都或者以遥远的盼望相互活着（牛郎和织女），或者双双徇情成为成双对的美丽蝴蝶（梁祝故事），或者最终克服困难，破镜重圆（白蛇传），就孟姜女的故事拒绝了大团员，拒绝了温情的收尾而是以刚烈的以命赴死，表达爱的坚贞和人间的无可挽救。在一个宗法制度统治中国上千年的国度，中国文化有数千年的悠久历史，其民族精神在历史的曲折发展中备受砥砺，代代相传，内涵显得格外精粹，其生命力也分外顽强。弘扬民族精神，首先要把握它的丰富内容，如重德精神、务实精神、自强精神、宽容精神、爱国精神、节俭精神、贵和精神等，尤其要把握它那自强不息、厚德载物、贵和持中等方面的主要内涵。其实我们解析孟姜女形象的同时已经意识到这一形象所带有的不屈不挠的精神对百姓生活的滋养。只要还有盼望就要活，只要没见到丈夫就要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一古朴的民间传统其实表达的是百姓对生命的热爱和维护。在中国百姓中，最为忌讳的一句话就是：客死他乡。那意味着亡灵到老也没有回到故乡，是个流浪鬼。与此相对应的就是：叶落归根。叶落归根是中国人原乡的梦。再艰苦也要回到故乡几乎成为过去在外谋生者的传统。当孟姜女看到自己的丈夫客死他乡，她只有最悲哀的哭泣。而与孟姜女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失德暴虐的秦始皇，在他身上看不到厚德，更看不到君王的仁慈。民间在塑造这个人物的时候其实借助故事表达了对秦始皇暴政的控诉和痛恨，借小女子的嘴诉说心中的不满和块垒。孟姜女哭倒长城三百里，是古人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夸张形容，最后，孟姜女投海自尽，秦皇恼怒不已，命人将孟姜女的尸体从水中捞起。拿把铁枝扫帚将她一身皮肉全洗掉，奇迹顿时出现、孟姜的皮肉落水化成银鱼水上飘。秦皇再命人将孟姜女的骨头全磨掉，谁知道骨粉散开随风飘来又飘去、变成蚊虫叮得昏君无处逃。传说故事用秦始皇的暴虐无道衬托出孟姜女的不畏权贵和忠贞。“她是民间文学所塑造的真正属于民间的贞烈女艺术形象，她是货真价实守贞不二的处子。她是在威胁利诱前绝不失身屈从的烈女子。但她又绝非等同于那些在封建社会里一味柔顺、忍受封建压迫的一般烈女节妇，她的性格是既敢爱又敢恨。”②而如果解读这一时期故事的深层结构,可以看出,此故事生成到定型区间,正是丧悼文化全面繁盛的汉代。“况且更要紧的,是哭悼效果的强调:尽管《孟子》提到故事主人公哭悼本领已具有移风易俗的功能,但到了西汉后期才将这种功能抬高到足以摇撼物质实物的程度。在尊尚天人对应的汉人这里,‘孝感天地’、‘悼诚感天’的传闻时有发生。所以此故事的悲悼感天结构,与神秘化了的汉代丧悼观念,乃是互相生发的关系,也是悼祭主题史发展阶段的必然。”③可以说，用丧悼的方式怀人，并进而达到净化民风，德化乡里的目的从民俗学角度看，似乎在过去的中国乡民生活中是一种普遍现象。哭丧本身就成了一种乡民艺术，人们借助哭丧表达内心的悲哀，表达对生者的崇敬，同时也会借哭丧表达内心抑郁很久的愤怒。这符合乡民在暴政统治下长期忍气吞声的处境，和性本善良的本质，而压抑已久的爆发也是符合乡民处境和身份的，丧悼文化与悼祭主题不仅作为一种背景氛围提供了孟姜女故事的民俗基础,它逐渐介入到故事结构本身,已作为保持故事生命活力的动力核心。
此传说对充实内容产业的作用
所有保留下来的民俗传统都有其存活的理由，孟姜女传说凭借其浓郁的人文内涵世代相传一直延续到今天。齐长城沿线民众很早就把家乡的长城置于秦始皇的名下，而且也流传着许多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因此也就自然要出现许多的孟姜女庙，虽然这些庙宇里的香火没有山海关孟姜女庙那么盛，名气也没有山海关孟姜女庙那么大，但本身的地域文化色彩和长期以来积淀形成的历史文化价值对当前的文化产业开发和地方经济建设都有一定作用。
