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情结

        我的家乡在鲁南的最南端，与江苏毗邻。虽然在空间的概念上我是个标准的山东人，但我的生命却是在一个位于苏北小村庄的姥姥家诞生的。
        上世纪80年代，那里的村落依然保留着原始的那份古朴与宁静，村落里的树木极多，但最有特色还要算是被称为活化石的银杏树，因为银杏树结的果子是白色的，故银杏树又被叫做白果树。在老家，离我们镇不远的一个乡叫新村乡，那里也种着很多的银杏树，而且打出的牌子是中国银杏第一乡，姥姥所在的这个镇也是到处种满了银杏树，也曾打出过中国银杏之乡的旗号。我没有具体考证过，到底是哪个地方种植的银杏树多，哪个地方种植的早，哪个地方种植的最有特色，所以也无法下这样的结论：到底是那个地方称得上这样的称号。但我宁愿他们都这样叫着，一个是给了我生命的地方，一个是哺育了我的地方。两个故乡，让我舍弃哪一个也许都不是我愿意的吧。
        银杏树是个宝，姥姥家乡的老人们时常这样说。银杏从在地里生根发芽到到结果再到长成大树一般都需要长二三十年间的时间，所以人们对这种树是格外珍惜的。
        印象中，银杏树是高贵的，这种高贵决不是因为它们在那个年月里价格的不菲。它的高贵更多的是源于它浑身上下所散发的那种气质：伟岸挺拔，用百分之百的激情喷吐着生命的热烈与遐想。
        同时，银杏树的身上还带有药性的成分，在枝繁叶茂时可以说是一虫不生，用银杏叶炒制的茶叶青绿油润，清香四溢，口味淳正，对免疫力低下的人有很好疗效。《食疗本草》中也有记载：银杏叶可用于心悸怔忡、肺虚咳喘等病症。大工业时代炒制的银杏茶叶我喝过一段时间，但总觉得缺少些什么，总感觉不如童年时姥姥炒制的土茶叶。
        初春时节，银杏刚刚长出嫩芽的时候，姥姥便会在在银杏树上搭个梯子，爬到上面把嫩芽摘下来，嫩叶以铜钱那般大小为佳，而这时的我便会把竹篮子高高的举过头顶，来接姥姥摘下的嫩叶，直到姥姥不厌其烦的叫着我的乳名，笑着从梯子上下来为止。
        采摘下来的叶子在进行简单的处理后要及时的进行炒制，叶子一旦保鲜不好，炒制的茶叶也将是另一番的味道。在处理叶子的过程中，大锅也早已架上了火，这时的火要大，在银杏叶放入锅里的瞬间要不时的对银杏叶进行搅拌，翻几个滚之后要马上把银杏叶取出，把它盛放在竹篾上，摊平，散气，之后用手掌按住篾底，顺着同一个方向轻轻搓起，简单的揉搓之后再次将叶子放入锅里，这时的火要比杀青时烧的火稍微小一些，这时的叶子在受热之后会散开，等待叶子均匀受热之后还要不停揉搓挤压，直至叶子变得细小，如火柴棒一般，这时的叶子便有种沙沙的声音，可以出锅了。叶子再次盛入竹篾，然后把竹篾放在背阴通风的地方，待其回潮后再次放入锅中，用文火加热，轻翻轻动，待叶子烫手后把火撤去，冷凉后在把茶叶轻轻取出，放入竹篾，用竹篾慢慢摇晃，这时竹篾下要放一张大纸，简单的摇晃之后，细末便会洒在纸上，个大的，完整的便留在了竹篾里，这样一套完整的炒茶工序才算结束。之后便把炒制好的茶叶装进早已准备好的塑料袋里，扎好存放。
        寒冬时节，晚饭后在姥姥家时常可以喝到这样的茶叶。温暖，温馨，温情！
        银杏树是耐不住秋的，仲秋末叶子已开始发黄，在傍晚与西沉的落日混成一色。风过，片片的金黄便会在瞬间铺满地，未及秋末叶子已早早掉落殆尽，只剩下满树的金灿灿的银杏果。果子熟透后，用长长的竹竿搭在树上，轻轻一摇，便会纷纷下落，煞是可人。说到果子，除了被做成开心果，还可杂以些许冰糖，银耳，杂果之类熬成汤粥，甚是可口。
        除此以外，那里的人们还流传着一种土吃法，把银杏果放入火中，待砰的一声响后便可取出，剥开果壳，把银杏米分开，把胚芽取出，把米送入口中，细嚼，温润清香，据说这种吃法对感冒引起的头疼有很好的治疗作用。但不可多食，三五颗足矣，吃多了很容易引起不良的反应，是良药，同时也是毒药。
        九八年姥姥去世后，我便很少再回去过，加之常年上学在外，对银杏的记忆便慢慢模糊了起来，淡忘了起来。对姥姥的想念也模糊了起来，淡忘了起来。
今年四月份，我来到我现在所就读在的北国城市的校园，在校园中我又见到了我久违的银杏树，刚刚吐露绿意的银杏树，一行行，一片片，成片的地方竟然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林子，在那一刻，我看呆了。置身林中，我又想起了童年的时我：把竹篮子高高的举过头顶，来接姥姥摘下的嫩叶……
        我所在的地方大约与银杏树生长的极限纬度大体相同，能在这儿看到它们不能不说是一种幸运，我时常这样想。
此刻，我所在的校园银杏树已经枯黄，我想老家的银杏树也早已凋落了吧。就是在那样一个叶落的季节，姥姥也如那叶般，遵循着自然的法则：枯黄了，凋落了。
        风起，叶落，相信在飘洒的落叶中，有一片是姥姥幻化的吧！
        寒冬将至，对银杏茶的记忆又慢慢的清晰起来，只是那种味道我已无法再品尝，那份温暖，温馨，温情我也难以再独享。