如果要将一个传统的故事在当代生活中发挥作用，显然必须在它原有基础上进行创意。而创意能形成产业并获得大众的注意，需要丰富的内容产业作为基础。创意的本质就是点子，就是能产生丰富内容的点子，点子是关键，而由此生发的内容是创意能否持续的关键。孟姜女传说本身就有很强的故事魅力，但如何把家喻户晓的故事焕发出新的活力并获得重生，关键是用看能否为当代生活服务。孟姜女是普通的一个民女，她和统治者的关系是一种被压迫的关系，她的悲苦命运是统治者所造成的，她处在矛盾的对立面，因此她的哀怨是冲向统治者的。她得到人民的同情和仰慕，并不仅仅是因为她是一个有特立独行的不平凡的女性，而更多的是她的悲苦正是她们的悲苦，她哭出了大家心里的悲哀，她是她们的代表。所以从这点出发，让孟姜女还原为普通的女子，让她“情感天地”的事迹如何再现成为一个创意的难点。简单地通过戏剧表演的形式不够现代，也不具备震撼力。而在原有基础上丰富和增添孟姜女故事内容，增添故事的可看性和曲折性很重要。
比如可以合理想象增加孟姜女寻夫的曲折故事，同时通过各种艺术手段再现孟姜女哭长城的戏剧画面，同时通过民间优秀文化比如重德精神、务实精神、自强精神、宽容精神、爱国精神、节俭精神、贵和精神等传习，来表现孟姜女身上的宝贵精神在当地的流传和发展。
民俗资源的开发不能局限于一个领域。既然从孟姜女身上我们能看到可资珍视的这些优秀品质，我们完全可以使用多种表现手法，表达人们对她的尊敬和爱戴。
比如历年来人们对孟姜女的各种祭祀活动，人们在历代祭祀中的内心感受和民间心理。当地孟姜女庙通过岁月流传后其祭拜的性质有什么大变化。人们在民间还流行其他什么样的纪念孟姜女的活动？通过调查和研究，我们可以在乡民中用舞台剧和景点复原孟姜女故事；通过举办征文的方式，宣传正确的健康的爱情观；通过和影视公司合作，拍摄动漫作品《孟姜女的故事》，由可爱的卡通人物造型入手，同时进行文化产业链的开发：卡通故事书籍的开发：《孟姜女少年故事》《孟姜女外传》等等。根据孟姜女卡通造型设计玩具和文具以及旅游针织产品。在进行人物设计的时候一定要突出善良和美丽，还可以突出人物身上淳朴自然的爱心。当这样一个人物出现后，她既不失传说故事中的美丽坚贞同时又符合了当前观众的时尚口味，关键是要吸引娃娃的注意力。
当然围绕孟姜女传说，还可以组织艺术家进行方方面面的主动参与。比如孟姜女故事本身具有的传奇和人文内涵，同时又是著名的爱情悲剧，可以进行影视剧改编、舞台剧改编，同时还可以用歌剧的方式向国外宣传。这样一个惊天的悲剧形象具有跨越国界的魅力和故事元素。同时组织孟姜女故里采风，让作家诗人画家等艺术家留下对孟姜女故事的各种感受，这本身都将成为未来深入挖掘孟姜女文化的一笔财富。
孟姜女的生活环境不是孤立的。我们在进行产业开发的时候，不能忘记对旅游景点内容产业的发掘。即能否重现或者复原孟姜女生活时代的场面，让人们在旅游中身临其境，感受在乱秦时代的变乱，甚至可以从网络游戏中寻找灵感，让景点中设置些游戏环节甚至惊险刺激的互动环节，让“外有旷夫，内有怨女”的惨烈场面在玩乐中得到体验。尽管景点的内容是复制，但游客由于对孟姜女故事的兴趣而会产生对她生活环境的兴趣，在体验和休闲中娱乐一把身心。
当然孟姜女生活场景复原，需要现代化的声光设施，需要设计者独到的设计。这些都可能成为今后产业延伸的可能亮点。因为当代社会是文化消费的时代，人们的旅游或者文化考察不是仅仅只为一个传说人物，还要让身心趁此放假。所以，多些体验和感受的景点设置和内容产业的开发将为孟姜女传说故里增添更多的魅力。
留住游人的关键是丰富的内容，丰富的故事，丰富的经历。在游乐中让孟姜女文化得到更大的传播，这应该成为非遗保护和开发的目的和初衷。
产业开发中应注意的几个问题
在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 我们最容易为了当地产业开发的需要，无端地拔高或者提升保护对象的文化价值，这无形中会损伤保护对象本身的价值。文化价值是通过对象自身在流传过程中历史积淀反映的，任何个人或者团体都不可能代替历史发言。另外我们在对孟姜女传说进行合理想象和加工时，一定要保持孟姜女形象在中国人心目中的完美和刚烈，在此基础上进行的再创作和加工才有可信性。作为悼祭文化的一个典型范例，孟姜女传说故事在表达过程中，应该尽量不要在景点中设置太悲情的场面，这完全要顾及到人内心对美好和幸福的向往，顾及哀声可能对游人情绪的影响。因为悼亡故事同样可以更艺术地表达。
注释：
①黄永林：《孟姜女传说在湖北》，《江汉论坛》1986年第10期
②王骧：《孟姜女故事的多重含义》， 镇江师专学报1987年第2期
③王立：《悼祭文学主题与丧悼文化的精神史意义》，苏州大学学报2001年第3期
注:原文收入<中国孟姜女传说学术研讨会>论文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